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272章 第 272 章

过了龙门，河道变得开阔，两岸农田相连，村庄聚集。待过了汾河，路边也能看见高楼和天桥，城镇仿佛彻底摆脱了峡谷的余威，争先恐后将人类文明的结晶摆在黄河边上，成排的居民楼，停车场，商业小街被大片农田包围其中，远看有种当初穿过峡谷初入塞上平原的错觉，只不过这里较之河套平原，气候要来的更为缓和湿润。

入目便是高大的树木，草叶也不甘示弱的挥舞着尖端，即使到了秋天，绿色也还是随处可见，他们舒展着生长着，尽全力拉扯着几乎已经消失不见的夏天尾巴，期望能在深秋霜降来临之前，更多一点的沐浴着阳光雨露。

白羊草，黄背草，胡枝子，荆条，槲栎，油松，路边植被从草本到灌木再到乔木，过渡层来的稳妥而迅速，路边景区和滩涂间或出现，在路过几个不大的景点后，科考队也终于看见了真正的湿地。

宽阔河道中，河水似乱发穿过，留下大片不规则低洼滩涂，苇草生长，莎草婆娑，占据了尚未有人涉足的地方。在那里，不同于麻雀叽喳的清亮叫声传来，那是城市和峡谷见不到的大型涉禽。

叫声不时传来，老任停下动作听了一会儿，道：“有幼鸟。”

小余道：“去看看吗？”

老任摇头，示意她继续往前开。

车一路沿着最外侧的防浪堤行驶，与湿地相隔了一条不算宽敞的水道，那是黄河冲刷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特地为鸟儿们留下这片与世无争的乐园。

草丛高高低低，于是另一面的水鸟也变得若隐若现起来，黄河更是被掩住，只闻其声不见其身。只有鸟叫声伴着黄河，时不时响起，提醒着人们黄河河畔有的不仅是人类，还有这些声音悦耳身姿动人的鸟儿们。

振翅声响起，小余转眼，隐约能看到苇草那边展翅入水的影子，一边道：“那是什么鸟。”

文森特笑了一声，道：“你心心念念的大天鹅。”

“啥？！”小余一惊，猛地坐直，道，“天鹅？”

“还有灰鹤，白鹭，赤麻鸭，各种鸭，一只黑鹳，还有……啊飞走了。”文森特放下望远镜，一排灰鹤乘云直上，翱翔天际。

小余望着它们在空中留下的剪影，道：“是到南方过冬吗？”

老任道：“有留鸟。”

小余看过来，老任道：“这段河地热资源丰富，不会封冻，滩涂遍布，鱼群聚集，再加上冬天耕休，会有鸟留下来。”

小余“哦”一声，道：“天时地利人和，那还挺好。”

“如果有足够它们生活的沼泽地的话。”文森特在那边补充道。

小余：“……”

小余：“你是不是该去睡觉了。”

那边传来轻微的碰撞声，文森特将对讲机的声音调小了一点，道：“杜行睡觉去了，我怕他再不睡就没人给我开车了。”

小余：“……”

不长的河中滩地很快路过，很快便又重新迎来整齐的农田，它们有着和滩涂地不同的，象征着丰收的颜色。玉米深绿夹杂着枯黄，果树举着已经上色的果子，水稻稻穗色泽金黄，沉甸甸的在空中压出明显弧度，等待一到两周后的最佳成熟收割期。只有花生和刚种下的小麦还是绿绿的，只不过一个已经孕育出完整的果实，另一个还在努力拔节中。

小余开过一片就地取材的规整鱼塘，又开过一片人工造就的景区湖泊，湖水碧绿的颜色倒映着天空，倒是和相隔一个防浪堤的黄河迥然不同。

“竟然还有水稻。”小余看得有点惊讶，不过想想宁夏都能种水稻，这里种起来好像更接近常识一点。

老任随意应一声，没有搭话意思。

文森特倒是话多起来：“那你觉得应该种什么。”

小余奇怪的看一眼对岸，发现河面没有之前那么宽了，湿地占了一小部分，农田占了一大部分，而公路上的检测车更是远在农田的另一边。

“小麦啊玉米啊大豆啊……不需要特地引水灌满的、的作物吧。”小余随口说着。

“那要是像昨天一样来洪水了呢。”文森特问，

小余“哦——”一声，拖长声音道：“我懂了，这是一个引导式的提问，接下来我要说那就不要种河边啊，你就说不种河边的话怎么办呢地就在那里呀blabla，但是我要说，这都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而是你们应该解决的问题，抗水抗涝的小麦种子来一套，或者适合在河边种植的经济作物推广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文森特挑了下眉，看着对讲机，道：“我觉得不错，但是我想问的是，不种河边的话，河边用来做什么。”

“回归湿地啊，”小余瞧着后视镜里即将走远的不知道什么景区，道，“修公园或者景区什么的的吧。”

文森特顺着防浪堤再次开回河边，这次迎接他的是修在公路内侧的抽黄干渠，黄河水流动着，河中船只来来去去，有漂流的，也有采砂的。

“景区比种田要好吗。”文森特道。

小余张口要说话，想了想又道：“要看情况。”

老任转头看一眼俩人，文森特打了个哈欠，道：“随便说点什么吧，说实话我有点困。”

小余&老任：“……”

难怪像个复读机一样揪着一个问题不放，小余囧囧有神的想着，道：“说什么呢，刚刚在说什么，啊，要看情况，不是所有的景区都是好的，破坏环境的就不好，开发不适宜的也不好，但是总的来说，其实我觉得只要建设中注意维护环境还是……”

文森特又打了个哈欠。

小余：“……”

小余：“队长，你说点啥。”

老任道：“停下来了。”

文森特一下子坐直，清醒了。

小金是被鸟叫声吵醒的，他还没从睡梦中完全醒过来，就条件反射一甩尾巴直冲水下，同时大叫一声：“容容有尼……嗷！”

嘭一声响，小鲤鱼结结实实撞在透明的箱子底板上，震得整个箱子都晃了下，容容攀着箱子口往里看，道：“小金？”

小金倒在水中浮上来，道：“好痛哦容容。”

黑色大鲵好笑的看着他，将硅藻拨到箱子里，道：“饿吗。”

小金“哇”一声大叫着扑过去，肚子应景响起咕噜噜的声音。鸟叫声此起彼伏传来，小金愣了下，蹭一下竖起背鳍跳出箱子去看。

不远处，河边大片莎草之中，灰的白的黑的羽翼展开合拢，和缓的水面中一双双大长腿矗立着，清亮的鸣叫不时传来，鸟儿们或畅游或翻飞，谈论着今天的水和阳光，以及游水时遇见的趣事。

河水，滩涂，苇草，水鸟，共同聚在河湾处，在滔滔黄河中显得格外清新灵动，如同大自然不经意间的温柔。

小金惊讶的睁大双眼，叫道：“好多鸟！”还是好多不认识的鸟，除了鸬鹚和青麻鸭，小金满眼都是鹤鹤鹤鹤和鸭鸭鸭鸭。

白鹭转眼看过来，“哎”一声，道：“刚瞧见玉带海雕，这又来了大鲵。”

旁边的苍鹭看他一眼，道：“还有金色的鱼。”

“一看就是大鲵的口粮好吗，我还不想把羽毛弄脏。”白鹭抖抖翅膀，一身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光。

苍鹭歪歪脑袋，道：“我倒是想……”

“你们好呀~~”小金晃着尾巴一跳一跳的游过来，一边叫道，“你们是鹤吗，好高好高，我是小鲤鱼呀！”

白鹭：“……”

白鹭：“你想什么。”

苍鹭：“想尝尝。”

“我改变主意了。”白鹭说着，锋利鸟喙张开，朝水中这只寻衅滋事的小鲤鱼狠狠啄去。小金“哎呀”一声慌忙跳开，另一边苍鹭长腿微弱，长长鸟喙随之而来。

容容晃了下尾尖，将小鲤鱼扫开，小金蹭一下潜回水中，金色的鳞片被河水掩盖了。

两只鹭鸟不悦看过来，容容也抬头看着他们。

片刻后白鹭道：“他自己游过来的。”

苍鹭道：“你不去追吗。”

容容晃晃尾尖，一只金色的小鲤鱼从他身后浮上来，叫道：“你们好快呀！差点就抓到我了！”

鹭鸟：“……”

小金又道：“你们是什么鹤呀，我还没有见过呢~”

鹭鸟：“……你故意的是不是。”

远处一声鹤唳，一群灰鹤飞了过来，鸟群分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群鸭往河里游了一点，涉禽则抬头打量着他们。旁边一只黑鹳走过来，道：“他们不是鹤，是鹭。”

小金歪歪脑袋，道：“鹭是什么呀。”

黑鹳想了想，道：“小一点的鹳。”

小金看看他，又看看容容，再一次觉得自己知道的好少好少呀。

容容道：“他就是鹳，黑鹳。”

小金“哇”一声，叫出来，道：“那他们长大会长成鹳吗？”

白鹭：“……”

苍鹭：“老子才不会变成黑不溜秋的好吗！”

小金不明所以，在水里冒了个泡泡，道：“我觉得他好看呀，嘴巴红红的，爪子也红红的，黑黑的也好看呀，容容就黑黑的，好看~”

白鹭看看那只黑色大鲵，又看看旁边黑不溜秋的黑鹳，决定不发表意见。

苍鹭忍不住动了下爪子，道：“你就期待下次别让我碰见你吧。”

黑鹳倒是笑了下，没有说话。

小金“嗯嗯”点头，道：“下次我们回来就好久啦，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们肯定像雕雕一样去雪山的另一边吧~”

两只鹭鸟终于被这只思路奇特的小鲤鱼气到了，拍拍翅膀飞走了，小金“哎呀”一声，道：“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呢。”

黑鹳瞧着他，道：“你不怕吗。”

小金抖抖背鳍，道：“不怕呀，我游得可快可快啦~”

容容浮在水面上，瞧着周围因为鹭鸟而看过来大小水鸟。

金色的小鲤鱼，黑色大鲵，奇怪的同伴，和同样奇怪的搭话，黑鹳抖抖颈羽，转身涉水离开了，随口道：“这里很多鸟，你小心。”

“知道啦~谢谢你~”小金朝他挥挥胸鳍。

群鸟：“……”

水中一只鲤鱼松了口气，游上来，道：“你怎么跟鸟说话，太危险了。”

小金回头，疑惑的看过去。

容容愣了下，道：“是你们。”

成年鲤鱼朝小金晃晃背鳍，道：“还记得吗，要去向日葵更前面的地方。”

小金一瞬间睁大眼睛，想起来了，叫道：“这里就是洛水吗！”

岸边。

文森特停车取样，河道浅滩上鸟群翻飞，夕阳渐斜中，细节信息缺失，剪影却因此变得明显起来。

一声快门响起，杜行握着相机道：“鹳雀楼前观鹳雀。”

文森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高台重檐的鹳雀楼，随口道：“黄河滩上测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