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庄,红缨楼。
一身紫衣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进大堂,激动道:“二哥,上京来消息了。果不出你所料,赤墨那小子按你给的消息,动身去了西楚!”
“可看清楚了?可别又被蒙了。”
玄庄副庄主段荆,苍老而修长的手把玩着两个玉球,乍一听消息,不敢置信的确认:“别看他年纪小,可狡猾着呢!要不老不死的怎么会放心将玄庄这么大的摊子,独独撂给他,而不是冕儿!”
“二哥多虑了,消息是那人手下传来的,这次一定不会有错。况且这次去西楚,他身边就只带了那个小丫头片子和冬楼的人。按着脚程算,人应当已出了北羌边境了。”
听了这话,段荆这才满意的大笑起来:“冕儿倒是有几分本事,连四楼都安插了咱们的人。”
中年男人见状赶紧奉承道:“那也是二哥教的好。就算赤墨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会被他一手建立的四楼出卖。更不会想到,葬送他的会是好心收留的冬楼。”
“啧……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这些年我也有意栽培他,这是这家伙太死心眼,就只肯听那老不死的。”段荆不无惋惜道:“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狠了。”
中年男人赶紧附和:“二哥有心抬举,是那小子不识好歹。冕儿的功夫虽比不上他,睿智却也不输他。只要我们这次做得干净,就算大哥闭关出来,赤墨早死透了,对个死人,就算大哥能耐再大,也掀不起风浪了,届时还得依仗咱们冕儿。这日后的江湖,可都要为二哥你马首是瞻的……”
段荆眉开眼笑,嘴上却道:“你莫要高兴的太早,那老不死的虽然闭关,庄里的暗卫也全数被我们调换成了自己人,可难保老不死的就没有后手。事情既然已谋划了这麽些年,这时候绝不能掉以轻心出丝毫差错。对了,紫云阁那边怎么样了,那两个小鬼这几日都在干些什么?”
中年男人忙答道:“二哥放心,竹三被罚在赤墨书房读书,四菊除过每日去送饭,二人几乎都不曾见面,更别说离开阁里。何况紫云阁外都是我们的人,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飞的……”
马车中,谭怡有些乏,遂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梅与冬说了声,冬便将驾车的速度放慢了些。
如此,盘旋而上的山道上,堪比蜗牛速度的马车缓缓前行着。
行至半山腰,马儿忽然一声嘶鸣,车子剧烈颠簸起来。
待车子停稳,前方多出了十多个提着长刀的黑衣人。
冬试图回退,可马车尚未调转,后路就又被从崖上落下的十多人阻断。
凌冽的杀气从帘缝窜进来,谭怡不悦的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这才缓缓的睁开双眼。
勾起帘角往外看,月色下周围环境看的还算清楚。
寸草不生的绝壁,见不到底的深渊,狭窄崎岖的道路,还有杀气凌然的杀手……
怎么看,都是想让她命丧此地的配置。
“你们是什么人?”冬提刀冷声质问黑衣人。
对方不屑的冷笑:“杀你们的人。”
不等冬怼回去,对方已经出手。
为了避她现身,对方直接攻击马匹,马儿被袭,受惊跃起,她同梅破车顶而出,落在山道中间。
看着明晃晃的刀剑借着月光反射出耀眼白光,谭怡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唇角。
知道她去西楚的人很多,玄庄,四楼,梅或者说,还有她的好师兄—张冕。
然而,知道他要走回魂崖这条道的,却屈指可数。
相识多年愿用性命相护的殊清、自幼受老庄主嘱托护卫她安全的梅、来自五湖四海因无家可归被她收留后,合成一股势力的冬楼……
所谓叛徒,显而易见。
只是让她吃惊的是。
将她三人围住后,黑衣人头目突然盯着她皱起了眉,一声‘是你?!’之后,便停了攻击,随后下令,准备撤离。
而她恰巧通过他那一声‘撤’,知晓了这群人的身份——太子护卫,萧然。
既然决定杀她,又为何会停?
正疑惑间,暗夜中突然又一声令起:“杀了他们,主人重重有赏!”
话毕,数支箭矢噌噌从萧然身后射来。
见状,谭怡又惊又怒。
好一个萧然,妄图用此计量诱骗她,真是找死。
心底杀意即起,闪身逼开暗箭,轻袖微摆之下,内力已将箭矢收握在手,目视萧然一瞬,暗箭转了方向直逼回去。
然,就在箭矢逼近萧然之际,萧然却仿若未见,只是震惊地看着从身后飞出去的杀手。
若非他身侧一铁臂人替他挡掉箭矢,萧然必已丧命。
萧然之后尚在迟疑的黑衣人,见自己首领险些受伤,当即拔刀冲了出来。
见状,谭怡微微皱眉。
莫非,萧然对那些杀手并不知情?
急速思忖间,不觉暗自冷笑。
敢情太子是被人算计了呵。
只是这铁臂人,不就是不久前刚在烟月阁出现的紫衣吗?怎会又出现在这里?
莫非,他是太子的人?
极快敛下繁杂的思绪,挥出袖间短箭。
靠近的几名出头鸟瞬间倒地。
梅与冬也已各自避开染了毒的箭矢,从左右聚过来,与她成三足鼎力之势对敌。
然,就在又一名黑衣人中箭后,那铁臂人忽地伸手揽住已然断气的人,继而冲天一声怒吼:“都给我上,杀,一个不留!”
吼声方落,从山道的两端竟又飞出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个个身手矫捷,剑法凌厉诡异。
剑出必染血。
不过须臾,狭窄的山道就变得异常拥挤,刀剑横飞。
只是让谭怡吃惊的是,在萧然回神后,一边与出自他队伍里的杀手拼命,一边不时的替她挡开身后的暗箭。
谭怡懵了。
萧然没有救她的动机,除非是计谋。
念及此,她手下不再留情。
起初,她只是防守,并未杀人。
但对方却刀刀致命,发了狠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尤其是看清了对方的招法路数后,谭怡冷笑一声,开了杀戒。
从那些用着她教予的剑法的蒙面杀手,以及刻意隐藏玄庄剑法的黑衣人手中,轻易夺过长剑,手腕轻转之间,寒剑染血已经没入剑主人的心口。
死前,那些震惊的眼中,迷茫、悔恨、惊讶、恐惧、仇恨、愧疚等情愫不尽相同。
冷冷的收回视线,再不愿理会。
犯她者,她必杀之,这就是赤墨。
因来敌太多,不多时,她们仨就被分开围住。
她在最前靠近崖顶一侧,冬在中间,梅在最后。
而围住她的人中,除过蒙面杀手和黑衣人,还有铁臂人。
因着当夜烟月阁一面之故,她本以为他会为千辰睿所用,却不想他竟和萧然在一起。
如此,便昭示了他是太子的人。
只是与此人交手,他虽招招直击要害,招势里却并无杀意,他不断纠缠又不下重手,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谭怡皱眉。
莫非,他并不是太子的人?
愣神一瞬,本与杀手血拼的冬突然翻身到她身后,刀剑相撞之下,只听一声闷哼,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他竟在替她挡剑!?
心中虽有顾虑,但在未摊牌证明之前,他就还是她手下。
左手抵挡住铁壁人的铁手,右手将手中夺来的长剑打出,射杀伏击冬的黑衣人。
可就是那时,冬突然转身靠近,手中突然多出一柄短剑,寒光毕现,直直刺向了她背心。
“少主当心!”不远处已然杀红眼的梅一脸惊恐,大喝一声,拼命挡开身前刀剑,朝她这边靠来。
围住梅的杀手自然不会给机会,梅担忧分心之际,肩上又受了一刀,再不敢分心。
见状,她微微眯起双眼,握掌趋力,正待准备回身向冬出掌之际,只见铁臂人抡起铁臂就朝她头顶砸来。
她本能的偏头避开。
然而让她吃惊的是,铁臂人的那一拳的目标,并不是她。
只听得一声低吼‘找死’,待她回头看时。
本该刺中她背心的短剑已‘哐当’落地,故意替她挡剑意图分她注意力的冬被击出一丈远,撞击在石壁上后又重重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他惊恐的瞪来,质问她身侧的铁臂人:“你是谁?”
铁臂人睨着地上将死的冬,轻嗤道:“叛徒,不配。”
冬惊惧不已,费尽力气问道:“难道……你也是…赤…墨…”的人?
只是话未说完,脑袋一偏,就咽了气。
铁臂人倏地转头看来,那双杀气腾腾的眼里瞬间盛满滚滚恨意:“你是赤墨?”
心头一怔。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这人不会与赤墨有血仇吧?
今日清理叛徒为重,她不想节外生枝,遂刻意出声转换此人心思道:“……多谢出手相救!”
可此人并不为她话语所动,只用恨意浓烈的双眼盯着她,寒彻肌骨的声音似想将她冻结。
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就是赤墨?”
心尖一颤,微微眯起了双眼。
无论此人是否是太子之人,今日都不能被他搅了局。
“无可奉告!”
不想多与之多做纠缠,挡开黑衣杀手齐齐进发而来的长剑,她抛出四字便翻身向梅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