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之境 第95章 虚像

三辆警车在北石林的半山腰停下，山上大多都是养殖场，几个警员牢牢扣住何老四，让他指认范利香死亡的具体位置，一行人穿梭在小路，天色已然暗沉，萧楠翊抬手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

虫鸣声响彻周围，几个手电筒在暗淡夜里刺出光亮，十五分钟后，何老四停在一片杂草前，周围都是山包，地方实在是太过隐秘。

“就是这里，哪一处的草比较浅，哪一处就是埋人的地方。”何老四指向前面不远的位置。

技勘组开始搜寻，不到两分钟就有人喊道：“在这里，找到了！”

萧楠翊循声赶过去，勘验组的警员已经开始朝周边挖起来，为防止尸体被二次破坏。

山上温差较大，萧楠翊走之前只拿了件常服外套，她只得靠着不停走动获得热量。

但让萧楠翊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代军会选择在这片山上埋人。她们在驶往北石林的路程中，也经过了几处比较复杂的山坡，如果单是为了埋人，不用大费周章跑这么远。

萧楠翊朝何老四望去，透过余光见他脸上的冷漠。

“何老四，你们埋完人之后，代军当晚有没有叫你们做过其它的事？你知道最后那辆车是开往什么方向吗？”萧楠翊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何老四想了想，不耐烦地啧一声：“办完事我们就走了，还不能一起下车，每到一个地方才下一个人，让我们自己回去，我还添了五十块钱回城内。”

萧楠翊听完后不说话，只是快步走出这片地方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观察起来，由于实在是太晚，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养殖场大多都是棚户，整座山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细微灯光的照映。

关亦舒见萧楠翊的动作，走到她身边：“阿萧，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萧楠翊用余光看着关亦舒，随后偏头与她对视。

萧楠翊又转过身，问起何老四：“代军当晚，跟你们一起回雾城了吗？”

何老四眼睛瞬间瞪大一圈，惊讶地看着萧楠翊，这女警简直太神了，“你……你不问我，我还差点没想起来，那晚代军确实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去，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埋了人，当时只想到五小区好好放松一下，这事没放心里……”

萧楠翊眉间起皱，双手环胸避免热度流失，紧缩身体。关亦舒手支着下巴不停摩挲：“代军为什么要一个人留下？”

“你还记得最初勾老三的供词吗？”萧楠翊目光定格在眼前的黑夜，挪不开。

“他说他听见代军在电话里称一个人叫魏总，这个魏总为什么要对陆颜下手我暂且不知道，但目前我们能确定的是，董家维和范利香都在这个魏总的计划范围之内，如果抛董家维的尸，是因为想嫁祸给我，那他们为什么会独独把范利香扔在这么远的山上，目的是什么？”

关亦舒点点头：“按道理来说，埋人，不是越远的地方就越安全，他们这群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更不会顾忌这个问题，代军应该是早就找好了埋尸点，那他为什么会在这北石林的山上找？”

萧楠翊用指尖轻戳眉心，随后缓缓睁开眼，“唯一说得通的，就是代军会经常到这里来，他对这里很熟悉，知道这地方不会被人轻易发现，他为什么单独留下来，是因为他要交差，给谁交？给那个魏总吗？那也就是说，代军和这个魏总，会不会在这里有一处秘密基地，也许就是……制.毒……的地方……”萧楠翊越来越不敢说下去，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想要把这层黑看穿，话音落下后望向关亦舒，两人对视的瞬间，全身已然泛起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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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郊与华天城别墅区

与华天城，拥有2600亩土地的中央自然天城，坐拥一江两山的独特地理位置，雾城最大的滨江低密度居住新城，集别墅、洋房、高层为一体的大体量楼盘。

一栋栋别墅错落有致，分布在绿茵之间，散发柔和色泽的米白墙体似奶油细腻，暖光照过古朴花园喷泉，溅出的水花星星点点，细软草坪踏上如棉花，两轮车印轧出痕迹，划破绿夜的色，夜晚没人在意。

男人醉醺醺走下车来，左右分别搂着两个娇艳的女人走进屋内，外套被随意扔在深灰色瓷砖地，夜幕如墨，客厅内只靠落地窗外的光亮显出隐隐轮廓。

男人丝毫没有注意欧式单人沙发上坐着的黑衣女人，打开主控灯后，笑声戛然而止。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身边的两个女人也被吓得惊叫。

黑衣女人缓缓站起身，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那是无尽的幽亡。

黑色手.枪安装了消音器，女人直接朝着男人的左右两边点射，精准击杀。别墅隔音完美掩盖致命声，不足为奇的压下。

“你……你做什么……”男人愤怒，但并不能对她产生威胁。

“魏林成，你胆子真的很大，敢背着我私自制.毒。”女人抚摸枪管，感受着余温，看他如看蝼蚁。

魏林成的酒已经全醒，尽管在他手上折过几条人命，但比起眼前的女人，他这点小儿科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也是没办法，反正都是制，多制一点又能怎样……我为集团做这么多事，也没见你帮我还赌债啊……”魏林成口干舌燥，心里再有怒火，可面对女人这些话说出口也并没有一丝攻击性，反而显得懦弱。

“我让你抓代军，你抓到夜总会去了？代军都把配方拱手让人了你还想着赌博玩女人！你个扑街！扑街！”她上前一步使劲用枪抵住魏林成的脑袋。

“啊啊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魏林成连忙跪下，顾不得昂贵的西装裤沾到血液，他现在只想活命。

“我不知道代军会偷配方的……我以为他就是替我看看场子，谁想到他……”

“你以为？你知道你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吗！”女人恨不得用枪管捅穿他的脑袋，按得他头部血管快要爆掉。

“我真的是没办法啊！你看在堂姐的份上，饶了我吧……饶了我……”魏林成双手没有被束缚，但他根本不敢夺下武器，他知道别墅内还会有其他人，那个杀人如麻的唐子健或许就在黑暗中观察自己，他颤抖着嘴唇，脸上的酒气被苍白代替，没有一点唾沫能让他缓解此时的紧张。

“你最好祈祷代军会死在南州，不然死的就是你，我说到做到。”女人把枪塞进男人嘴里，一记又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

魏林成被劲掌拍倒在地，又迅速跪好，窝囊地哭起来，枪在口中的铁锈味如同死亡气息。

“子健，你知道这件事吗？”女人冷眼向一旁瞟过去，唐子健从黑暗的房间里走出。

“老板，孟董是夫人的表妹，我于情于理，也该看在夫人的……”

啪——

女人一巴掌扇在唐子健脸上，唐子健丝毫没有动弹，脸上只有一道浅红的印。

“什么时候也有你于情于理的份？孟霞是孟霞，她能有今天不也全靠我母亲？”

“对不起，老板。”唐子健低下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把他绑到我那里，代军死，他活，要是代军落到警察手上，那就让他消失。”女人把枪别在身后，幽幽走出门。

“不要啊！不要啊！子健，你帮我求求情，帮帮我……我唔……”

唐子健蒙住他的嘴，一针扎到脖子上：“你自求多福吧。”

魏林成瘫倒在血泊中，唐子健扛起他，跟在女人身后走出别墅，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男女女带好手套，开始处理起剩下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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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省南州市龙湾码头

代军头上顶着鸭舌帽，身上的西装早已换成运动服，他舔了舔嘴巴，斜挎着旅行包走在路上，举起手电，朝前方对着暗号，快速闪了两下灯光，最后又让灯光亮过五秒。

两短一长，这是毒蜂在电话里告诉他的登船暗号。

只见船上的人亮起手电，三长两短，他有点不太喜欢这个暗号，晦气，但也没办法。

登船桥被浪扑得剧烈摇摆，码头的腥味臭气熏天，这是专门的海鲜运输码头，他还得跟这味道在船上共度一星期才能到达暹国。

除了浪潮声，这夜静得可怕，代军紧了紧肩上的旅行包，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桥上，冰凉的海水进了鞋，他暗骂一声，双手扶住旁边的缆绳，继续朝那艘船走去。

代军最后一步跳在船上，一个壮实的男人穿着花衬衫朝他示意：“代军？”

代军点头：“是。”

“走吧，峰哥都说好了，跟我来。”花衬衫让代军跟在自己身后。

代军擦着脸上的汗，走进船舱，一股子海鲜的腥味闻得他想吐，只得减少呼吸。只见船舱内还坐着几个眼神凌厉的男人，代军突然觉得心慌。

“喂！唔系话我一個呀，点解仲有咁多人！”代军问道。

“大佬，我哋呢系送货嘅船丫，就一個人，你系海警嘅话，你觉得正常咩？”花衬衫不耐烦回过头。

“好喇好喇……”代军仔细一想也对，也逐渐放下心，慢慢经过这几个人，朝他们点头示意。

可不经意间的低眼，代军瞥到一个人脚下带着血的砍刀，他眼神顿时露出精光，不对！

随即他迅速撒腿跑出货船，一行人见代军反应如此之快，也全都拿起家伙向他涌去：“斩死佢呀！”

一个急浪打在登船桥上，代军差点被摇下海，他赶紧稳住身，可就是这会儿功夫，一个马仔直接用刀砍在他的肩上。

“啊——”代军吃痛，惨叫了出来。

“我去你大爷的！”他一声怒吼，将那人狠狠踢入海里，转身朝岸边奔去，也顾不得湿透半条裤子。

就在他连滚带爬登上岸边的时候，又看见乌泱泱的一批人马赶到。

完了完了，这次不会真要栽吧，毒蜂我操你大爷！代军暗骂。

“就系这人！斩佢！”带头的黄毛看见代军，对身后众人喊道。

代军护住旅行包，快速朝另一个方向逃离，肩上的口子正渗着血，代军满头大汗却不敢有一丝松懈，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连续拐了几个弯窜进一个黑黢黢的仓库里。

一群脚步声停留在外面，几人叽叽喳喳小声讨论着，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代军松了口气，靠在角落的纸箱边瘫坐在地上，紧紧捂住伤口，痛得咬牙切齿。

这时尖锐的警笛声突然响起，惊得他慌乱中把一旁的纸箱碰倒在地，让正在仓库寻找他的两个马仔发现行踪。

一个红发马仔狠狠甩出砍刀直落他的腰腹，代军立马用身侧的旅行包挡住进攻，而另一个马仔躲在他身后，见状直接用棒球棍锁住他的喉咙，红发马仔找准机会往他腹上砍去，代军一声惨叫，使出浑身的力气踢翻红发，又抬起拐肘朝后面的马仔脸上击打，才得以暂时逃脱。

代军连旅行包都不敢要，撒腿跑出了仓库，比起送命，他宁可被警察抓住，他有X集团的犯罪证据，他知道唐子健和魏林成的勾当，他可以做污点证人……对，只要转做污点证人，应该不会被判死刑，大不了就是无期，可至少他还能活……

代军忍痛朝警车的方向跑去，大喊道：“我要自首！我要认罪！”

南州公安厅继上次的惨痛教训，这次的行动不仅集结了特警队，还额外增添了两组武警，加上二十名缉毒警和十五名刑侦警员联合追缉代军。

“代军！双手放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抱头蹲下！再次警告一遍，双手放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抱头蹲下！”

指挥组长手拿扩音器对代军喊道。

代军双手举在头顶上方，一步一步朝着警车走去：“我认罪！你们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远处高房屋顶，一个黑衣男正趴在地上用狙.击.枪瞄准代军头部，嘴巴有规律地嚼着口香糖自言自语：“距离八百，五级风，10.7m/秒，有点难办啊……”

大风吹得沙尘迷了眼，代军边走边朝四周望去，那些马仔在第一时间得知警察赶来全都分散跑掉，现下只有他一个人在慢慢挪动。

“代军！警告你马上停下来！不要再继续往前走！”

“好！好！我不动，我不动！”代军大声喊道，立刻收住脚步。

黑衣男人停止嘴里的动作，食指扣住扳机，稳稳一枪放出后立即收拾武器离开。

特警队正派小组人员持枪准备走去捉拿代军，只见代军瞬间倒地，东边的高楼上传来枪声。众人利用遮掩物体分散躲避。

“不好，是狙.击！快速锁定开枪位置，你们几个去看看代军的伤势！”指挥组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