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 第68章 068

路斐一行人离开港城的两周后，帝国的军队到来了。

军队抵达港城的时机很不巧，澳野南边的永冻海气候突变，一天之内，雨云就席卷了整个行省，气候重新变得阴冷潮湿起来。

傍晚，雨幕中，两架军用运输机降落在军事基地。一百多名Alpha士兵有序而迅速地从机身内下来，在雨中列队，等待指令。

信息素的气味即使在大雨之中，也难以冲刷掉。

几名行省的军事长官早已等候在侧，直到机舱中最后一个人现身时，齐刷刷敬礼。

那队Alpha士兵也齐齐行礼。

殊勋走下来，看向为首那名情绪激动的行省军官，回了一礼，严肃的神情隐约松动，伸出了手：“申成，我们有多久不见了？”

名叫申成的行省军区总司令抓住他的手，喉结滚了滚，竟然有点哽咽：“十五年……长官，当年您留下我们离开澳野，一走就是十五年啊……”

申成看起来约有四十五岁往上了，两鬓已有斑白。

“嗯。”殊勋用力握了握申成微微颤抖的手，沉声道：“我回来打扫战场了。”

申成再次立正，行了个军礼，挺起胸膛，泪花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溢出眼角。

他胸前别着的军章里最上面的那枚，正是十五年前跟随殊勋打下了这块土地获得的。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所有人都淋着雨，申成行完这个礼，便道：“我们进去说。”

一行人快速进入基地大楼，那一百多个Alpha士兵也被引导着离开。

路上，申成介绍了身边其他几个军官，然后开始介绍澳野的形势。

殊勋一边听，一边在心中与路斐传回来的情报做比对。

路斐和白烨半个月前，一路沿伊河往上，前往行省首府澳城，目前滞留在澳城周边的卫星城。这半个月里，澳野形势的变化异常地快，也暴露出了不少令人惊讶的信息。在十五年前的战役里溃败后，剩余的反叛军躲进了深山，之后一直隔三差五地在行省东、西部一些小型城镇周边制造局部小范围动乱，或是劫掠往来的货船与货车，十五年间，只有屈指可数的一两次，反叛军试图在澳城制造极端事件。虽然烦人，但没有人认为这些残党还能再成气候。

然而，一周前，反叛军突然展现了远超所有人想象的武装实力。他们突然向首府澳城所在的中部大区发起了进攻，一举占领了不少地区，包括伊河上游的一段河道。

这些反叛军有人、有军火、有编成，俨然是经过训练，成体系的军队，没有人再将这些反叛军视作沦为劫匪、苟延残喘的乌合之众，帝国和澳野行省重新正视起卷土重来的反叛军后，惊讶地发现，他们对反叛军是怎样发展到如今这种规模的，竟然一无所知。

“当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就意味着身边已经潜藏了一万只蟑螂了。”路斐这样点评过。

殊勋想了想自己在里亚斯做执政官时的经历，深感同意。

这个比喻虽然不雅，但作为现役蟑螂头子……不，现役的里亚斯黑手党统治者，路斐说不定比起他、申成、还有澳野的行政长官，更清楚反叛军究竟是怎么在帝国的眼皮子底下壮大的，也更懂得如何治理这种地方。

没有任何寒暄或休息的时间，申成熟知殊勋的脾气，直接把众人领进了作战指挥室，汇报军情，同时移交指挥权，立刻进入了正题。

“澳野军区已经接到国防部指令，所有军队都将由您指挥，配合试验兵团的行动。”

申成知道殊勋这次是带着国防部的机密任务而来，就连清除反叛军，也只是这个机密任务的一部分，不是帝国派军队来澳野的最终目的，但这不妨碍申成相信，殊勋可以彻底肃清澳野的局势，尽管澳野如今的混乱也是在昭示着申成自己的失职。

他当年被留下来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下级军官，能力有限，当初也只是想养好当年殊勋没来得及带走的残部，就当给自己留个盼头，谁知道竟一路走到了如今军区总司令的位置上。

这并不是时无英雄、令竖子成名的戏码，十五年来，他申成扮演的角色从来不是什么乱世英雄，只是一只上了锈的、力不从心的捕鼠夹子。

“澳城目前什么情况？”殊勋问。

申成指挥作战不行，但对战情的了解很详尽，迅速点着地图，道：“我军和敌军在城郊僵持不下，有几处军事设施被占领，反叛军目前还没有攻破澳城的防线，但上游河道、周边公路和机场已在反叛军控制之下。他们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重武器，我们的援军还在强攻陆路，水路方面暂时实行了戒严，有很多民用商船停泊在上游河段的沿岸，我担心反叛军趁机搞小动作，就没有放行，请长官指示！”

“商船？”

“是，长官，反叛军控制了河道后，宣布只要向他们支付了高额过路费，商船就能从伊河离开澳城。商人们害怕战争真的打进城里，很多都急急忙忙交了钱逃离，首府的驻军很少，分不出人手看守关卡，仅靠那些废物官员拦不住的。那么多船停在沿岸，我们的军队也打不过去，现在只能加紧排查，把货物没问题的船只放行，但商船那边没几个配合排查的，有些甚至拿枪逼着也不愿意让我们上船。这些商人都是平民，当然不可能打得过士兵，但耗了这几天下来，也够烦人的。”

申成面露无奈。

这些人当然不愿意接受搜查，谁都知道澳野走私猖獗，商船里十只有九只夹带私货，剩下那只干脆全是私货。

面对澳野的官员，商人们尚且能塞点好处费，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军队不好糊弄，作为殊勋原部下的申成，带出来的军队更是压根不吃这一套。

路斐也提醒过，这些货物里一定有不少从里亚斯黑市走私来的军火，一出了澳城，立马就会分到城外的反叛军手里，剩下的则会在沿途神不知鬼不觉地落进其余反叛军的口袋。

从澳野航空港流出来的黑军火，最后统统被用于攻打澳野，这局面细想起来，还有点好笑。

只是，申成的士兵没有搜查的经验，恐怕再搜也搜不出东西来，只会白白浪费人力，不如让专业人士来。

“不用搜了，放行，”殊勋说，“但有一个条件，放行船只沿途不得靠岸，从海防部调几艘舰艇过去，全程跟着，保证商船直接到港城，之后叫海防军看管，让海关部门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申成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即答：“是！”

他对身边副官吩咐：“去把小郁叫进来。”

副官应了一声，转身去指挥室外，领了一个士兵进来。

申成介绍道：“这是郁云，给您安排的通讯员。”

试验兵团里都是精兵，没有非战斗编成，出于保密要求，殊勋只带了一个谢蕴，他身边的临时通讯员、警卫员之类的人员，都要申成安排。

被点到名字，这个名叫郁云的通讯员干脆利落地对殊勋敬了个礼，军帽下面是一张干净的青年面庞，气质安静，眼神尤其清冽。

他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信息素的气味，是个Beta。

殊勋点了点头。

申成对郁云重复了一遍殊勋的指令，青年又敬了个礼，大步走出指挥室，丝毫不拖泥带水。

申成手里的激光笔在地图上划了几下，继续道：“反叛军的战线拉得不长，主要集中在澳城到伊河中上游地带，其中澳城的反叛军最多，在和我们打正面战役，其余的都在交通要道守着，依靠地形优势打伏击。”

殊勋圈出了几处，调出数张局部全息图，扫了一眼，说：“这几个点十五年前就打过，我记得其中有一处还是你带的兵，为什么现在拿不下来？”

申成汗颜：“对不起！”

他实在没那个脸承认，澳野军区从军官到士兵，都没有当年殊勋军队那样的素质。

幸好申成的窘况没有持续太久，下一刻，指挥室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报告！”

“进。”殊勋说。

谢蕴打开了门，正是去而复返的通讯员郁云。

郁云清冽如水的双眼对上气势不怒自威的殊勋，竟然也没有丝毫怯意。

“守卫军紧急通知，基地西北方向遭到反叛军十一人偷袭，丛林中似乎还有其他潜伏者，人数不详。”

申成立即道：“又来，又来！派一个排，给我打回去！”

他的Alpha信息素顿时外溢得厉害，连带着其他几个军官也有点躁动。

殊勋叫停激动的申成：“不用。”

申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清醒：“长官，您打算……”

殊勋：“不用派其他人去了。马上准备十套军用实时影像设备，把画面接到这上面。”

他指向指挥室的墙面显示屏，接着又道：“还有十套单兵装备，让试验军第一小队最快速度做好准备，这一战让他们去打。”

这下不只是申成，连一旁的郁云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

殊勋点名要了十套装备，很显然，所谓的试验军第一小队，就只有十个人。

“这伙反叛军在这一带骚扰很久了，每次来都有三四十人，只派十个人去，这也太……”申成忧虑重重。

“足够了。”

殊勋看了眼旁边重新调整好表情的郁云：“立刻去通知。检验他们能力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