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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郎 第29章 第 29 章

作者:穆水轩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3-12-15 17:49:47 来源:文学城

陈默把慧龄公主田保臻从隆翠阁外带了回来,之后又被阿雅拜托帮忙,跟着她去见了隆翠阁的阁主。

阁主孟玉杰四十多岁了,妻妾成群。虽然家里发迹已经很长时间了,但他没有生得很臃肿,反而身姿矫健,行走如风。“平姑娘。”

他一来就行礼,反倒让阿雅显得有点无措。“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上次与姑娘在门前一同迎接公主们的时候,在下有心记住了姑娘的名字。”孟玉杰本想再多说,但看到旁边十分严肃的陈默,又不得不止住了话题。

之后,阿雅经商的第一步便在陈默的围观和孟玉杰的帮助下缓慢的开展了。阿雅觉得惊险又刺激,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说话,陈默偶尔会应一两句,显得她没那么孤单。

走到暂住的地方时,阿雅看到慧龄公主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慧龄看了他们一眼,收回了视线,将自己藏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晚间时分,陈默想起每月一次的清火汤药,转身去了厨房熬煮。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期间阿雅已经休息了。陈默煮好汤后,过滤掉渣滓,端着热气腾腾的碗离开。没过两分钟,朱黎又进入了厨房,看到了那些渣滓,因为好奇,他过去查看了一下。

田保臻站在他的身后,双手背着说道:“刚刚我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进来了。”

朱黎看她一眼,之后就站了起来。

田保臻说:“他是你的师弟吗?”

“……”

朱黎快步走了出去,他像是在追逐,小步奔跑在空荡荡的走廊。他听到有人在哭,在小声的喊着,但他听不清。

他推开那扇门,陈默的手里已经没有汤药了,见朱黎过来了,陈默略微吃惊,都这么晚了,他怎么想到找上自己了?“朱黎?”

“你在给谁吃堕胎的药?”

“什么?”陈默还不明白他说的什么,那边的水焉择已经猛咳了一口。

豆绿色的身影站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道:“水,水……”玄辰决也吓到了,跟着站起来,混乱不清手忙脚乱的去抓人。“三哥……”

堕胎药?难道是……陈默马上反应过来了,低下头不东张西望,免得被他发现什么。

朱黎仔仔细细的看着陈默的表情,一丝细微的变化都不肯放过。在呼吸与呼吸的静默间,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抓不透这个男人了。“我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朱黎徐徐的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放在陈默的肩膀上,按了按。“只是,我希望你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陈默还是抗拒他的接触,在朱黎即将透过衣服摸到他的伤口时,陈默用了点力,掰回自己的手。“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那个资格。”

没资格……呵,他们一起长成了这多年,就只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的冷落,他就成了没资格的人。朱黎的太阳穴有点紧,他重新抬手,正好按在陈默的伤口上,并用了点力。“我如何没资格?陈默,你说,我如何没资格?”

他抬头怒视陈默,在昏暗的光下,清楚的看着彼此近在咫尺的眼。

陈默手上的伤口不小,被他这么一压,仿佛肉浆都要顺着指缝挤出来了。他没说自己的钱被偷了,朱黎却恰好在这个时候给了自己钱,但是他也没说自己受伤的事,朱黎却不知道。

奇怪,明明不希望他什么都知道,却希望他什么都知道。陈默觉得自己应该保留一点尊严,哪怕是这个时候,也应该撑住,不能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没资格就是没资格,朱黎,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他好疼,数百年来独对墙壁的孤独,总是被打败,处在挨揍的环境下,没有一丁点成长,没有一丁点正常人该有的生活,有的只是碌碌无为的一生,以及被彻底轻视的所有努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全都不值得一提。

我讨厌你。陈默没来得及说出来,因为朱黎已经感觉到了。

伤口还很新,透过薄布轻而易举的浸染出来,朱黎没能注意到那一片红,但感觉到自己手掌用力的时候,血液被挤压出来濡湿,如黑夜里的星火,微妙却又惹人注意。

在他试图检查的时候,陈默已经趁势脱开了手,他一藏,朱黎就知道自己刚才肯定按到了伤口。“怎么回事?”

“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怎么猜不到发生了什么!”陈默高声道。

他的手背在身后,不断地后退着。

朱黎有些惊到了,站在原来的位置几度想往前走,但却被陈默狠厉的眼神钉在原地,他动不得,周围的都动不得。“陈默,不能好好谈谈吗?你受伤了,先休息一下,剩下的以后再说。”

“休息?是我休息还是你休息啊!”陈默叫着,他已经退到了门边,外面有脚步声,陈默没再说话,朱黎也听见了,静默片刻。

之后,玄辰决进来了,看到师兄弟两人隔着老远,纳闷的挠头。“二哥,你们在干嘛?”

朱黎看了他一眼,问:“水焉择去哪儿了?”

“哦,他刚才呛住了,喝了好多水。”玄辰决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个碗后,对朱黎道:“你之前进来在说什么?”

“没什么。”朱黎觉得不能让他知道太多,抬腿走出了房间。

陈默徐徐松了一口气,将发抖的手指放松在身侧,有人在场,他不愿表现得太过脆弱,显得狼狈。

清晨一大早,阿雅远远的见到了陈默和玄辰决,便兴奋的叫起来:“陈哥!陈哥陈哥。还有玄哥,你们怎么在一起玩呀?”

玄辰决抿了抿唇,倒是陈默微微屈了身子,让自己看上去不太像是在俯视对方。“怎么了?”

阿雅掂了掂脚,一蹦一蹦的:“要早起锻炼,争取和陈哥一样高大帅气!你……今天要晨练的吧?”她说到最后,语气虚了不少,望着陈默的目光带着灼灼,像是在迫切的期待着他的同意。

陈默愣了一愣,旁边的小子毒蛇一般的缠上来,颇有他要是敢在凑近一步就当面咬他的意思。

“是啊。”

“我也要去!”玄辰决好奇宝宝一般的强行介入两人中间,“哥,你带我去吧!”

陈默无可奈何,只能低声道了一句:“好。”

他们三个一块出去,看起来有一点奇怪。玄辰决的外形比较稚嫩,看上去大概在人类的十六七岁,眼睛闪亮,精力充沛,就是头发梳的不怎么好,像睡了一觉之后没有梳洗就直接窜出了门。“这是什么?”

“零食?”

“这是什么?”玄辰决又看着路边的摊贩在面对面下棋,太热了没什么生意,只能先摇摇蒲扇,享一时悠闲。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棋路。

陈默把人拎回来,“下棋呢,你别打断人家的思路。”

“哦。”玄辰决不甘心的回来。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转眼间天气就不怎么热了。阿雅眼睁睁的看自己拥有资本,马上就要成为有钱人了,但却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说实话,她的心里是真真的不舍。

不过比起家人来说,这些也不算什么了。

隆翠阁的姐姐带了阿雅半个月之后,就请示了孟玉杰。孟玉杰觉得阿雅既然性格这么好,那先通过拍卖行熟悉一下环境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日后自己在道上走,总得与人打交道,太过懵懂还是太过生涩都显得弱质可欺,只有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才能无所畏惧。

阿雅全都明白,对着孟玉杰的建议照单全收。她生得不算美貌,但脾气真的很好,会来事,孟玉杰也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子相处,二者之间也不像之前那样生疏了。

……田保臻这些天一直看阿雅忙碌,也没什么机会与她说话,梅香看了自家主人好几眼,对她突然间的安静乖巧表现出几分不适应来。不过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己再怎么任性也终究还是来到这陌生的邻国,已经没有退却的可能了。

“公主。”梅香低声叫了一句,并未听田保臻的半分应答。

她还是坐在那里,弱柳扶风,像落在窗边的白羽。

忽的,田保臻看见阿雅蹦蹦跳跳的从外面回来,她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明媚的笑容荡漾在脸上,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柔柔的,荡开了温柔。田保臻立刻坐直了,隔着窗凝视着那边的景色。

“我今天挣钱了!”她说,将零零碎碎的银币塞在水焉择的怀里,“公子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要还你就一定会还的。”

水焉择的钱没兜好,大半都落在了地上。“哎呀,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又没要你真还……”

陈默习惯了收拾烂摊子,这个时候也蹲在一边主动捡那些掉在地上的钱,玄辰决觉得好玩,也跟着凑热闹。

“真的吗?”阿雅一听不用还钱了,高兴得又蹦又跳,“那可是你说的,不用还了!”

门外的阿奔越过他们走到屋里,对陆淼请示道:“公主,一切都办妥了,今晚就可以启程。”

“嗯。”陆淼坐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屋外那喜气洋洋的阿雅,思绪却飞到了天边。

阿奔没看到朱黎,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问他的下落,但却颓然的闭上了嘴。

玄辰决抓紧银币,抬起手伸到阿雅的面前,他蹲着,像捧着珍奇交给阿雅,阿雅完全没有嫌弃,笑眯眯的接了。

田保臻这时才与梅香对话:“痛苦不是短时间的,不是吗?从我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自由的那天起,我对承池的怨恨,就没有一天停止过。”

九月还没到,队伍就出发离开了隆翠阁。

慧龄公主是来和亲的,陆淼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管是哪一位公主,终究会随着利益流入寻常百姓家,与其他身居闺中的女子没有任何不同。

迟禾的京水焉择曾经来过,那春雨绵绵的阴沉胡同里,有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现实。

人们在马车外行走,马车里的人如溯源的鱼流向故乡,一切好像从根本上就没有改变过丝毫。

陆淼带着田保臻去皇宫见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这位年少登基的男儿也染上了祖辈的旧疾,才上位没多久就每天咳得精神恍惚,他好像看见自己的太爷爷了,但仔细一瞧,又觉得那是一场梦。

“阳城啊,”迟禾的皇帝捏着腔调,语气里透着软弱无力,“许久不见,你生得越发出众了。”

“有皇兄的教导,阳城不会差到哪里去。”陆淼坐在椅子上,记忆里却全是曾经。她的母亲说过,皇后善妒,如果与她硬碰硬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的方法是退而求其次。她退了十年,得了一方土地和并不算狭窄的洞府,如今她也顺利的成为了迟禾贵族眼中仅次于太后的存在,这是多么让人欣喜的回报。

这次恭迎慧龄,是皇帝对自己的信任,陆淼相信自己这次回京绝对不会是空手而归,很可能将会和慧龄一样,成为巩固统治的一枚棋子。

皇帝很高兴,哈哈的笑了两声又开始咳。他们开始聊起家常,双方都很自然的将当年那场由他亲自主导针对陆淼的那场刺杀略过去,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一个没办法当年就死去的妹妹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展现他残忍的第二面,她还活着,能证明自己是个仁君、有爱的帝王,这样就可以了。

聊的差不多了,就到了该请出主角的时候了。

慧龄公主进宫之前换了一条粉色的裙子,她带着樱色的面纱,眉眼柔和目光却冷,手指莹白却骨骼分明,点着花钿如画中仙却将周遭一切都排斥开,直到她摘下面纱,露出不值得一提的下半张脸,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不愧是承池的第一美人!”皇帝很高兴自己的女人又多了一个,笑着招手让慧龄过来。

身后的梅香有点担心,但好在田保臻很识趣,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田保臻听到那些溢美之词,脸上没什么羞怯得意的表情,承池人没让她拿过一天书,大字不识半个。皇帝只以为她的品行好,对周围的溢美之词都不屑一顾,哪里知道这个第一美人是个文盲。

她被拉到怀里时,惊讶又紧张,抬头间心里一阵小鹿乱撞,让她短时间的陷入了迷茫,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之后,就是索然无味的开席吃饭。晚间陆淼被太后叫过去问话,顺便看看有没有相中的驸马,陆淼低下头去,只说:“一切全凭太后做主。”

田保臻坐在床头,穿着简单的婚服。这一路舟车劳顿,所有的期待和高傲全都碾成了尘泥。但如今,坐在这里,她的那点几乎不可觉察的小心思又燃了起来。

陛下有蓄须,虽然看起来斯文,但见了美人依旧是两眼发光,他不想打扰这**一刻,叫其他人都退下去,只留自己和公主。

田保臻隔着盖头看他,年轻的帝王没有按程式走,他在盖头下往上看她。田保臻惊了一下,缩回身子惊呼,藏在发里的环佩绫罗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陆淼被放出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看了一段时间的画像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的,但实际上也就这么一回事。她走在离宫的路上,偶尔听见宫女嚼舌根说那承池来的公主瘦的根竹竿一样,没准承欢一次就会断了气。

她没那么容易死,陆淼低头看脚面。宫里的铃铛阵阵,晚上春恩车来了又走,像未谱成曲的歌谣。

次日,田保臻就得去每个宫里报道。虽然皇帝初见时就对她颇感兴趣,但也只封了个美人,没一步蹦到贵妃的位置上。她去每个姐姐的房里请安,双方之间相互客套,问问家里情况,有什么喜好,倒也没太过为难她。

迟禾的老皇帝就生了这一个儿子,他对女人早已没有当年的重视,往往持续的恩宠还需要额外的人格魅力加身。承池的皇帝生了一窝,加起来有七八个儿子,每个都不尽相同,但这其中也至少有半数的男儿想要得到那个位置。

迟禾皇后一看田保臻的模样,就知道她的恩宠大概也就昨晚了,要是能一举得男,日后兴许还有个盼头,不然以后可就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了。

大概一个月后,太医来瞧,就说有喜了。

“是个命好的孩子。”皇后低语,“比其他人好,有的人进宫几年了只见了陛下一面,无儿无女又没喜好,若是心性坚韧的,见这红墙绿瓦还能自找乐子。觉得无趣的早耐不住寂寞和侍卫厮混在一起,若是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可是死路一条。”

皇帝膝下无子嗣,有也被不知名的人药死了,永远不可能完整的长大。

田保臻完全没感觉,孩子来了,却像没来一样。她想到自己刚进宫的那晚,那个看上去不差的男人说了那么多好话,竟是没一句中听的。

不过也还好,这里的妃子们还不错,比想象中好得多。

转眼一晃,孩子就落了地。田保臻觉得这一生过得真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看窗外,人影绰绰,唯独没有孩子的父亲。

皇后问她孩子的名字,她说:“一切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梅香看着她一如曾经的面孔,叹了一口气。再过一段时间,有名字的孩子在田保臻的眼皮子底下走,她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像一个小精灵。田保臻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知道了人生的意义一般,捧着自己的小心肝,笑得可爱。

一年两年,三年,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何方,只是看着自己的小心肝在自己的周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像往年的自己。她真的活过吗?还是依旧处在承池的皇宫里,每天被鞭挞训斥?

她不知道,她看不见了,她扶着座椅,看着小娃娃摘下一朵鲜花,送到她的面前:“阿娘,我最喜欢你了。”

她张了张口,一时哑了声音。

……

陆淼回去之后,有点愁。

“转眼间我都要二十了,这门亲事不应不行。”她将一部分卷轴带回来,丢在桌子上。“阿黎,你帮我看看吧。”

朱黎顺手拿起来。

那边的水焉择也过来凑凑热闹,“怎么了?”他拿起一幅画,上面的男子让人眼前一亮。“这可真是……”不会是充钱了吧,怎么长得不像现实里该有的人呢?

翻开下一张,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水焉择的手顿了顿,下意识的在旁边找起名字来。

他没忘记陆淼前世活了两百多岁,他也没忘记前世那颓唐凋敝的世界,那是他用自己的双手亲自砍下的未来。可如今,他亲眼看到了两百年之后的人,明明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可只要触及关键的部分,那静默的齿轮,又会开始转动。

“这个人怎么了?”朱黎看他只盯着一个人看,疑惑的看着水焉择。

不,不对。如果驸马和陆淼是同时代的人,为什么朱黎会想办法延续他们两个人的寿命?他不是喜欢陆淼吗?水焉择前世太迟,这辈子又太早,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开端会造成那样的结局,只能想尽办法去摸索,去求知。

想的太多,做的却又太少,如今只是漫无目的在这里停留,就已经让人觉得分外难受了。难道应该就此沉沦下去吗,还是应该率先做点应对手段?水焉择觉得,他还是应该先休息一下。

管他的,难道因为未来的不幸,现在就开始犹犹豫豫驻足不前,简直可悲。

第二天一早,水焉择惊醒过来,天已经亮了。竟然睡着了?真是奇特。他低头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毯子,随意的搭着,虽然天气还很热,但这毯子却奇异的出现在这里。

出门去的时候,正好陈默在与阿奔交谈。“城西……啊,是水焉择前辈……!”注意到后面的水焉择后,阿奔立刻停止了话题,并提示了背对着他的陈默。陈默不觉得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就没怎么理会后面的人。

水焉择倒是没觉得这两位能翻出什么水花来,走过去很自然的冲二位道了一声早。

阿奔与水焉择并不怎么熟悉,就算是打了招呼还是觉得有点尴尬,见水焉择没有走开,阿奔自知是自己多余的那个,赶紧走开。陈默目送他远去,心里还在想着昨天和他商量的事。

“兄弟,”水焉择将毯子丢在他的身上,“这么鬼鬼祟祟的可不太好。”

陈默接过毯子,低头看那花纹简单的暗红色毯子,道:“我昨天没进过你的房门。”

“啊?哦……”还以为会是他贴心给自己盖的,想不到居然不是。真是令人失望。“不过,朱黎居然会来给我盖毯子,真是小看他了。”

陈默顿了顿,“他给你盖的?真稀奇。”

“怎么了?你师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盖个毯子而已,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稀奇?”

陈默不太愿意聊起他,转身就走。

“唉,”水焉择拽他,“反正也没事,陪我去外面走走?”

陈默咋舌:“这都过了几千年还没逛够?”

“顺便看看你最近在做什么。那边的公主和朱黎寸步不离的,我凑过去就相当于是一个碍事的,我去凑什么热闹?”水焉择坦荡无比,今天势必要从陈默的日常活动中套出乐子来。

陈默无语片刻后,道:“那你跟我来吧。”

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他总是有办法应对的。水焉择跟在陈默的身后,想到那张毯子,现在过早的动手,没准会走向不可控的局面,如果这是必然发生的事,就算再怎么纠结,也必然会走向命定的安排。

陆淼有私兵,而且人数不少。这些年这些人一直挂名在威远将军的名下,听从官府的调令。朱黎自己强势惯了,看不上这些弱的一批且很久没有训练过的人,陈默觉得既然行走人间,不一定要将自己标榜成一个与周遭一切都分隔开来的世外谪仙,而且经过上次的事件后,他觉得这些没有能力的凡人也不是全无用武之地。

阿奔比起他更像是一个遵循以弱肉强食为生存法则的人,他近年来做的都是下人的活,一般只在有用的时候才会被提及。陈默问了他私兵的情况,阿奔说这些人最开始就是自己在对接,但因为身份的差距,威远将军每次见他都像是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草包。

这次恰好也是威远将军受皇帝指令回京接受封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封赏就是他们收回私兵的绝好时机。

陈默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托朱黎拿到了调令,陆淼的私兵都是太后一时心血来潮送过去的一帮老弱病残,如今也不知道人数会不会有太多的变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迟禾的街道紧凑而整齐,每一个路口,每一处巷道都如复制一般难以分辨。水焉择走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自己好像在绕路,他看旁边的大树,躁动的蝉鸣已经不太显现。

街上有人在乞讨,穿着被利器撕破的衣服,上面附着着干透的血,面前没有碗,只是低着头露出一双脏污的手。水焉择原本还想问问陈默是不是走错了,看到乞丐那双干净修长的手,一个转身就将人扶了起来。

乞丐很惊慌,被扶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想着道歉,而是捂住脸。“多谢大爷……”

陈默也觉得这人诡异了,他被水焉择提起来的时候,身段仅次于陈默,他比陈默瘦削许多,腕子纤细如柳。水焉择仔细看了这人好几眼,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兄弟,家里遭难了?”

“不……”乞丐哆嗦着声音,他想挣脱开,却被水焉择抓得更紧。“不是,没有……大爷若是不想施以恩惠,就请放开在下。”

说完,乞丐就觉得有点懊恼了。他读了几年书,骨子里的文绉绉根本就改不掉,哪怕做了乞丐,身上的气节和骄傲还是没舍得丢。

水焉择透过那乱飞的发看人的脸,这小子长得倒不难看,眼眸弯弯五官澄澈,看得出来以前家里对他应该很是宠爱,没什么愁绪。“兄弟,有什么困难直接说出来就是,要是我们能帮忙,一定尽力相帮。”

“多谢大爷。”那乞丐实在是不想跟他们多谈,见挣扎无果后,眼底一片厉色闪过。

随后,水焉择就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然后一转眼的功夫就看到乞丐逃之夭夭。

陈默在乞丐转身就跑的一瞬,拿右手去拽他的领子。

乞丐直接金蝉脱壳,穿着泛黄的油绿中衣快步窜到最近的巷子里。水焉择顾不得那奇异的刺麻感,与陈默先后进入巷道。虽然巷道并不很窄,但行动受限,加上路口繁杂过往有拉货的小摊贩让视线更加容易被影响,几经追逐下来,就连陈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跟丢了一个凡人。

“他肯定有问题。”陈默笃定,转身打算继续办正事。

就在两人出巷道的时候,水焉择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刺麻地方有点痒,伸手扣了扣。“……”

这一扣,便让整个伤口的皮都变得绵软起来,满手的血让水焉择精神恍惚,他低头看着伤口发怔的时候,陈默已经快速反应过来,回头朝着巷陌深处而去。

乞丐的踪迹很难寻,他们两个找了一整天也没下落。

水焉择的伤口还在腐烂,已经到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处理场面就会变得很骇人的程度。“如果这一切不是梦的话,我想我可能真的惹上了麻烦。”

陈默安慰他:“这世上能对我们造成这种伤害的毒药可不多,我们遇到了对手。”

这已经相当于弑神型的毒药了,如果不稍加制止,这天底下将没有什么能拦住他。陈默转身继续追击,水焉择则留在原地试图用自己的袖子包扎伤口,他站在一条不见光的巷口,今日月光明亮如昼,眼前就是灯笼,其实也没什么。

但水焉择总觉得身后有人,他回头看了几眼,并不能快速分辨哪些是杂物哪些是人。伤口的疼痛逐渐加剧,血顺着衣服濡湿,在外面染上一层深红。

“……”

水焉择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扭头看去,只能见到一个模样脏兮兮的小孩,他的眼睛在夜里像是能发光一般。“你……”

小孩走过来,尽可能表现出自己很友善的一面,但水焉择觉得他的演技实在是拙劣,加上月光下的面孔有种扭曲的感觉,只是看上几眼就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他直接对那人道:“这不是你自己本来的样子吧?”

小孩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良久之后,他叹息一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之前的那个乞丐?”水焉择皱紧了眉头。

“……”或许他应该表现得再谨慎一点,但这些人实在是太难甩开了,整整一天,十二个时辰分秒未歇,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能像以前一样潇洒自在,他估计早就趁势逃之夭夭了。

但他已经没有家了,那个海岛,那片故土与故人,早在他被迫跳入海中时,就全都不存在了。

那海水那么冷,无论飘向哪里,都有无情的刀枪随风而至,他不敢有片刻喘息,只能拼命的滑动双臂,哪怕手臂已经冰冷了,哪怕身体已经僵硬了,他还是想要活下去。

小孩没有恢复之前的模样,只是低下头去,委委屈屈的说:“我好饿……”

水焉择无奈,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对他说:“你看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了,我不怪罪你,总不太好,这样吧,你以后不害我,我就救你,怎么样?”

小孩赶紧说:“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伤你。只要……你能给我饭吃。”

他好饿,他凭着一腔灭国之仇走到这里,周身空空,心也彷徨,从出生到死,他就只能是一个人罢了。

水焉择当然答应,他带着缩小成小孩的乞丐回了陆淼在京城暂住的宅邸。

乞丐虽然饿了好几天,但皮肤出奇的好,怎么晒都比其他人白一些,他的眼睛很亮,黑发被拨开的时候,带着点羞涩。

他说自己二十三岁了,怎么可能!看上去比一些真正十七岁的小伙子还要年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叫啥来着?”

乞丐低头,说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水焉择就先把他丢在一边,转头去敲了朱黎的门。

朱黎还在张罗陆淼的婚事,虽然这事让他管有点奇怪,但这是陆淼授意希望他能管的,毕竟亲娘已故,爹又没什么感情,陆淼自知身份,不敢和太后套近乎,也不能真管皇帝叫亲哥,只能让陪她长大的朱黎帮忙看看。

水焉择故意不去看那些闹心的男人画像,一抬脸便道:“哥们,借我点钱呗?”

朱黎惊慌两秒,在看了他摊开的手掌后,才道:“你……”

“不一定还。”

“……”朱黎将注意力收回去,“你自己的钱呢?”

“花完了。”水焉择理不直气也壮,站在原地异常坦荡。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有片刻的静默,随后,朱黎用破防的语气问他:“你这几千年存的钱全部花完了?”

水焉择起先还羞涩,不过他说话却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好意思,反而十分的理直气壮:“你知道的,我在下界攒不了钱,这凡人又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我钱,我不花完谁花完呢?”

朱黎更加无语:“……服了你了。”

不过好在最后水焉择还是顺利的要到了钱,他一占到便宜就很开心,志得意满情绪高涨的飞了出去。朱黎本想在他临走前叫住他再谈谈别的事,但一看人都走远老久了,忍不住的摇头。

水焉择走出去的时候,看到屋外的玄辰决坐在椅子上面,仰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看上去挺呆的。“玄辰决?”水焉择走过去尝试让他回神,玄辰决扭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及时说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玄辰决说:“我在这里享受时间。”

“……”水焉择摇头:“那你继续在这边继续享受吧。”

陆淼刚刚喂乞丐吃了一点饭食,量并不是很大,但胜在能够下咽。那人大概是饿了很久了,囫囵的吃到一点都不剩,他抬起头抹了抹嘴,想起父母生前对他的教导想要对陆淼致以最真诚的道谢。

才一开口,他就看见陆淼旁边的人低头小碎步的挪到陆淼的身边,在得到示意之后,才毕恭毕敬的回复道:“启禀公主,刚收到了安阳王妃的拜帖,王妃希望公主能在明日辰时一刻时分前往安阳王府赴宴。”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陆淼随意的说道,让那侍女低头退下。

跪倒的乞丐已经有了不适,他深知如果不是皇室的授意那个将军不会平白无故的攻占他的国家,可是如今他身无本事,刚刚还受了人家一顿饭,贸然跳起来指责对方很可能会遭致不喜,进而造成身死魂消!

不,他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不是来白白送死的。

“多谢公主,”乞丐深深的伏在地上,并报上自己的名号,“在下名叫葛忠亭。”

“葛忠亭?”水焉择正好过来,靠在旁边的红柱子上,随意的嘟囔:“所以说还是只有见了女的才能说话,我刚才问了他半天都不带讲的!”

乞丐有点语无伦次,“不,不是……”虽然一开始确实有想要隐藏本名的想法,可如果是公主特地收留来自海岛的难民的话,没准还能在迟禾的贵族阶层打开一条互相残杀的路。

但是现在,他不能这么想。相由心生,如果表现得太过野心膨胀,面相也会变得凶残,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开始第一步。“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他还在犹豫该不该说自己是西云人,如果他们也是和那些人一样为了追逐永生而变得贪婪,那么他就不该踏出之前那一步。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拒绝永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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