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北宁大雾,阴雨连绵。
迟宁从小便跟奶奶生活在这北宁的小镇上,北宁十几年前就高速发展成一线城市, 处处都是大都市的奢靡气息, 唯独这块小镇格格不入。
处处青砖红瓦, 榕树的枝丫松懒地垂着覆盖出一片绿洲。
迟宁坐在绿洲下的石桌凳上,一手黑子, 一手白子, 在走剩下的棋局。
张爷爷的小孙子回来过年了, 刘伯伯在外工作的女儿, 秦叔叔拖家带口的……平常都是一口念叨一个最喜欢清静的老人家, 现在高兴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大家都去忙, 今天没有人陪她下围棋了。
其实这手围棋也是奶奶教的, 奶奶总说人生如棋一步三算, 围棋里有人生百态的大道理。
迟宁当时没信, 这老人家就是单纯下不过别人,需要她这个智商高点的撑场面。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她大半对人生的见解都始于此。
最后一字落下。
迟宁目光落在的石桌下的蚂蚁,黑压压搬运着粮食。
过年了,连蚂蚁都是成群结队的。
“阿宁啊——”隔壁林叔留着长头发, 过年把长发扎起来,留下一戳小尾巴在颈后, “这是刚包好的饺子,下锅煮个几分钟就能吃。”
老一辈的邻里关系都这样,煮点什么都会挨户送。
林叔顺手塞了个红包给她,“小阿宁新年好, 今年也要开开心心的。”
迟宁想拒绝,“林叔我不能——”
林叔正色道:“什么能不能的,你前几天还帮林叔教小孩儿呢,你不收这压岁钱,咱以后可不让你进家门了。”
迟宁只能收了红包说谢谢。
林叔喜笑颜开,“这就对喽,阿宁今年年三十怎么过?”
“我早上去看奶奶了,晚上看春晚。”
林叔脸色僵硬一瞬,又很快如常,笑:“那阿宁晚上来林叔家里过吧,林叔家里可热闹了,那小崽子也一直嚷嚷着想你。”
迟宁知道分寸,“不用了,奶奶也挺喜欢看春晚的,我和她一起过就好。”
林叔没再劝,“那阿宁早点回家,天晚了,今年北宁冷得要命。”
“好。”
迟宁沿路回家,处处张灯结彩,遍布喜庆的红色。
到家,关上门,把黑暗暗的屋子开了个灯火通明,门口两个大红灯笼也要点起来。
做完这些,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点外卖。
她不会做饭,年三十点个外卖又可谓是难上加难,有开着店骑手也难找。
没屏蔽群消息,学生群都在庆祝这最后的假期,疯狂刷屏表达对放假的激动心情。
迟宁不喜欢这样的节假日,还说得上极度厌恶。
每个人都有归处,她连晚饭的着落都不知道在哪儿。
空荡荡的,从身体到灵魂都是空荡荡的。
放弃点外卖,迟宁还是决定去料理林叔送的饺子,她也没看水温是怎么掌控的,一不留神饺子变成飘馅汤。
她还是挺满意的,一顿饭有菜有汤。
等处理完这些麻烦事儿,春晚节目差不多开始,迟宁坐在沙发上,连着菜和汤、春晚节目都拍下来发给奶奶看。
她还故意挑着好看的地方拍,省的老人家又觉得她只会读书,其余什么都不会。
春晚开始,要开始吃饭了,窗外面的雨好像要停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迟宁好像突然丧失了活力。
窗外没下完的雨好似转接在她一个人的身上,雨滴渗透每处神经,将皮肤的脉络**地裹挟起来,阴冷得透不过气。
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堵塞着她。
任凭小品节目再好笑,任凭窗外的天气再好,她仍旧被压得透不过气。
呼吸不上来。
一秒。
五秒。
十秒。
她像被人抓到岸上,只能濒死的鱼。想逃,四肢百骸都在挣扎着想逃,逃离这样恶劣又很毒的举动,可四肢百骸无一行动。
因为掐住她呼吸的人——
是她自己。
她独自沉溺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用力夺走自己的躯体,让灵魂只得卑微地苟延残喘。
控制不了。
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手机电话猛烈地响动,叮铃铃地跟黑白无常催命似的,一个没接便立刻再打下一个,这么一会儿功夫,十几通未接电话。
“呼——”
迟宁脸色惨白,手拍打着胸腔,急促地汲取着空气中的养分。
指甲用力嵌进掌心,直到深红的月牙印刺痛她迟钝的神经,迟宁才慢慢能回过神,她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维生素,仓惶塞了进去。
等劲缓过去,迟宁才看到手机上的信息,那个催命似的救了她的信息。
薄知聿:【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赶个榜单字数先更到这儿 晚点看能不能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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