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郎 第102章 第 102 章

晚上。

徐永林辗转难眠，“难不成是下战书的意思？那回陈默第一次提及要拔毛的时候朱黎就特别生气，我当时还只是以为拔毛很痛……”

徐执清在一边研究羽毛，朱黎的羽毛确实已经脱落很久了，不像是近段时间收集起来的，尾端干净无异味，不知道陪了他多长时间。

“疼只是一方面，毕竟鸟儿之间打架也会揪掉彼此不少羽毛。”徐执清放手，“他当时生气，应该是陈默说的话有问题。”

什么问题？拔朱黎的毛指定大赚？

朱黎是红的，而凡人喜欢红的是常识，陈默出于这个考虑提出来不算是大事。

“如果按照下战书的意思那也不对啊，朱黎问陈默记不记得之前下过的战书，陈默说不记得了，朱黎不高兴，这逻辑不通啊！”

徐执清扶额，“所谓特殊含义一般只有两个用处，求偶和挑衅。不是下战书，那就是……”

“求婚，”徐永林捂住嘴，“他那么早就开始……”

徐执清看着这个捡来的弟弟，柔声道：“永林，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判断，无论他人是好还是不好，你都要自己去看，然后再打算。”

听了徐执清的话，徐永林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第二天一早就去和朱黎聊天去了，聊天时，直言不讳的问了朱黎羽毛有什么含义。

朱黎一提就挠头，“那个……不就是求婚的意思嘛，我当年给陈默的时候不知道。”他还在风临天照家的时候就不大聪明，哪能知道送羽毛是这个意思。

别人喜欢，他就给，他想这羽毛是自己的，又有不少人喜欢，索性送给陈默一个，希望他在孤单的时候也可以看着这个羽毛瞩物思人。

谁知道是求婚的意思？

朱黎飞升几百年后才从岩畅的口中得知了这个事，当时他就着急下来跟陈默解释，但是当时他还在处理上界的事，加上没有允许神仙一般是不允许下凡的，一来二去，朱黎就忘了这回事。

前世朱黎想起来也是差不多的时间点，徐执清接触点翠技艺，索要了他的羽毛，那个时候朱黎就想起了这回事，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像今生一样直白的讲给别人听。

徐永林问：“那，陈默知道吗？”

“……”朱黎侧头，旁边有一个屏风，从窗外撒下的光落在屏风上，遮挡了满字屏风上一半的字。

屏风后的人放下手，再缓缓将自己的身体缩小成一团。

徐永林意识到了什么，加速几步过去，他从屏风后探过去，没有与陈默来个心动异常的眼神对视。

陈默此时是埋着头的。

徐永林又回去看朱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让陈默偷听，不过转念一想，他应该是想让这个师弟知道的。

他后退了几步，转头又和朱黎拌起了嘴，“你真坏，欺负小孩。”

朱黎狠狠皱眉，“这就坏了？我收拾坏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还真坏……坏你个头。”

“诶这就不高兴了，你这定力还需要练呀。”徐永林鄙夷着说，“坏蛋可不只有一种，要是将来碰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再来个精神控制，你就能被吃死。”

“用你教育。”朱黎说着，走到桌边将地图展开，“让你练的体术呢，你练了没？”

“没有。我这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要是不给我一点非要锻炼的理由，我是绝对不会开始一点的。”徐永林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

朱黎摇头，低头看地图。

徐永林见他又不搭理自己了，过去看了一眼，“你看地图做什么？”

“看接下来的目的地。”朱黎这次下凡可是有任务在身，最近陈默和陆淼的聊天越来越频繁了，他得想法子拆散他们。

本来没那么要紧的，但陈默多次跟自己较劲，让朱黎有了危机感。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一向是情感需求挺高的主，之前他不辞而别加上陈默自己一系列的小事导致师兄弟不再亲昵，陈默也不像以前一样有什么心事都尽量告诉他。

朱黎着急得很，要是陈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和别人谈了，那他这次出来带上这小子的意图就全完了。他挣钱可不是为了给陈默攒彩礼的，如果他不能以自己为先，最好还是打光棍得好。

徐永林诧异：“找我兄弟？行啊，我还没发现你对我那么上心呢。”

朱黎：“滚。”

被他呵斥了，徐永林并不生气，背着手出门去。他出门看了一眼天色，其实天色还早。

索性去打扰一下公主，反正陆淼脾气好，就算徐永林挠她，她应该也不会生气。

“公主，公主，你在哪儿啊？”徐永林在大院子里扯着嗓子喊，喊了没几句，就被人拉住往屋里带。

陆淼在睡美容觉，加上走路多了腿疼，实在是不太可能出现在大院子里。她慢慢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责备徐永林就听到他吆喝。“哟，公主站起来了，可喜可贺。”

陆淼解释，她不是一直没好，只是不太想动，受伤之后腿就一直隐隐作痛，养了这么久还是不太有效果，她好像会一直都会这样，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徐永林想，会不会是因为长期没动才会疼，毕竟都已经四五年了，就算是骨折也没可能要那么久的时间。他望着陆淼，后者有点害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腿，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听徐永林的。

“慢慢走一走吧，”徐永林热心的说，他坐在一边看着陆淼犹豫不决。“我想其他人应该也会很想看到你站起来的样子，天上的飞鸟自由自在，地上的小蝴蝶也自由自在，要是一直困居在小屋里，见不到外面的草长花开，你也会觉得遗憾的。”

“好吧。”陆淼老实的回答着。

她其实很想站起来，坐着和躺着的风景太有限，她甚至只能看到窗户一般大的景致。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想法。

之后的几天里，无论是徐永林，朱黎还是陈默，都会看到陆淼在努力的走路。徐永林不知道跟其他人说了什么，反正只要有人看见了就会对陆淼说一声加油。

陆淼猜徐永林估计给朱黎陈默做了不少的思想工作才会让他们两个也跟着一块喊，不过她很高兴，她想自己以后会好的更快。

十岁左右，陆淼的走路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那边徐执清有了欣霜的资金支持，事业也在逐渐起步。

如今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情况发展，但让人难以预料的情况，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徐永林突然不与徐执清一道，他在府外留宿了七八天，叫朱黎觉得十分奇怪。

陈默去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很快就在一个酒肆找到了他。他皱着眉进入其中，在一片东倒西歪的酒壶里看到了徐永林。

徐永林抬头一看，果然是他，笑了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儿呢。”

陈默很嫌弃的把他抓起来，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徐永林喜欢浑身酒气的感觉，但是想来他应该是比较烦恼才会选择来这里，于是说：“何必喝酒？”

“因为你不会来，”徐永林懒懒的晃着酒壶，“我原以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喝才知道是什么。陈默，你都不知道你自己错过了多少人间美味！”

陈默眉头依旧没有舒展的迹象。“非必要不喝酒。”

徐执清观察过陈默一年，发现他对喝水这件事不热衷，无论是茶水酒水都是能不沾就尽量不沾。

朱黎知道陈默喜甜，对于喝的应该也是惯以甜水为主，但徐执清第一次给他送的清茶，陈默连开封都不屑。

直到徐永林灵机一动，想到他可能是不爱任何有味道的水，于是才叫陈默安静的收下了徐执清送的礼。

现在徐执清开始埋怨徐永林为了讨好陆淼不顾他，他为了能让徐永林在天上也能过得舒服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逗朱黎开心，结果徐永林却只是为了陆淼，一点也不务正业。

“气死我了！”徐永林挂在陈默的怀里喝酒，“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他么，没眼力见的东西。”

“回去吧。”陈默干巴巴的劝着。

徐永林被陈默拐回去，他的脖子好像失去了支撑，围着肩膀做随风摇摆运动，偶尔会靠在陈默的肩膀边，他扭头看陈默的脸，偶尔发出咦嘿嘿的坏笑声。

陈默挥手挡住徐永林朝着他脸过来的手，把这个走路不稳的小家伙按住了，徐永林低下头，哇的吐了一口后，低头看着狼藉，醉醺醺的。

他突然说：“陈默，你在朱黎身边肯定很辛苦吧，要不我们逃走，逃到没有那些烦人东西的地方去。”

有必要么……陈默扫了徐永林一眼。不就是和徐执清吵了一架嘛，至于离家出走？

“……好。”

得到回复的徐永林愣了一愣，停住了脚步。陈默不清楚他此时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的，没有放开人。

徐永林伸出双手去抓陈默的脸，他的脚还软绵绵的，陈默没有忘记把这小子拉着。他双手一伸过来，陈默的脑袋就被他抓住了。

这个姿势对于陈默来说有不太好的联想，他微微侧了侧头。那边的徐永林不管不顾，勾着他的脖子要和陈默说悄悄话。

陈默无可奈何的低头过去，只闻酒气扑鼻，晃晃悠悠的男孩满脸酡红的凑过来。“我爱你……呕！”

啊？

陈默盯着挂在自己怀里的徐永林大吐特吐，决定先不管他说的什么混账话。他把徐永林背了回去。

当陈默浑身脏污的出现在朱黎的面前时，后者锁紧了眉头。“这小子怎么这鬼样？”

“先给他醒酒。”陈默冷酷的命令着。

朱黎哦了一声，转头进屋了。

朱黎给徐永林灌完醒酒汤，一转头没看到陈默，疑惑的去找他。

“等，等会儿……”朱黎不知道他又关起来干嘛，推门进去。抬眼一看，陈默已经摆好了洗澡的架势，此时拿着盆站在那边，窘迫的不知道应不应该捂住什么。

朱黎非常淡定，上下打量完陈默后才开口。“这么早就开始洗了？……你不是喜欢用净身决的吗？”

“水干净一些。”陈默看了那一身脏污的羽衣，简直不想再穿。

朱黎哦了一声，又问：“换洗的衣服呢？”

“呃……”

朱黎颔首表示，“算了，我去找找公主。”他转头走到门口，又返回来。“身材不错。”

然后打开门，关上。

因为朱黎的最后一句话，陈默在浴室里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喝得烂醉的徐永林睡了两天一夜，再醒来的时候是深夜，他嘴里还有呕意，翻身咳了起来。

屋子里有灯，随着徐永林的咳嗽声响起，那个坐在灯边的男人起身去顺了顺徐永林的背。徐永林喉头肿痛，眼疼心苦，咳了好久咳出了一点点口水，心肝脾肺肾都酸胀，搅得他眼泪决堤。

“咳！……”徐永林从那个人的手里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胃部的疼痛最先下去，紧接着四肢百骸都有了缓解，他抓着来人的胳膊，喝完一杯水后想越过他放在桌上，但手不够长。“谢谢。”

陈默把他的手托了一下，徐永林才放开杯子让他去做自己想做又没做成的事。

放下杯子后，陈默坐回去，徐永林已经仰躺在榻上了，他的手放在额头，看陈默阴魂不散般的坐在那边不发一语，问道。“怎么又是你？”

“你睡得太久了，公主比较担心你。”陈默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他看了徐永林一眼，这个小子捂着脸挥手赶人。

他想，徐永林可真不近人情。才站起来，手就被人攥住了。陈默略慌，回头看那边的人，徐永林紧了紧手，确认以及肯定的把他带回去。

陈默只能坐回去，他看徐永林玩自己的手，心情有点奇妙。

徐永林垂目，半晌道：“有没有什么能让徐执清修仙的法子？”

如果是他们故意隐瞒的话，那徐永林还有理由站在哥哥那边。但陈默已经摇了头，上界的仙草只能起到提升修为的作用而不能化无为有，唯一可以让徐执清从凡人变身神仙的草药只有魔界的虞青有，可那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而且魔界也不是去了就能回的。

多次问出没有结果的问题，徐永林也知道他很烦自己想让朱黎尽量带着徐执清一点。但对于朱黎来说显然连欣霜都是碍事的存在，更别提没用的徐执清了，他连年纪能否与朱黎持平都是未知的。

本来还想着在两人分道扬镳之前彼此留个好印象，但徐执清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非常手段强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前世的陈默谨记徐永林的每一句嘱托，认认真真的完成照顾徐执清的任务，换来了锒铛入狱和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黑历史。

今生的陈默已经明确不愿重蹈覆辙，却不料意外的迎来了新的变故。

徐永林背刺了徐执清。“你要小心他，他已经因为天赋差距而生了异心。”

陈默一时无话，在明白徐永林说的是什么之后，他才继续求证：“不至于吧，你哥跟你说什么了？”

“他不是我哥，他只是对我有过救命之恩的普通人，我认他做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徐永林坚定的表示。

陈默对于朱黎来说异常重要，重要到可以因为他而改变原有的计划，虽然陈默很强，但对于朱黎本人来说还是菜了一点，他肯定不希望陈默出事。

如今二人关系疏远，关键点就在外界人际关系流动上。陈默有很明显的左右陆淼之意，而徐永林打算一面鼓动朱黎看清局势一面推动二人重归于好，这样的话朱黎就会给自己一定的好处。

但徐执清一看他天天往陆淼那边去无所事事的样子，就没理由得觉得生气。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在拼命挣钱，可是徐永林呢，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借着与陆淼交流过密的由头，徐执清开始对着徐永林发难。但没想到往往一直忍让着他自大无知的徐永林居然会因为这次有理有据的埋怨而为难自己，进而一口气灌了好几坛酒，花掉了徐执清辛辛苦苦挣来的钱。

徐执清还在等着徐永林的道歉，不肯照顾他。

徐永林想，有一次就会有二次。徐执清不明白为什么徐永林会笃定朱黎可以听他的话，就像徐永林不明白他为什么当初坚持要把陆淼留在山洞里而不及时到附近的镇子上面去找大夫……桩桩件件的矛盾，一次又一次的忍让与期待落空，徐永林早已清楚自己与徐执清根本做不成兄弟，于是他迈出了这一步。

“陈默，你明白的吧，徐执清他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你们。”

但是陈默面对徐永林的笃定，并没有肯定他的推测。

前世不是这样的，徐执清一直跟着他们，直到陈默被抓走后，他还在外面寻求帮助，意图找到能够拯救上下两界的方法。

他临死前是这么对陈默说的：“我不后悔……我一直都不后悔……”

陈默有点不确定起来，如果徐家兄弟两个人都没错，那么为什么两辈子都会分道扬镳呢？“我考虑一下。”

“你考虑什么，他那么”

陈默说：“总得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处理吧，毕竟要是贸然冷落他了他肯定会察觉。”

徐永林叹息了一口，不知道应该怎么指责他好。

陈默出门后不久就被徐执清捉住了，他问徐永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陈默看了他好几眼，只能说还好。

徐执清对他的回答有点不满，还好是多好？徐永林之前滴酒不沾现在一来就喝那么多，就算是十八罗汉不坏金身也不能这么折腾。“这么说他是醒了对吧……那还好。”

他确实对这个便宜弟弟有点不满，在明知道他是一个普通人的情况下还故意冷落他。徐执清不是圣人，对徐永林的冷落轻视当然会介意。

徐永林肯定觉得他是小题大做无理取闹了，可他们不是兄弟吗，相互体谅一下也是没错的吧？何必就因为一点小矛盾就非要闹得这么尴尬呢……

陈默其实有点不太想参与他们的争论，徐家兄弟决裂与否对于未来的走向其实没多大变化。

他现在要去跟公主交差，让她知道徐永林没事了，好安心下来。

陆淼十岁生日一过，婚嫁之事就提上了日程，她以前为了打发时间而看的书，如今也已经变成了《女训》。

“女子以父为天，女子以夫为天。”学着学着她就觉得很疲惫，想出去玩一玩，便问了徐永林的想法。

徐永林也想出去，目的是为了给出走做准备。公主府不能算实际意义上的家，不算离家出走。他觉得徐执清模棱两可的态度不如自己坚定，还是尽快远离这些不能和自己灵魂共振之人，找寻新的天地和自由。

两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提议没几天陆淼就带着他去封地附近转了一转。陆淼看到了很多乞丐，有的都已经快饿死了，仰着头坐在地上等待生命终结，看起来比刚出土的木乃伊还像木乃伊。

徐永林在想怎么离开这里，但陆淼却看见了饿得饥肠辘辘的人民，她觉得他们好可怜。

她去问府尹有没有施粥过，对方表示每天都有布施，但饥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官粮本就不充足，再大力布施喂饱民众，那他们这些掌权的人吃什么呢？

陆淼表示自己可以几天不吃，只要乞丐能多一点。府尹摇了头，那些人光吃不干活，而他们是真正的为民做事，不可因小失大。

思来想去，陆淼决定自开救助之门，在府尹劝阻未果并决定帮忙之后，陆淼开始尝试亲自施粥。她在门口站了几天时间就得到了无数的感谢与赞美之声，这种夸奖让她更高兴，也就没有管徐永林的行踪。

徐永林走开了些，这里地势不算特别崎岖，稍微走远一点应该不算困难。他思考着，发现本来应该布施到日落的施粥铺子提前收摊了。他很不解，一问得知是有吃不上饭的男人非礼了陆淼，府尹就把今天本该布施两个时辰的施粥铺提前撤了，很多人因此怨声载道，怪官府找了个小姑娘布施，乱了他们的心魂。

徐永林赶紧回去。

晚饭将至，但陆淼一口没吃，她似乎还记得几个时辰前那个眼冒金光的男人撅着一张臭嘴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口，那种强势且叫人生不出喜欢的举动让陆淼吃不下任何东西，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洗掉脸上的口水印，手脚发麻的坐在那边久不出声。

“公主？”

陆淼听到徐永林教她，愣愣的抬头。她有点害怕，往回缩了一点。徐永林是个聪明人，也按照她的想法退了好几步，陆淼才感觉不到危险，坐在那边，没一会儿就抽抽噎噎的落了泪。

“我以为他们会感激我，但是……”陆淼现在恨不得用刀刮掉自己的脸，“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这么做，我好害怕……我以为我要被人吃了。”

公主的侍女拼命安慰也没能起到太大的效果，气得肝火直冒。“该死的，我这就给那个臭男人一点教训！”

“不要。”陆淼努力摇头，阻止着侍女。“是我的错，我应该要猜到他们不像其他男子一样会娶的女子，我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侍女说：“公主，您不能把错全揽在自己的身上。那些人错了就是错了，他们没娶媳妇，那就能随意欺负其他女子了吗？唉，说来说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跪院子去，也让那些服侍公主的人长长记性。”

陆淼还想再劝，但那侍女已经铁了心，往外面一站，跪得铿锵。

又过了几天，陆淼还想帮忙，府尹这回可是拒绝得更加干脆，上次她就被人袭击了，这回再来？他可不像妖族有几个脑袋，他家里人还在等着他回去吃饭呢，不能叫陆淼胡来。

陆淼觉得这次自己是有信心可以防止上次的情况，她这回带了陈默，那些人总不至于对她动手动脚吧？

但府尹还是不肯，说白了，公主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女流，若是寻常男子主持布施，那些人就会因为男人力气大而忌惮。

女孩嘛，就应该乖乖待在屋子里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行，世道险恶人心难测，她就算带了再多的帮手，终究难以保全自己一世，还是乖乖在家洗手作羹汤，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好。

但陆淼这次反而强硬起来了，她是公主，而府尹是臣，她想做的事，府尹应该支持，而不是看她是个女子就反对。

她先是一国公主，然后才是女子，她想怎么做，轮不到一个臣子来插手。

这个态度让府尹很不高兴，他说话其实并不好听，稍微耐心或者聪明一点的人都会知道他说的没有一句错话，但陆淼却不知怎的反复强调起自己是公主，让他有点不高兴。

府尹耸肩，摆出了一副她自便、自己不干涉的态度，明显就是希望她在这次布粥的时候再添乱子。

不过陆淼没有亲自布粥的打算，她叫人给太后传了信。府尹一看公主府几天没动静，就猜到了陆淼大概是找太后去了，赶紧叫人拦住那找太后的人马。

奈何入京的队伍里有徐永林，上次他因玩忽职守叫陆淼遭到了非礼，吓坏了可怜的小女孩。朱黎小惩大诫踢了徐永林一脚让他长长记性，为了记住这一脚，徐永林主动请缨保护陆淼的传信侍卫，恰好遇到府尹那边派杀手过来，他心里本就有火，这看到臣子居然敢对公主动手，气不打一处来。

君为臣纲，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把书读进去？天子是君，难道公主就不是君了吗？

他把那两个杀手揍得爬不起来后，带着陆淼的传信侍卫去了京城见了太后。太后打哈哈骂了陆淼几句，说她气量小容不得人，打发他们回去，半点没提开仓放粮的事。

徐永林是真的很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后为什么会对这种事小惩大诫，公主被冒犯不应该惩治一下那个失职的府尹吗？就算因为身份顾虑不能好好整治府尹，起码也不能批评陆淼吧。

但陆淼得知这事后，却说出了理解的话。迟禾国内的粮食一直不多，稍微打听一下外面的粮价就能知道。迟禾境内的雨水十分不喜欢走寻常路，要么不下，要么就是大暴雨，再肥沃的泥土都冲到河里去了，哪还有地种庄稼呢？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她就全无办法，没办法布粥，那她就教大家怎么种粮食。

种地事业如火如荼的开展，到了秋天他们才反应过来，迟禾的气候就不适合作物，就算圈了地防止土壤流失，又有什么用呢？

陆淼没有一点办法。

现阶段的情况，除了去掠夺别人的粮食以外别无选择，偏偏迟禾是三个国家中国土面积最小的。

国力不足的下场就是这样，一方面是饥肠辘辘的人民，一方面是一战必败的局面，迟禾皇室也看清了局势，久不出兵，让越来越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看不到国家的希望与未来。

虽然陈默作为重生者知道迟禾会走向灭亡，但他能做出的努力实在是有限，在必然会发生的结局面前，能改变的只有几个渺小弱者的命运，这对于其他无辜百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陆淼清楚自己会像府尹所说的那样乖乖在家当一个一无所知的蠢货，但她又不希望在未来的丈夫眼里自己是个一无所知的蠢货，她是公主，国家无力代表着公主无力，但不代表着陆淼就会甘心做一个蠢货。

她尝试着通过向欣霜借钱买粮的方法保护她这一方天地的民众，虽然这个举动会导致粮价激增，但她明白如果自己不做什么，就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制造新的问题。

欣霜的有钱程度超乎了想象，他应该不知道在凡间生活了多长时间，锻刀数百年的时间不明码标价，让欣霜就算是拿着好人给的报酬都能成为整个大陆的首富，偏偏他看起来穷困潦倒的。

“不打算为自己换一身行头？”陈默问他。

欣霜表示自己这身衣服已经穿了很多年，早已习惯了，虽然单薄花哨，但他看到衣服就会想起自己弱小的孩提时期，不会再选择其他等到衣服了。

见此，徐执清表示硬要挣出一番事业，连欣霜都富可敌国，那自己这个普通到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人，岂不是更加符合朱黎口中的蝼蚁？

没过几天，徐永林就想好了应该怎么离家出走，他在大晚上敲敲过去敲了一下陈默的房门，陈默晚上看不见，在门里蹲了好几天才得到徐永林的具体回应，听到敲门声立刻就站了起来。

徐永林也没有太强的夜视功能，无法发觉此时陈默睁眼瞎的情况，他们两个一个点头示意，一个听声辩位，察觉到徐永林走了，陈默马上寻着记忆跟上，二人有惊无险的逃出了公主府。

外面有灯，陈默看了一眼，让黑暗的视野得到了短暂的光明，一转头去，徐永林不知所踪。

陈默着急了，抓紧离开有灯的地方，在黑暗处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哎呦！”就在陈默还在考虑会不会撞到人的时候，果不其然撞到了人，对方似乎摔了个四脚朝天，陈默捞了半天没捞到人，好不容易抓住对方了，那汉子毫不客气，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大晚上的乱跑什么？走路不看路啊！”

“对不起对不起！”陈默一边道歉一边给人拍身上的灰尘。

那汉子打量了陈默一眼，发现他没认出自己来。“咦？”

陈默犹豫片刻，难道自己有什么异常？

不过那汉子没多想，只当他是晚上有急事出门，随口道：“去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还瞎逛，真是有病。”汉子活动了一下身子骨，越过陈默走了。

陈默有些莫名，不过想到他走远了，他还是去找徐永林，抬腿谨慎的往前走，避免自己再撞到下一个人。

那边的汉子扭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公主府去，他拍了拍门没人回应，叫汉子眉头皱起。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后，徐执清就回来了，他看到这个年纪不轻的中年人捂着胳膊叹气，低声叫起来：“您是，卖米的王老先生吧？”

徐执清拿着灯笼，在昏暗的街道里高大威猛，差点把王老爷子再吓一个仰倒。“是我！”王老爷子瞪他一眼，随即便道：“我在外面看你弟弟了，他在外面晃什么，大晚上的觉也不睡？”

徐永林？徐执清疑惑，“我不清楚。他现在在哪儿呢？”

王老爷子指了指陈默离去的方向，随便嘀咕一嘴，“他是不是眼睛不太好啊，怎么没认出我来。要是身体有什么毛病的话晚上还是不要乱走了，万一掉到河里了，可怎么办……”

“多谢先生。”徐执清简单道谢之后，就寻路而去。

陈默走得不快，但因为绕的小路，徐执清一时没能追上他。他着急了，仰唇喊徐永林的名字，被陈默听见了。

糟糕。

陈默加快了脚步，根据自己早已不知道歪到哪里的记忆一路往前，恰好与一无所获打算回去搬救兵的徐执清正面相撞。

徐执清的手里有灯，陈默一抬头就看清了人脸，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尴尬的搓了搓手。

“你去哪”徐执清还没理清这其中的缘由，陈默就已经转了方向打算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急了，甩开灯笼过去抓，陈默的世界顿时一片漆黑，着急的加速了脚步。

徐执清几步抓住他，但陈默的力气比他大，虽然抓住了，但也依旧没什么用，徐执清被他拖着走。“你等等！你大晚上的要去哪里，你回答我！”

陈默一边掰他的手一边努力往前蹭，他的话不多，可能是说了徐执清也没听清。

“徐永林呢？怎么是你？你快跟我回去，不能乱跑。”徐执清没看到前面的路，一直被陈默拖着往前，姿势很狼狈。

劝说了不知道多久后，陈默不知道什么情况把徐执清带到了壕沟，徐执清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带着陈默一块滚到了壕沟里，非常用力的砸在了陈默的身上。

陈默的脸接了地，发出一声闷哼。他翻身过去摸索自己的胳膊，感觉到它们还有能活动的迹象。

徐执清比陈默伤的轻，他起来拍了拍灰土，扭头看到陈默还坐着，便想到把他带起来。陈默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的身体像是没骨头一样，徐执清拉了他一会儿猜到自己多半是把他砸晕了，低头去把陈默架了起来。

“我能走。”陈默说着，微微抗拒他的触摸。徐执清倒是想放，只是他一松手这小子就往下滑，他没办法，抓着陈默的胳膊把他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同时观察这壕沟的深浅。

壕沟没有两米，但也很深，单凭徐执清一只手难以带着陈默上去。他在尝试了两次无果后颓废的坐回去，陈默这个时候恢复了点知觉，先推徐执清，再起手修复身体。

徐执清坐在一边看他，又问他出来做什么，陈默还是不肯回话。

他收手后，便学着徐执清之前的动作往上爬，壕沟坡度不小，加上地方有点窄陈默不好飞上去。徐执清看他半天，主动过去搭把手，他把陈默的身子举上去，在后者一惊一乍的时候，一扭头发现自己上去了，顿时没话讲了。“手给我。”

“哦。”徐执清伸手抓住陈默的手。

他不知道陈默在想什么，一拉又把陈默拉回了沟里。徐执清一只脚的重心才转移，就感觉到陈默从上面极速的下来，他赶紧把人护住，免得陈默像自己一样砸到别人身上。“你干什么？”

此时陈默的头就在徐执清的臂弯里，他顿了一顿后，又被徐执清拉起来，他听到那个男人说：“算了，我再送你上去，你回去搬救兵。”

“我看不见。”

“啊？”徐执清疑惑了片刻，随即做出指示。“你看不见你出来干啥？”

陈默没回答他，而是指示道：“我先把你弄上去，等你上去之后再叫人过来。”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溜之大吉。

但是徐执清更狠，他被陈默弄到壕沟外面去了以后转头就把陈默提了上来。“我上来之后把你弄上来不就行了，转头叫什么人？”

“……”意识到自己跑不掉，陈默无可奈何的被徐执清带回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