谢宝瓒扭过头来,一张苍白的脸正好对上了萧凌辰,她轻轻一笑,如同一朵白牡丹绽放在了风雨中,随时都会飘零入泥,萧凌辰情不自禁地冲到了床边,所有的言行已经不受控制了,“宝儿,你怎么了?”
正在给谢宝瓒喂水的翠眉吓得手一抖,碗倾斜,差点洒了谢宝瓒一脸。
“到门口守着去。”谢宝瓒吩咐她,翠眉不敢不从,退了下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头一喜,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离开了。
“我没事,旧疾发作而已。”谢宝瓒挣扎着要起身,被萧凌辰按住了,“你别动,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萧凌辰隔了一层被子按在谢宝瓒的身上,却依然感觉到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地收手,想到自己唤了她什么,萧凌辰又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在谢宝瓒幽幽注视的目光下,他找到了自己的舌头,“我会一点医术,要不,我为你把脉吧!”
“我听人说关心则乱,你现在的心跳估计比我的还要快,你把脉把得准吗?”谢宝瓒笑着问道,她枕在枕头上,笑眯眯地看着萧凌辰的这张俊脸,看着他为自己脸红耳赤,看着他为自己拘谨不安,看着他被自己欺负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由得想起,他会是将来逼着赵昭**的那个人吗?
他是那个以新帝的身份封自己为“仁孝皇后”,将自己独葬于帝陵之中,并为自己的陵墓赐名的人吗?
自古以来,她大约是头一个拥有独立陵墓的皇后。她不短的人生应当如现在一般活得灿烂,但死得凄凉,也不值得,而令她哀荣的人,是眼前这个男子吗?
谢宝瓒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再次抬手遮住了萧凌辰高耸的鼻梁以下的地方,她的脸如此苍白,萧凌辰的心里很不好过,悲痛不自觉地涌了上来,一切都和谢宝瓒梦中的那半张脸不谋而合。
谢宝瓒展颜一笑,松了手,收回来的时候,被萧凌辰想都不想就握在了手里,她的五指冰凉,手腕细得令人心疼,萧凌辰用两手捧着,虔诚至极,做着如此不合礼数的事,却没有半点亵渎之情。
他单单只是在心疼她,担忧她。
谢宝瓒貌若倾城,性情强势,也令她的美极具攻击性,任何一个见着她的男人,无一不对她神魂颠倒,少有不动心的。
便是太子那种在谢宝瓒手里吃过无数亏的,午夜梦回,无人见处,也难免浮想联翩。
萧凌辰却没有,他一双眼坦荡至极,庄严与虔诚,就好似,他捧着的是佛陀的手,珍之重之,令人感佩不已。
就在谢宝瓒想着,若是萧凌辰就这么吻一吻她的手,她是该适时地表达一下羞涩呢?还是婉转地暗示一下,她想要更多时,萧凌辰居然放下了她的手,他温凉的手指搭在谢宝瓒的脉搏上,谢宝瓒不由得在心里哀叹一声,这貌若天仙的男人,什么时候能开个窍啊?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令这男人把她当神佛一样地供着?
“我心口疼!”谢宝瓒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脸色一阵煞白,萧凌辰明明感觉到她脉搏正常有力,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又不方便问她旧疾是什么,见谢宝瓒这般模样,吓得三魂出窍,抬手欲按她胸口,才惊觉自己差点失礼,腾地站起,“我去帮你喊大夫!”
大夫怎么还不来?
谢宝瓒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萧凌辰全身僵住了,他缓缓地回过头,谢宝瓒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她眼神平静,并非是一时冲动,而且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谢宝瓒还病着,萧凌辰却依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他缓缓地转身,在床前的脚踏上坐下来,“宝儿,你当知道我的心思……”
“我不知道。你也从未说过。”谢宝瓒瞧着可怜兮兮的,手却渐渐地收紧,那一丢丢的力量,却足以将萧凌辰拉向她,毫不费力,甚至萧凌辰脚步一歪,跌向床边,要不是他伸手快,扶得准,几乎要跌在谢宝瓒的身上。
“宝儿……”
萧凌辰的手抚着谢宝瓒的脸,他眼里再也没有了面对她时的庄严,眼底被深深埋藏的深情缱绻渐渐地浮现出来。谢宝瓒的呼吸间全部都是萧凌辰的气息,彼此交融,萧凌辰闭上眼,将额头轻轻地抵在谢宝瓒的额上。
一阵剧痛传来,谢宝瓒握着萧凌辰的手猛地一紧,萧凌辰深吸一口气,见谢宝瓒的脸如金纸一般,她含着什么,死死地忍着,最终没有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宝儿!”
萧凌辰双手抱住她,谢宝瓒一只手抵在萧凌辰的胸口,微弱无力地喊了一声,“侯爷!”
她每一次呼吸,五脏六腑如同刀绞火烧一般,萧凌辰的每一次呼吸,于她而言,便是刀山与火海。谢宝瓒一手抓住萧凌辰的衣服,另一只手伸向门外,“翠眉!”
翠眉已是应声进来,看到谢宝瓒这样子,吓得两腿一软,差点跪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着急,连谢宝瓒的爵位都没喊。
好在此时,锦屏和楼珠带着岩大夫来了,萧凌辰将已是昏迷过去的谢宝瓒放在床上,翠眉快手快脚地端来了热水,将血清洗干净。
岩大夫第一次看到谢宝瓒如此,好半天才镇定下来把脉,把完了左手,又换右手。
萧凌辰站在床边,脸色也发白,盯着谢宝瓒,生怕一错眼他就没了。他六岁那年,在郊外遇到了逍遥公子谢子易,被谢子易缠上,非要他拜他为师。
萧凌辰小时候的脾气非常倔,谢子易越是逼得紧,他就越是不拜,但也没耽误他跟着谢子易学了不少功夫,包括一些旁门左道。
跟着谢子易学了十多年,谢子易和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孙女儿谢宝瓒,说她生得如何好,说她有多聪明,有一段时间,谢宝瓒的聪明,简直是成了萧凌辰头上的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说你咋这么笨呢?这一招,我只教了宝儿一遍,她就出得比我还好,你学了两遍也只学到个皮毛。”
“这一段,我只跟宝儿念了一遍,宝儿就能倒着背下来了,你说你,三遍错了两个字。”
“这一招,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宝儿耍得最好,她学会了和我出这招,我都没有接住。”
萧凌辰从小聪颖,心智也极高,他没想到,山外果真有山,还是一座他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山。后来,谢子易见他实在是倔强不肯拜师,就说,“无论如何,我都是你事实上的师傅,你不愿意拜在我的门下也无妨,我毕生的功夫都传给了你和宝儿,她年纪比你小,你以后能够照拂她一二,也算是报答我了。”
“你不是说她有多聪明,有多聪明,为何还要我照拂她?”
“你这臭小子,我没跟你说吗?她是女孩子,你是男儿,你难道不该照顾她吗?”
萧凌辰对谢宝瓒充满了好奇,谢子易这么多年,对他尽心尽力,萧凌辰当然不会拒绝。直到,他在郊外看到谢宝瓒,两人并不相识,而她却机缘巧合救了他,那一眼,已是万年!
萧凌辰走近了些,正要伸手捉谢宝瓒的手,他有些忘形,恐惧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他还没有得到,已经无法承受失去。
“侯爷!”岩大夫起身,朝萧凌辰行了一礼,萧凌辰才回过神来,“您会害死……”
谢宝瓒睁开眼睛,冷锐无比,岩大夫的话到了嘴边,咽下去了。
“我心里有数,你负责治病就行了,旁的事,不与你相干!”
“是!”岩大夫后退了一步,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瓶子递给了翠眉,“服侍姑娘服下,一次一粒,须……”
清心寡欲四个字没有说出来。
萧凌辰担忧不已,试探地问了一声,“你的病……”
“旧疾而已。”谢宝瓒笑了一下,楼珠将她的上半身抬起来,用靠枕倚住,谢宝瓒捏了那枚药丸,用水送服。
“侯爷,要劳烦侯爷送我去车上了,我现在没有力气走。”谢宝瓒朝萧凌辰伸出手,萧凌辰上前一步握住,楼珠用一领红色的斗篷将谢宝瓒裹好,萧凌辰抱起了她,只觉得她身子轻飘飘的,随时都可能羽化仙去。
岩大夫见此,惊得想要上前拦,但被楼珠拦住了。也是,主子已经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她的意志。
待谢宝瓒被萧凌辰抱着出了房门,岩大夫着急地道,“你们明明知道主子为何如此,不但不拦,你们竟然还怂恿。”
楼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岩大夫,什么时候主子做事,需要别人提醒了?主子这么多年,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这件事,不容你指手画脚。”
萧凌辰跟着上了车,谢宝瓒歪在车上,一双妙目朝萧凌辰盯了一会儿,直到把萧凌辰盯得面红耳赤了,她才收回目光,问锦屏,“被人盯上了没?”
“没有,县主放心,没人看到。”
“嗯。”她想了想,“让楼珠快马加鞭回去,把那支蝴蝶兰的发钗,给景王殿下送回去,就说恐怕要辜负殿下了,若是景王殿下问起,就让楼珠红一红眼眶儿就行了,多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萧凌辰猛地朝谢宝瓒看过来,谢宝瓒也不再动手动脚,“侯爷别多想了,我这虽是旧疾,还是第一次发作呢。”
萧凌辰自然是听不懂的,但他也明白了谢宝瓒暗示的意思,“那蝴蝶兰的发钗,必定是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不过,姑娘一次都没有戴过呢。”锦屏多完嘴,掩唇一笑,传话去了。
萧凌辰的脸颊红得跟小姑娘一样,谢宝瓒忍不住笑起来,萧凌辰见她似乎好了许多,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谢宝瓒轻轻动了一下,脸上又是一白,眼看就要再次吐血的样子,谢宝瓒忙将眼睛闭上,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缓了下来。
“宝儿,你告诉我,你的病要怎么治?是不是有什么药材得不着?”萧凌辰凑了过去,他的呼吸再一次扰乱了谢宝瓒的心神,她顿时有些无可奈何,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鼻,将他朝后轻轻推了一下,一言一行中满满都是宠溺。
“侯爷,有没有听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说话,暂时能够转移一下她的心神,谁知,也不知这句话触动了萧凌辰什么,他的手猛地一紧,“我并非不知礼数,只是,在你面前,我再难做到!”
“宝儿,你生气了吗?”萧凌辰朝后退了一步,谢宝瓒这才好受了一些,她睁开眼睛,眼里一道金线闪过,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萧凌辰却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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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你当知道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