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以极快的速度行进着,中间林云她们转了两次线,到达灵龙寺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四人出了地铁站,按照导航上的路,还要再步行500多米。
林云的手里拿着那只熊玩偶,来到寺庙的山脚时,苏文看着周围摆满的香火蜡烛的摊铺,犹豫道:“我们要不要买一点香啊什么的一起带上去?这样才可能显得我们会比较有诚意。”
田冬菱她们当然不会反对,四个女生一起就近找了个摊子,选了些价格较贵的蜡烛和香,就提着袋子朝着山上走去。
灵龙寺算是N市一大五星旅游景点,往常即便不是节假日,山中的道路上也有很多香客来来往往。
大抵是佛祖脚下,妖邪不敢肆虐,又或者是香烛烟熏的气息让人不自觉静下身心,原本内心焦虑紧绷无比的江洁她们眉头逐渐松开,脸色也稍稍舒缓下来。
灵龙寺的寺庙正门在山顶中央,而从山脚到山顶,期间路程需要大概一个多小时。
“这,这还有多远啊,我,我快不行了。”江洁喘着气,即便是在这充斥着山间寒气的山路上,她的额头上依旧有着细密的汗水。
田冬菱也有点遭不住了,但她坚信一切的收获都必定是有等价值的付出相对的,于是她鼓励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当是佛祖在考验我们的诚心。”
林云没有说话,她微喘着气,然后放慢自己的脚步拉住江洁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踩着阶梯往上爬。
等到达山顶的时候,太阳位于偏东方向,光线穿透云层照射在寺庙的主庙庙顶,折射出七彩的辉光,如梦如幻。
苏文她们一时间看呆了,反而是林云看着正门口,那高悬于头顶的灵龙寺的匾额,她犹豫了一下,看向手里的玩偶。
“你们先进去吧,我……等一下就跟上你们。”她站在原地,面对三人疑惑的表情,她抿了抿唇,没多解释。
田冬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点头,“那这个玩偶我们先拿着吗?现在都到了庙门口了,它就算再牛,也不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造次吧。”
林云没有拒绝,在田冬菱伸手过来时,将玩偶递给她。
“那你记得快一点跟上我们啊,我们就按照地图直线去那些分殿看看情况,你别记错了。”
林云点头,然后目送着三人进入庙门。
她一个人站在寺庙门口,头顶就是巨大的匾额,她目光看了眼周围,此时距离她最近的香客,也在大约十几米远的一棵树下打着电话。
周遭没有旁的人,她指尖微蜷,耳尖逐渐泛起了红色。
“虽然……虽然不知道狐,狐仙怕不怕寺庙里的佛,但,但如果你不可以进的话,也千万别,别勉强自己……”
她快速地说完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原本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林云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但从那个玩偶自己诡异地掉到地上,她心里其实就已经默认了那位大师说的话。
她的身边有位狐仙仙家。
而她查到的资料里,狐仙不算正神,如果遇上正经佛门,或许会被里面的诸神排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与那位莫须有的狐仙说这些话在旁人看来会有多么愚蠢,但她做了,并且此时极度后悔。
她咬了咬唇,还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温度正在逐渐升高。
她用冰凉的手背捂着脸,逃似地朝着庙门快步走去,却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她下意识伸手,一片红似火焰的枫叶缓缓落在了她的手中。
她抬起头,上方,已被秋意晕染成黄色的枝叶随着风的舞动而发出‘娑娑’声响,不远处断崖上,赤色的红枫凛然挺立,树脚下是一片夺目的亮色。
林云的心突然就静下来了,她合上手掌,将那片枫叶轻轻攥在手心,然后走进庙门。
灵龙寺内供奉了很多佛祖菩萨,林云按照一开始田冬菱说的路线找到三人时,她们正垂着头,看样子过程并不顺利。
“这家寺庙真的行吗,刚刚去了文殊菩萨的殿门口,看门的和尚很自然地就让我们进殿去,给菩萨上香,顺带按照自己意愿决定是否要捐一些功德。”
“可我们这次是来找高人救命的,而且文殊菩萨,好像也不是管这方面的吧。”
刚刚三个人去文殊菩萨殿上了个香,出来的时候盯了那个和尚好半天,也就收到他一个友善的笑容,很明显对方并没有看出她们身上的问题。
她们有些着急。
“要是高人遍地都是,那这个社会不就乱了套了,”林云看着她们,低声安慰,“而且那位大师也说了,一直到找到为止,所以他肯定也料想到过我们会遇到这样的处境所以特意提点我们的。总之,不管怎么样,把这整个灵龙寺都找一遍,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苏文她们同意了,于是四个人按照庙里的地图一个殿一个殿找过去。
从早上五点多起床,一直到随便吃了两口早饭爬到灵龙山顶,再到现在几乎快走完大半个寺庙。中间持续九个多小时,已经满身疲惫的苏文几人扶着栏杆,来到一棵大树的底下,颓然地闭着眼。
林云手里还攥着那片红色的枫叶,她的小腿现在有些酸痛,坐在微凉的石凳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瑟瑟的秋风于山林间涌入吹拂动顶上的枝叶,满树的橙黄交接碰撞,摩擦时产生的悦耳‘沙沙’声给浮躁的人心平白添了一份安定。
林云睁开眼,她凝望着顶上那树叶的形状,没有焦距的眸子一点点凝聚,最后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
这原来是一棵菩提。
余光处,有一抹素色的身影自转角走来,林云坐直身子,然后站起身,推醒了旁边苏文等人。
“大,大师?”
在这个周围寂静一片,独独眼前突然出现个慈眉善目,笑看着他们的大和尚,无数次在电影小说里见惯这种场景的田冬菱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恭敬又别扭地学电视里的朝着对方行了个礼。
“阿弥陀佛。”
眉间已满是花白的老方丈朝着四人回了礼,目光在触及到田冬菱手中的玩偶时,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大师,您看出来了?”田冬菱小心翼翼,语气间不自觉透露出紧张。
却见对方只是淡然一笑,平静道:“各位何不与老衲去后殿一趟,忧心之事自会得到化解。”
终于看到了希望,四人对此当然是求之不得。
奔波了快一天,如果真的再找不到方法,她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住心态去寻找下一家寺庙。几个人松了口气,知道事情即将有转机,刚刚的那些疲惫全都一扫而空,现在一个个精气神十足。
然而在离开前,走在最后方的林云突然对上了前面方丈的视线。
老和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随意扫了眼她的左手,旋即转过身继续去领路。
林云背脊一僵,左手不自觉攥紧手里的枫叶,不知为何,心跳得厉害。
四个人跟着老方丈绕过正殿兜兜转转许久,最后,当她们停下,田冬菱看着面前殿门之上,赤红烫金的牌匾上‘地藏殿’三个大字,她咽了咽口水。
看过那么多书,地藏菩萨是做什么的,她还是知道的。
她满心敬畏,低垂着眼跟随着方丈进入殿门。
“可否将此物交与老衲?”老方丈看着田冬菱,后者赶忙把手里的玩偶递过去。
眉须已白的老和尚双手拿着那布熊玩偶,一步一步走近地藏菩萨的佛像,然后郑重地将玩偶放在供桌上的香炉旁。
他的嘴里不知道轻声念着什么,只见他双手合十,眉目敛合,然后朝着佛像缓缓弯下腰。
后面,看到他这样的田冬菱四人也立马紧跟着跪下,苏文最是虔诚,头重重磕在地上,自己却是一点痛感也不觉。
“阿弥陀佛。”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方丈的一声叹息,江洁她们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不,不会连菩萨都收,收不走它吧。”田冬菱结结巴巴问。
却见方丈摇摇头。
“老衲有一言要警示各位。”
他示意四人起身,面对几人严肃的面容,却在继续后面的话时,目光遥遥地越过她们,望向殿外的缥缈。
“正所谓因果轮转,一因起则一果结。你们如今所做下的每一个决定,在日后,都将以其各自的最终发展,而形成不可逆转之势。”
“还望慎重。”
……
四人离开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近暗。
但在地藏殿受香火熏陶了几个小时,还有那位老方丈赠送的护身符在身,昨晚恐惧了一晚的紧绷心神放下,苏文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全身泛着金光,百鬼不侵。
“可是最后那位老方丈说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什么因啊果啊的,我没听懂。”江洁还记得那几句话的具体内容,可是合在一起,她就迷茫了。
“所以说你悟性是真的差,”田冬菱点了点她的额头,“人家方丈那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我们做事要慎重。”
“你看这次那破玩偶,不就是苏文识人不清,做出的不慎重决定才导致我们今天不得不去山上一趟的吗,以后咱们可得多注意了。”田冬菱说这话不是想怪罪什么,她只是觉得不爽。
“那个吕行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亏我之前还觉得他帅,部长竞选的时候还投了他一票,真是个歹毒的男人。”她瘪着嘴,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这是真的生气了。
“这次的事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搞玄学确实会被别人打成封建迷信,我们说他拿玩偶害苏文肯定没有人信,”她咬了咬牙,“但那家伙心里有鬼,再看到那个玩偶的时候,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
“你,你要干什么啊?”苏文摇了摇她的手,怕她冲动。
“我不干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给我们一个会害人的破玩偶,我们还他一个普通的布偶熊,已经很善良了吧。”田冬菱打开手机,已经开始物色玩偶。
江洁真是佩服她的胆子了,这次事情过后,她看到那些玩偶就觉得瘆人,这家伙竟然还敢买同款。
林云坐在旁边一直都没有参与她们的话题,地铁的两边是漆黑的隧道,她看着自己映在列车玻璃上的面容,一低头,手心里,柔软的枫叶漏出一抹亮丽的火红。
她的嘴角不自主往上翘了翘。可随即又想到那位方丈所说的,会形成不可逆转之势的决定。
她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