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275章 第 275 章

“陕西湿地违建、泄洪河边捡鱼、青海科考队再次出发……”小余停下刷屏幕的动作，随手截图给文辰发过去，脸上还有点不可思议，迟疑道，“现在去，不是很危险吗。”

——雪层，冰层，说不定连路都找不到。

老任也看过来，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今天，不对是昨天，啊，”小余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最开始的报道，道，“就前两天我的那个个鄂陵的雪，后来有科学报的记者联系他们，刚巧要准备出发，现在估计已经走一天了。”

老任“啧”了一声，低头翻手机通讯录，划了一会儿又放下，道：“算了。”

小余看看他，想了想，道：“那我问问文哥或者主任吧。”

老任道：“不用，如果不考虑高原的危险性，冬天是个好机会，靠近水源，不封冻，这样的地方不多，虽然不好寻找，但是对于大鲵来说，如何度过青藏高原漫长的冬天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考验，同样也是我们了解它的最佳时机。”

清晨的光打下来，老任说完自顾自的拎了设备去河边，小余看着他的背影，忽的就领悟了话语背后的含义，如果是任医自己的话，也会选择现在出发吧。

“队长，早饭想吃什么啊。”小余在背后喊。

老任在岸边忙碌着，闻言回头道：“都行。”

天光撒下，夜色褪去，云层稀薄，为蓝天罩上一层半透明的光晕。太阳从山的边缘升上来了，有了足够的光亮，小洛水的一切便呈现在眼前。

河水的味道不同于黄河的粗犷，尝起来更多了藻类和轮虫的气息，更细致的河道里是缓缓流淌的河水，就像曾经见过的那么多条小河一样，来自山间，融水纳露，千里迢迢奔波至此，将携带的河水和沙尘一股脑注入他能找到的最近的河流，河连着河，湖发现湖，最终和黄河一起，滔滔奔向很多鱼都没有见过的海洋。

虽然河道不足黄河和渭河宽阔，泥沙却一点也不少，还好足够宽敞，能容纳下原本就生活在这里的鱼和特地赶来栖息的鱼群们。岸边是成排的小麦，绿绿的整齐排开，远望起来开阔且充满气势。

小金“呀”一声，道：“好像草原呀~”

经过一晚的密切交流，幼鱼们对草原对鄂陵对小鲤鱼和大鲵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纷纷叫道：“草原就是这样吗，不是好大好大好多好多草吗？”

小金歪歪脑袋，道：“这里也好大好大全是草呀~”

幼鱼们相互看看，而后一只小鱼道：“那不是草啦，那是人类的‘草’。”

小鲤鱼不明白草和人类的“草”有什么区别，他再次借着水势跳起来看了一眼远方，成行的麦田里生长着刚刚种下不久的小麦，叶尖小小的也矮矮的，看起来就像草原的草一样，而且，这里的草好多好多，好像好像呀~

小金道：“草原没有这么……”

“整齐。”容容道。

小金点头，道：“草原没有树，有很多不一样的草长在一起，小小的，不会排队，夏天会开花花，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幼鱼们好奇看过来，道，“去哪里了？”

小鲤鱼胸鳍张开忽闪两下，道：“会下雪呀，就被盖住啦~”

幼鱼们惊讶的张大嘴巴，叫道：“现在就下雪呀！？”

“对呀，现在都已经有冰啦~”小金指指水面，比出厚厚的冰层。

幼鱼们“哇”了一声，道：“那是不是很冷呀~”

岸边传来人类的脚步声，小金便带着大家游回河底，一边道：“还好啦，鄂陵好大好大的，下面也好大好大……”

容容跟在后面，瞧着迎面被吓傻的小鱼，一摆尾巴从他旁边掠过，小金忽的一顿，蹭一下跳过来，叫道：“你们昨天！是不是在说别的！大鲵！”

幼鱼们吓了一跳，容容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推着小金和大家继续往回游，一边道：“没有别的大鲵。”

小金看向旁边的幼鱼。

幼鱼们道：“这里没有哦，他们喜欢清清水的地方。”

幼鱼们冒着泡泡看着容容，这还是他们他们看到的第一只从黄河上面游下来的大鲵，虽然以前也在大坝旁边见过，但是都没有摸到，所以不算。

小金一愣，转头看去容容。

容容轻轻推着小鲤鱼前进，朝前方的成年鱼群们点了下头，道：“早。”

“早……”大鱼们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待看到跟在大鲵后面乖乖游水的幼鱼们，表情变得更复杂了，要知道以往这些小家伙们不是闹腾着去这里就是闹腾着要去看大熊，不仅不会老老实实游水，还会偷偷溜出去。

一只成年鲫鱼道：“麻烦你了。”

容容晃晃尾尖，将幼鱼们推给大鱼们，自己则捡起堆在河口的箱子，把小金放进去，有小鱼在里面玩耍，瞥见大鲵过来忙不迭逃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容容道。

群鱼们一愣，小金扑通一声跳出来，推着容容道：“容容去。”

容容歪歪脑袋，而后乖乖攀进箱子清凉的水里。

群鱼：“……”

群鱼道：“其实可以……”

“留下来呀！我们一起住！”幼鱼们大叫着。

黄河鮈指着渭河的西南面，道：“那里有清清的水。”

小金转头看向容容，容容道：“你想去吗。”

小金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不要去。”

不要去，就是想去，容容点点小金的背鳍，道：“那我们就走吧。”

“不要哇~小金容容！”幼鱼们大叫着游过来，对于这个才刚来不到一天的新伙伴十分不舍。

飞飞想了想，道：“大坝前的水很清，剩下的大部分鱼都在那里。”

幼鱼们“啊”一下想起来了，叫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大鱼们：“……”

小金道：“谢谢你，我们会去看他们的~”

飞飞道：“虽然很啰嗦，但我还是要再说一句，最好不要游过大坝，无论你是一只鱼还是一只大鲵。”

鲤十一还不明白，道：“你们要去哪里啊。”

小金微微低头朝大家吹了个大泡泡，道：“我们要去看看黄河呀，大家再见，嗯不对，是春天游上瀑布的时候见！”

“到时候要看看谁先游过去哦~！”小金大声说着，推着透明箱子离开。

大鱼们愣了下，幼鱼齐声喊道：“那肯定是我们啊！”

远远的，一声低鸣传来，容容清澈的嗓音传开，随之而起的是群鸟纷杂又清脆的鸣叫。大鱼们相互看看，彼此冒了个泡泡。

鲤十一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道：“所以他们要去哪里啊？”

飞飞朝幼鱼们摆摆胸鳍示意他们回来，一边道：“谁知道呢，你要是一开始就在鄂陵湖，你会游出来吗？”

“那当然不会啊！”黄河鮈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抢答道。

“那不就是了，”成年鲤鱼带着幼鱼们游回去，道，“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呢。”

鲤十一转头看一眼已经看不见影子的小鲤鱼和大鲵，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大声叫了一声再见，周围游鱼奇怪的看过来，鲤十一一摆尾巴跟着大家回去了。浮在河口对岸水草下的潜水无人机缓缓启动，悄无声息跟着小鲤鱼回转。

“我还挺想去鄂陵看看的。”鲤十一自言自语道。

渭河。

小鲤鱼推着箱子，在水浪一下一下的拍打下顺着水游。

容容在箱子里动了下，道：“不想去看看老虎吗。”

小金晃动的背鳍一顿，嘴巴鼓了又鼓，半晌道：“……想。”

“还有白色的熊。”容容又道。

小鲤鱼翘着尾尖，老老实实回答道：“想看。”

“还有粉色羽毛的鸟。”容容又道。

小金眼睛一亮，好奇道：“粉色的鸟是什么鸟呀~”

容容攀上箱子边缘，看着他亮亮的眼睛，莞尔道：“朱鸟。”

小金回忆着点地梅的粉色花花，努力把它涂在鸟的身上，道：“那朱鸟是不是很显眼，一下子就能发现啦~”

容容点点头，道：“翅膀上面是白的，里面是粉色的。”

小金“哇”一声，叫道：“好好看呀~”

容容瞧着他，道：“想去看看吗？”

小鲤鱼的眼神闪了又闪，道：“不去。”

容容微微低头，专注看着小鲤鱼的眼睛，像是在说话，在问他为什么。

小金晃晃尾尖，道：“大鲵要在清清的水里呀，但是他们说清清的水很远，还有好多人类，去看了又要回来，容容又不喜欢一直待在里面，所以我不要去，我们去看黄河，快快的看完，快快回家~”

小金朝容容吹了个泡泡，透明的泡泡晃晃悠悠随水荡过去，碰到容容便被更大的泡泡包裹着荡回来，在水中停留几秒后，啪一声轻响碎开无数细小水滴，重新回到渭河里。

很久没有玩过的小游戏让小鲤鱼开心起来，容容晃晃尾尖，回到箱子里，道：“那以后再来吧~”

小金翘着尾尖，兴致昂扬，高声回道：“好呀！”

潜水无人机自从穿上防浪裙便成为了半潜无人机，嗡嗡响着的电机声也只有调整方向的时候才会响起，更多时候是顺着河水在漂。黄河足够宽敞，只要不撞上沙丘缠上水草，便会一直顺畅的漂流下去，渭河虽不足黄河宽阔，但浮在河心也能够一直漂下去。

它躺在水里看天看河，偶尔也看看岸边水草和路过的鸟，当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盯紧它前面的两只小家伙，虽然其中一只对它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大家伙了。他们游水时快时慢又没有规律，害得它因此漂了不少冗余以外别无用途的路线，但还好目标还算省心，起码比那些没有礼貌的鸟要好多了，而且有时候还会游过来跟它玩，虽然有玩耍对它来说也算是一种冗余行为啦~

除了这些，它的镜头还会拍到更多东西，比如垃圾，比如鱼钩，比如河灯，比如这只刚刚漂过的圆滚滚的透明塑料球。

潜水无人机，啊不现在是半潜无人机了——半潜无人机响起嗡嗡的声音，内部电机转动，带着它追上那只塑料球，当然这些追随GPS以外的无用操作均来自于它的主人和主人的朋友——文森特瞧着屏幕上传回来照片，“哎”一声，道：“有点意思啊。”

岸边一个背着包的大男孩低头看着手机沿河走过来，文森特使了个眼色，杜行好笑的看着他，而后朝那人挥挥手，道：“你好啊。”

喊了两声，那人才反应过来，摘了耳机发现岸边的两个人，短发运动衫双肩包，脸上还带着简单的快乐，有点犹豫回道：“叫我？”

文森特亮出手机屏幕，道：“你的漂流球？”

那人眼中现出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啊对了，这个不是垃圾，是漂流摄影，社团活动，不能放的话我现在就捞起来。”

文森特和杜行对视一眼，各自都笑了，文森特道：“我看起来像是河道管理员吗。”

杜行摆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在河里发现了，看着会不会有人过来。”

不是吗，那人只迷惑了一瞬便放弃探究，解释道：“好吧，其实也不是社团活动，是我自己做的一个小玩意儿，想拍一下漂流瓶的视角。”

一个大号透明PVC塑料球，塞上充电宝和二手手机，打开GPS和后摄，让它能顺河漂流的同时拍下它沿途的风景和天空。

“就像是替我去漂流一样。”大男孩背着双肩包，说话时眼睛里闪着光。

文森特挑了下眉，道：“好想法。”

杜行将自己拍下的漂流球照片传给他，心中有些意外和惊喜。然而他并不愿猜测这背后的含义，也许是生活如牢笼永远无法自由，也许仅仅是抛出漂流瓶的灵光一现，然后花费大量时间让它从想象走进现实。

但是无论怎样，这都是个有趣且行动力极高的年轻人。

突如其来的巧遇让年轻人打开了话匣子，说自己试验了很多次，从一入水就沉到现在能漂一段时间，做了很多尝试，包括但不限于3D打印、航拍图传、儿童手表、光敏开关等等，大半个月的工资都搭进去了，忙忙碌碌一个月也没做成成品，不过解决问题很有趣，跟着漂流瓶走也很有意思，现在大部分问题都勉强能够找到解决方法，唯一一点就是容易卡住。

文森特道：“没有动力的话很难越过障碍。”

年轻人“嗯”一声，道：“我尝试过几个无动力的越障方式，最后……嗯，加电机的话，一来球体空间太小，加上马达的话配重增加，而且耗电也会增加，晚上漂大概只能漂两个小时，太阳能电池板说实话作用不大，太重反而更容易卡住。”

杜行在一旁道：“还有一个主意，可以到海里漂。”

文森特点点头，道：“没错，从日本投放，顺着洋流可以一直漂到美国东海岸。”

年轻人：“……”

年轻人：“我的五号机上次还碎了。”

文森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车上拿了个小的发动机过来，道：“这是我做无人机剩下的，你应该用的到。”

年轻人愣了下，杜行指指河里和塑料球一起漂流的半潜无人机，道：“那个就是我们的。”

北洛河河口距离渭河入河口并不远，小金三两下就游了出去，他转头看一眼长长长长的渭河，道：“渭河的洛水再见，我们要去看黄河的洛水啦~”

容容翻身跃回水中，看了眼岸边的水草，道：“换你。”

小金：“……”

小金：“好吧，但是等下要换回来哦！”

容容点头，保证真的会换回来。

旁边滩涂遍布野草，鸟儿的声音时不时响起，远远的，天上一排剪影盘旋而来，叫声清脆响亮，而后在不远处的滩地上先后落了下来，灰白色的羽翼和修长身形十分显眼，小金一眼就认出来了，叫道：“容容那是鹤！”

容容“嗯”了一声，道：“灰鹤。”

“很像黑颈鹤，但是不一样。”小金在一旁探着脑袋张望。

容容点点他，让他跳到箱子里，小金哎呀一声，尾尖荡了一圈，余光里一个奇怪的东西漂了过来，咚一声撞在透明箱子上。

它也是没有颜色的，里面放着奇奇怪怪的小鲤鱼不认识的东西，不过圆滚滚的样子就像泡泡一样，真的很适合玩耍呀~小金一摆尾巴顶起漂流球，“哎哟”一声又放下，道：“有点重哦容容~”

容容“嗯”了一声，爪尖按着它，看向随后而来的半潜无人机，和岸上出现的人影。

岸边水草又动了一下，一个黑色的影子闪电般的扑向半潜无人机，伴着水声响起的是空空肚子响起的咕咕声。

替我去漂流——这个很有趣也很浪漫的想法来自于A岛的一位网友，是我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偶然看到的。po主说这个想法大学时候就有了，后来上班有时间有钱后，因为某个契机重拾了这个想法，从思考探空气球到放出漂流球，中间遇到过各种碎掉、卡住、进水、失去联系等等状况，也在一个又一个的解决着，但是出于种种原因没有看到结尾，不过po说他会继续完成漂流计划。那西安的小伙伴们，也许有一天会在河边遇到这么一个背着双肩包的人，他低头看着的手机上说不定就连着河中安静观察周围一切的透明漂流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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