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郎 第99章 第 99 章

那怎么办？

青溪见想了想，有了主意。他拉着朱黎远离了那些人一步，然后火速施展水遁术逃走了。

水遁术有很复杂的条件限制，如果不遵循那些条件很可能会导致施术者跳入反空间，陷入云为地石为天、魂包肉的世界里，据说但凡进入过反空间的人都精神分裂了。

青溪见也不敢太卖弄自己的力量，稍微跳远了一点距离，让他们不至于追上。

现在最关键的是换装，朱黎一身红，青溪见穿着银甲，能易容的方向很有限。不过好在青溪见曾在青丘时有过易容外出的经历，懂得在没有其他条件的时候学会利用自身灵气改变外形。

考虑到朱黎一身红比较招摇，青溪见想的是先改变他的外形，比如让朱黎身上的衣服由男款改为女款。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朱黎本相偏阴柔，换了女装后反而阳刚了起来，看起来更加不男不女了。

朱黎没照镜子，但觉得自己这样非常好，但凡要是自己这样有人敢搭讪，他就用十分粗犷的声音告诉那个男人，自己是个纯爷们儿！

青溪见还是摇头，那样不是更招摇了吗？还是他自己来吧。

青溪见换完女装，朱黎立刻就表示出不同意。青溪见看起来太可爱了，感觉会比自己更容易受到骚扰。

“表哥，表哥！”青溪见汗流不止，“就捏个胡子变个外形怎么样，换女装也不是我们擅长的事，要是太怪异了被抓起来，岂不是更丢脸。”

没有记忆且不知道丢脸为何物的朱黎理直气壮的表示：“怕什么！穿女装多方便！”

“……”

青溪见不知道怎么就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愣是怎么说都劝不动朱黎。他嘴都说干了也无法让朱黎换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出去。

接下来的四五天，没人敢找他们搭讪了，他们开始管朱黎叫流氓。

青溪见偷偷瞥了一眼朱黎给自己画的猴屁股一样的妆容，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你说，陈默他怎么走了？”朱黎其实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不适应，他大概也是第一次放飞自我，很有点抗拒别人嫌弃的目光。

青溪见对他们并不太了解，只是基于浅薄的见面猜测陈默也许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不爱笑的男人，戒备心都比较重，结合小山给青溪见说的他对朱黎的印象来看，陈默应该忍受他忍了很久。

“受不了了吧，”青溪见说，“毕竟在他眼里你还是原来的你，稍微严厉一点，就会让他觉得你和以前一样没变，会伤心也是理所应当。”

严厉？朱黎仔细回想，他真的只是说话大声了点，仅此而已。“他对我要求太高了吧，还是说以前的我在他的标准里，已经到了稍微犯一点错就绝不原谅的地步了？”

这个青溪见不清楚。

但陈默与虞青一同消失了，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朱黎嘟囔着怎么会这样，明明看眼神他就知道陈默就超爱他，怎么会苛刻到这种程度，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另一边，远离这座城的陈默和虞青已经开始逛白事店了。陈默天生与钱无缘，这回也很不要脸的让虞青付账。

虞青嘴上没说什么，只是付钱的时候有点不大情愿。他问陈默，“棺材……别买了吧，一般的装不下你，定做的更贵。”

陈默：“你不是答应了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我的么？为什么连口棺材都不给我买？”

“……”白事店的小二左看右看，忍不住道：“两位……是不是走错了？”

陈默在看纸花，虞青瞥了那看上去比较正常的凡人一眼，难得心情不错，便开了金口：“今天他是大主顾，你得伺候好。虽然……我不想买棺材，你最好也帮我劝劝他不要买那么贵的东西，装不下。”

“装谁？”

虞青指了指陈默。

店小二挠了挠头，表示：“确实是有点装不下哈……不过削一削骨头应该可以”

削骨？虞青的脸色立刻不善起来。

店小二是个人精，及时打住了自己荒谬的言论，转头含着笑意说道：“不买棺材也是可以的，不知道二位喜不喜欢天葬，水葬和风葬本店也有。”

陈默看花圈去了，发现有的上面挂了挽联，道：“这上面还能写字？”

“这是送人的，”店小二看了陈默一眼，目光中满是惋惜，“要是您用的比较仓促的话，也可以自己写。”

陈默不太想让朱黎知道，更何况他如今走到这一步，就没打算让自己的离开留下太多遗憾，能越少人知道就越好。“算了，我还是不写了。”

虞青道：“我想送给我弟一家，你给我写一下挽联，写好了给我。”

店小二赶紧接过生意，“好的，请问您要写的人的名字是……”

虞青想了想，报了穆源和他老婆的名字。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够，魔族寿命只有二十年，这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他记得名字的都有好几万了，更何况那些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的其他魔族。

于是他找店小二要了一个单子，刷刷刷的写了三四十个人的名字，都要挽联。

店小二汗颜了，“谁送给谁？”

“嗯？”

店小二解释一番后，虞青明白了，他告诉店小二，都是他送上面的所有人，名义就是大哥。

店小二接过本子看了一眼，感慨虞青家真是人丁兴旺。除了穆源以外，还有刘安、杜放、申中旭等名字，乍一看不像一个爹妈生的。不过店小二克制住了好奇心，没有多问。

陈默把自己喜欢的漂亮纸花和灯笼都拿出来之后，问起虞青。“魔族的名字是什么构成的？”

虞青说：“魔族没有名字，都是魔主分裂的意识体。他们来到人间后，就会恰好取代与自己外貌相同的凡人，并顺利在凡间生活。等到他们走完了凡人娶妻生子的规章流程，就会消逝，由原来的凡人重新取而代之。”

“娶妻？”

虞青望着天边，心思复杂。

魔主需要获得大量的爱来保持内心的平静，而陷入恋情与亲子关系的女孩是天下最富有爱的个体。他们短期占据从未见过面的丈夫与这些女孩结婚并生子，在这一期间女孩只要照顾得当就会回馈充足的爱，这是一本稳赚的买卖。

虞青占据的是一个羊精，当年他在羊的身体里苏醒后很快就被女神发现，在千钧一发之际，虞青谎称自己对女神一见钟情并希望能和她在一起，才免于一死。

女神和他经历了一段旅程，在这个旅程中虞青意外得知了她们要毁灭人间的计划。

神界的神并不都是崇尚和平的温和派，也有主战的激进派，世界由他们创造也应由他们毁灭，这难道不是世界诞生之初所应该被承认的真理么？

女神主战，她希望由她来考量因女娲创造凡人而留下来的一系列遗留问题。凡人并没有带给世界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好处，开垦荒地繁衍子嗣的行为加速了世界的灭亡。

但因人间的天道已经诞生，凡人如果被其他异界人进行大批量的毁灭会被天道惩罚。女神希望在天道权利低微不能与至高神谈判之际就对天道进行抹杀，使人类的命运全部掌控在他们这些创造者的手里。

但是很明显，女神的计划没有成功。天道辅佐凡人已经成了命定的事实，女神妄图干涉其他地方的行为被天道窥视并采取一系列她不能反抗的惩罚，最终导致女神重伤，奄奄一息。

虞青在立场抉择上的选择也有女神的多次帮助，女神平等看待神魔的态度让虞青有了脱离魔主的想法。但魔主控制十分难摆脱，加上神界天生抵触魔族，虞青在神界多待一刻生命就会极速流失。为了证明自己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错误，女神挥手砍神树，采取净化仪式净化虞青，无意中让魔主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神界各位才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买完白事用品，陈默和虞青动身出发与鬼王汇合。

鬼王是年轻的至高神，从诞生到执掌大权不过百余年，堪称真正的天之骄子。

她的出现，使近年一直以来为之诟病的穿越重生、死而复生，混乱的轮回机制得到了管理。在这之前的人间，时常发生一体双魂或者一魂双体甚至三体的纰漏，没有凡人妄想中的地府去管理实际意义上的鬼事，导致人间智力障碍精神障碍之人层出不穷，人们长期供奉没有任何权利的轮回之人，让大量香火无处可去，白白浪费了机缘。

但现在，鬼王来了。

陈默对至高神没概念，大抵是统治整个魔界或仙界的人。但对于类似天道这样的凡间至高神，魔界魔主以外，仙界的至高神不是仙帝，而是叫什么清主，感觉比鬼王更适合管理清气的样子。

他踏入这边荒芜的地域，周围应该是刚经历过战争，还有烤熟的人味和没有收走的炮台。鬼王站在一面画满诡异阵法的台子上，背对着两个男人。

她有将近一米七的身高，黑发过腰，穿着一身束腰的黄白相间裙，腰带的颜色有点像人间皇帝常用的那种黄，配上明快的嫩黄与无暇的白，显得有点刺眼。

虞青越过陈默，淡定的叫了一声：“阿雅。”

女子回头。

她的脸立刻明丽起来，疏离冷漠的表情很快被笑容满面的情绪填满。

陈默后退半步，目睹那张死都不会忘记的女人脸，但鬼王却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只是过去拽住陈默，笑嘻嘻的表示：“你终于来了，陈默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陈默有点昏头，他甚至不敢往下看。女孩扬着笑脸围绕在他的周围，但陈默却感觉她像是在作恶，用天真的表情去做最肆无忌惮的事，而自己却毫不觉得。“阿雅……”

虞青说：“你杀了前世的他，这个时候还能有心情和他聊天，我真佩服你。”

阿雅说：“有什么关系嘛，我不是掌管轮回的人吗？让他再复活一次不就行了。”说着把头贴向陈默。

陈默挣脱不开阿雅，开始痛苦的发问：“为什么是我？”

一个水焉择不是已经够了吗，为什么还要让他承受轮回之苦？陈默一想到自己真的要承担什么代价，就由衷得觉得害怕。

但两人的计划是不同的，虞青的想法是开启神界之门，复活神树来挽救女神；而阿雅的计划是摧毁人间。

天道可以窥视世间万物，对异界士迫害凡人的做法更是绝不轻饶。虽然妖修不得伤害凡人的行为多半只是为了保证妖修长成之后不会因为强大就随意伤害弱小，但更多的只是为了防止那些还在异界的妖族人免于受到天道的雷霆一击。

这个世界是被水焉择毁灭过一遍的，所以虞青本可以在前世就完成开启神界之门的梦想，但因为前世的陈默找到了神迹并扭转了时空使已经糟糕透顶的人间回到了灾难还没开始之前。

这就意味着虞青的计划遭到了阻断，而重启计划需要大量的生魂，正巧鬼王希望人间所有的生灵可以作为无意识体重回她的怀抱，两人一拍即合。

生魂没有记忆和容貌，且不会消散，他们在通过虞青的阵法时会保留完整的意识躯干，在走过这段流程之后，鬼王就可以把已经融合在一起的生魂团吧团吧带走，真正做到了废物利用，融合再造。

不过阿雅不是送子观音，不负责把干掉的生魂再捏成人形塞回已孕少女的体内，没有后续工作让人更加开心，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一个魔，一个鬼，一个妖，应该如何快速收割生命？

鬼王就想到了这个计划，她造一个代价偿还机，毕竟陈默前世的愿望是她来实现的。她通过代价偿还机从陈默身上收取报酬，同时也能免去承受天道的怒火，简直是一剑多雕！

陈默明白他要代替阿雅去承受天道的雷霆百击，当即就不干了。但他根本跑不掉，眼前两位一个是瞬移大师，一个能暂停时间，陈默别说现在了，就算再得到朱黎的全部实力也一样是以卵击石。

他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绑到了台子上。天道应声而怒，蓄积雷电的乌云层层叠叠的盘旋在他的头顶。只要鬼王开始收割生魂，雷劫就会降下。

虞青说：“他太菜了，所以我找了帮手来。”他一只手把水焉择的妖丹塞到陈默的嘴里，逼迫他强行突破。另一只手化开空气，把在魔界蛰居很久的阿奔带了出来。

阿奔没能搞清楚情况就被交代了一些事，如果陈默在这个台子上死了那么他们全都会完蛋，为了保住小命，阿奔只有不断地给陈默输送灵力才能保证作为重要人物的陈默不会当场被雷劈死，但他确实又不想这么做。

“好了！”阿雅微扬眉，她从空中拿起一个带着银色金属光泽的铜管，然后将铜管对准了那些跟着虞青一块过来送纸花的凡人。“游戏……开始了。”

……两声爆裂声破空而来，凡人甚至不知道怎么受伤的就已经看到自己胸口处绽开的血花。

此时天道还没动静，陈默被强大的力量吞没，挣扎着想要从架子上下来。

同时，虞青只手开启阵法，神器出世，覆盖了陈默和阿奔所在的台子。阿奔发现自己好像占了一个神器位，试图移动来让自己免于被虞青斥责。

但他动不了，“虞青！你之前给我喂了什么东西，我怎么动不了！”

虞青说：“神器中有活物，你吃了它，你就是神器。”

阿奔一听急了，那不就意味着他根本无法脱离这个阵法，不和陈默一样除了崩溃的走向绝路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虞青，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虞青道，“是你们自己不愿意听。”

说了什么，再心里说了吗？他们又不会读心！

雷霆一击瞬间降下！

陈默被电得头发炭化，脆弱的羽衣在灵力的暴走下不断燃烧，他此时还保留意识，知道自己即将变成没毛的猴子了，哀求着让阿奔不要停止。

阿奔急吼吼的表示：“我在，我动不了了！你别光顾着颜面了，赶紧想想办法！”

羽衣还在燃烧，紧接着落下来的雷击让陈默根本无法思考。外界的燃烧与雷击，体内汹涌的灵力在狂涌，不断破坏又被不断修复的残破身体在无数力量的冲刷下变得奄奄一息，偏偏阿奔此刻还在竭力护住他的心脉，让陈默的每一次痛苦都无比清洗的传达到了大脑！

此刻，除了疼痛以外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石青色的台子变成深红，还在不断地往外蔓延。

这样持续了十四年以后，上界才终于有人来了。

为首的朱黎驾着祥云来到这灵力丰沛的人间世界，他往下俯瞰着，只能看见一个硕大的阵法在不断地发出紫光和黄光交相辉映，像现代高楼大厦里闪烁的霓虹灯。

台子有五米的直径，朱黎下来之后看到了方圆数百里长着的漫山遍野的噬影蘑菇和僵尸花。

僵尸花是仙草与动物身体共存的生物，能够进行精神控制。朱黎才踏入没多久，就感觉耳边好似有五百万只蚊子在飞，吵得他恨不得当场让自己耳聋。

“陈默！”

阵法内部满是藤蔓，绿色的纤细枝干裹着红一点一点的龟速移动。朱黎靠近那站着的人，已经被藤蔓缠绕得辩不出人形。他扒开叶片，看到了面色惨白的英俊男子僵硬的双手前深站在原地，他的眼睛已经永远的闭上了，但似乎还有意识，浅浅的皱着眉。

虞青在另一边，他也是被藤蔓裹住，形态看上去与之前见过的人相差无几。

陈默在圆台中央，他没有被任何东西裹挟，只是看上去情况有点不太好，七窍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浊液，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陈默……！”朱黎试图把他拉下来，但是被电了一下。

其他天兵天将一看，喜上眉梢：“没事，咱们下去！”

“走，立功去！”

“……”

他们才一落地，就被来自地底的巨大力量吸成了人干。

先锋军没事，但中坚力量却无一幸免。朱黎笃定陈默没事，虽然他失忆了，可依旧是陈默心底最重要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陈默……”他轻轻擦了擦陈默的脸，妄图唤醒他。

陈默的嘴已经干到可以当耙子犁地了，朱黎擦了擦他的嘴，想到可以先给他喝点水润润喉，便走开了一些。

附近的水源全被那些疯长的藤蔓吸干了，没有生命之源，陈默的身体会越来越差。朱黎想了想，还是觉得给他输送灵力更靠谱，虽然他还是不知道灵力是什么。

就在朱黎起势准备开始的时候，上面突然有人叫他，“快杀了他！要是再让这局面继续维持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诞生新的神界，我们不能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朱黎站在地上回头望着天空，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不希望神界重新诞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神仙和魔鬼，但他觉得新东西出来总是好事，就像是新长出来的小花小草一样惹人惊喜。

“愣着干什么，快啊！”他们怒喝着。

朱黎垂眸，片刻后又抬起头来。“有神为什么不好？”

“神给世界带来了这么多灾难，哪里好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一时兴起促成了人间和魔界的诞生，我们不会一直这么被动。”

魔主是全领域最强，人间的天道是最讲究规则最冷血无情的至高神，有他们在，仙族才只能被迫龟缩于小小的净土之中，得不到半分自由与洒脱。

可是这世间本没有仙族，大家因为不同的目的踏上仙域，为了回馈自己的故土一点一点的建造出如今不属于神界的繁华胜地，但现在他们却为了维护仙界抛弃了自己曾经来源的热土，何其的讽刺。

朱黎拒绝了他们的提议：“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不需要你们来指导。”

“朱黎！”他们呵斥道，“难道你忘了我当年是怎么力荐你做战神的吗？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朱黎道：“虎行渊是吧？我有点不太记得你了。仙界给过我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抛弃我的亲人和陌生人站在同一阵线？”

另一个人道：“朱黎，你也看到了陈默与魔族同流合污，不可轻饶。如今我们希望你能出手，不单单是为了仙界，还是希望他能少受一点罪。”

朱黎继续说：“他犯了什么错？他不就是和一个魔族走得近了一点而已吗？为什么要剥夺我们和魔族交朋友的权利？”

天上的人道：“他确实是没犯什么错，但仙魔对立多年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更改。”

此时，有无数的骷髅从地里争先恐后的爬出。朱黎召唤不出武器，只能用一双手格挡，在四面八方的攻击下，朱黎没有招架住，被逼到地上，脖颈上的白骨死命的收紧。

“朱黎！”岩畅喝了一声，提剑下凡，他一挥手，入目所及的所有植物全部连腰斩断。此时的岩畅目光凛冽，他一面斩着藤蔓和白骨一面朝着陈默的方向移动，虽然身体的灵力在被极速的抽走，但岩畅的灵力远超朱黎，完全不会被影响。

他走到了陈默的面前，看着这个一时半会不知道还有没有气的年轻男人。

岩畅垂目，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虽然司命已经通过命簿告诉了他陈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叫了这孩子数百年的小臭虫，加上陈默天赋又不高，实在是让他有点喜欢不起来。

正巧这次机会，可以让他彻底断绝这场父子关系。岩畅提剑，对准了陈默的眉心。

他轻声道：“永别了。”

嗤！

还在继续进行计划的阿雅突然被雷打得身体僵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烤焦的头发，迷惑不解。

“什么情况？”

虞青已经快被天道杀死了，根本无法传来消息。

天道因陈默的死亡而知道两位本该与自己平级的神的想法，气得发疯，它不管不顾的在人间肆意落雷，已经到了要将还留在人间的所有活物全部烧死的程度！

岩畅把朱黎捞走后就没有再管身后事，对于他来说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儿子是可以牺牲的东西，就像当初他想起找孩子只是因为自己的无聊。

一切都是那么的随便。

鬼王觉得自己的小命要完了，怒道：“嚣张天道，居然敢在我头上动土！”不过是一个人间的至高神罢了，难道她一个同级的还搞不定它？

但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之后，鬼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朱黎非常狼狈的被岩畅扯回上界，面对已经发生的巨大变革，他本人其实有点茫然。

天道发怒，意味着人间将变成混沌不清的世界，如果他们希望世界停止走向混沌，不是应该重新建立新神界，让魔主不再一家独大吗？

搞不明白。

接下来的事就是准备成为战神，朱黎什么都不清楚，只是知道这个流程需要虎行渊的参与。

“……”才和人吵了一架现在就反过头来帮忙，朱黎实在是害怕他会偷偷给自己使绊子，所以这几天一直良心不安的偷瞄虎行渊。

虎行渊的实力在朱黎之上，面对朱黎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虎行渊没有表现出轻蔑不屑，只是一本正经的叫住了他。“小黎。”

“在……”朱黎缩着脖子过来。

虎行渊看了他好几眼，没想到他会这么惧怕自己。“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额，没有吧？”朱黎局促的低头看鞋。

虎行渊的个子比陈默过分得多，且他生得非常结实，朱黎待在他的身边就像是小鸡仔一般。朱黎在没失忆前没有那么害怕他，虽然两人的观念不匹配，但毕竟只是同事，相处起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局促。

“虽然我知道问你今后的打算有点冒犯，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朱黎看了他几眼，又低下头去。他失忆了，对一切事都不清楚，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留在人间，起码那些人会更喜欢搭理人一些。

虎行渊叹气，上界自古以来就有神仙不得恋爱的规矩，只是近年考虑到大多数人公事繁忙，如果不再准备一点娱乐活动怕是连生存下去的理由都失去了。“有没有考虑过婚姻之事？”

“啊……我还小吧？”

虎行渊一脸不可置信。

朱黎的年纪别说是神仙了，就算是换算到凡人也已经算是步入中年。他实在是有点不想多提，但看朱黎依旧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还是语重心长的表示：“你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就算不娶妻也应该学着像其他长者一样下界辅佐其他幼年妖族长成，虽然现在下界一塌糊涂，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之后的事，只打算一辈子征战沙场么？”

“……”

原来这个身体已经那么大了，朱黎照镜子看还以为他本人应该最多刚刚到人类的十八岁而已。“我知道了。”

虎行渊再问：“水焉择呢，这些天都没看到他，他没跟你一块上来？”

嗯，这是哪位？朱黎忍住了想要挠头的冲动，在观察虎行渊的神色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后，他斟酌着开了口。“他说要留在下面的……”

说完朱黎就后悔了，现在下界天道正在发威，就算水焉择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顶得过源源不断的雷劫，所以他八成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虎行渊有同样的担忧，虽然水焉择的生活作风时常被他人诟病，但毕竟是上界的一员，如今上界征战不断，年轻人一减再减，就算神仙不得相恋的规矩一直有，可在仙界人数已经不足以支撑起任何一场仙魔大战时，还是忍不住的让神仙们恐慌不止。

“有喜欢的人么？”虎行渊柔声道。

突然问这么私密的问题？朱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过虎行渊这样问倒也能理解，现在下界一团糟，除了生子以外，他也没有别的任务了。“额，女的就行。”

他现在失忆了，没办法知道自己以前接触过什么样的女人，加上无论是温柔贤良还是亲切温顺都能让朱黎想到自己的可爱后辈，那不是明摆着说他朱黎喜欢男人嘛，这可怎么行！

在朱黎还在默默碎碎念的时候，虎行渊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我只是给个建议，你不必急这一时。”

“好。”

……之后朱黎又和岩畅见了一面。岩畅没有陈默高，他和朱黎一样看着他的时候需要微微仰视。

说起来，无论是彩翼还是朱雀都只能算小鸟。尤其是朱雀，本体只有两个手掌大，和臂展超过一米五的乌鸦是不能比的。

朱黎一想到自己的本体居然是一只红色会飞的绒球，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焦虑感，本来还指望着自己能窜窜个子，但现在看来他只能想想而已。

再联系到虎行渊本体长十三米，玄辰决本体长一米六，而水焉择最夸张，他的本体有一百零四米长。果然修炼这事看天赋不看体型，想他朱黎巴掌大一点，就用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换取了仅次于虎行渊的实力，让他真想对着那些家伙大喊一声菜鸟。

不过，岩畅找他可不是为了叙旧。近年魔界使者在外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了，已经开始扰乱其他人间的生活。作为岩畅的继任者，朱黎做战神可不只是为了一个好听的名头，他还没上任就被安排了堆积如山的公务，这个世界仿佛没了他就不能运转一般。

朱黎奇怪，“我继承了你的位置了，那你呢？你去干嘛去？”

岩畅黑着脸表示，“我又不是退位后就死了，你管我去哪儿呢？”

朱黎强词夺理：“我还年轻，还有大把的事要做，你要是退休去玩，那战神之位还是你先接着吧。”

岩畅瞪着他，一脸“你是狗吧”的表情，他叫起来。“我要退休！我不管！”叫着叫着，岩畅就有点绷不住了，坐在椅子上捂住脸，叹息一口。

虽说找孩子确实是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但当真知道陈默就是他儿子的时候，岩畅心里不是没有过触动。

汝良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司命没办法帮他找到老婆。不过岩畅也不确定当年汝良是否真的留下了孩子，提及这个的时候，岩畅自己也心虚，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娃，这么昧着良心叫司命帮忙，显得他有点无赖了点。

没想到真有。

岩畅知道自己确实有孩子在世后立刻就站了起来，他几乎是几步走到司命的溯源镜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水面，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随着一切拨云散雾，岩畅的心情已经越来越激动，他幻想自己的孩子聪明英俊富有多金，结果真相大白，他一直嫌弃的小臭虫出现在水面上，镜子里的画面随着他的行动移动，明明白白的告诉岩畅，陈默就是汝良的儿子。

“我怎么办……”岩畅抱着头，“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他抬头望着朱黎，“我只是想让他好受一点，为了大义为了将来我能继续留在仙界，我不得不，不得不……”

他叫了陈默很多年的小臭虫，陈默就算知道是他估计也不会认他，他这个父亲实际上并没有做成什么好事。

岩畅出手，确实是没考虑过陈默的一丝感受，不过他也已经出了手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他知道自己或许会对孩子心怀一丝愧疚，但一想到汝良很可能不会活着，加上陈默的死，让岩畅有种多年努力打了水漂的挫败感。

早知道，早知道未来是这样的，当初他就应该赖在汝良的身边不走才对！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