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好了门,路斐看到谢蕴和殊勋都在房间内,齐刷刷盯着他。
殊勋正在换衣服,衬衫扣子解了一半,露出饱满有力的胸膛曲线,还有最上面两块腹肌。
看清来人后,他顿了顿,随即解扣子的手继续旁若无人地向下,近似海洋气息的Enigma信息素随着衬衫的松脱,一点一点弥漫在房间里。
路斐淡淡扫了一眼他裸露出来的那部分身体,也不跟他客气:“穿回去,谈正事。”
“……”
殊勋把扣子扣回去,一直扣到领口。
“什么事。”
孔雀开屏是Enigma的通病。路斐满意地笑了一声,说道:“该商量商量怎么解决皮路斯上将了。”
这个话题的效果出类拔萃,殊勋老实了,殊勋严肃了。
谢蕴挂好殊勋的军装外衣,自觉躲去自己的房间。
“你有计划了?”殊勋问。
“有,但具体怎么执行,还要看皮路斯上将有多大能耐。”
“怎么说?”
“如果他胆子够大,手段也够高明,你大概会‘意外’死于芯片测试。测试本来就有风险,如果承受不住刺激,疯了或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路斐说。
“你拿我钓他上钩?”殊勋笑了。
“你害怕?”路斐反问。
“怎么可能。”殊勋嗤之以鼻。
“不用怕痛,长官,”路斐揶揄道,“他咬不到你这块饵。没人比我更了解芯片测试里的危险,我会做好防备。”
殊勋自动无视路斐“怕痛”的言论,又问:“你的技术顾问呢,他可信吗?”
“白烨绝对可信,为什么这么问?”路斐有些不解。
“他很警惕我。”殊勋回想自己几次见到白烨时对方的一举一动,从最细小的微表情到不自觉变浓的信息素,确信地说:“而且只警惕我,对其他人没有这么戒备过。”
原来是这个,路斐“哦”了一声,有点好笑:“他只是对所有Enigma都神经过敏,不单单针对你。”
白烨对Enigma敏感是真,毕竟他曾经见过路斐和魏玛斗殴后的结果,也亲眼目睹了魏玛和殊勋对峙的全过程。但白烨对殊勋的态度,除了警惕,还有隐隐约约的不太待见,大概还是因为“亲脖子可能会死”这档子事。
路斐微笑,路斐不说,并且决定摁头白烨在手术后往后脖子贴信息素阻隔贴:“对Enigma警惕才是人类的正常反应。白烨虽然是Alpha,但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人员,和我们这些在军队里训练过的不一样。你在他眼中,八成是个铁血冷面、徒手就能拧断他脖子的暴君形象。”
殊勋接受了这个解释,同时有点郁闷。
“跑题了,殊长官。芯片手术不是皮路斯陷害你的唯一机会。在全员植入完成后,还会有实战检验,那时再给你设陷阱也不迟。但从利益角度来讲,在你的术后恢复期下手,是收益最大的选项。”
殊勋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他,专注地等待下文。
路斐说:“陛下把Enigma当做帝国的重要资产,你出了事,参与计划的所有人都逃不了问责,尤其是提出计划、还提供了技术的我。如果在手术阶段就能让你出现‘意外’,皮路斯上将不仅不用费心设局,作为计划主导者的我也会获罪。这样一来,皮路斯家族在里亚斯失去的利益,都能通过蚕食索默尔家族的势力,成倍地拿回来。”
殊勋没想到路斐会这么想。
路斐这话当然不是杞人忧天,这段时间来,他从皮路斯上将身上读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他轻描淡写道:“皮路斯上将过去只有依附索默尔家族,才能从里亚斯那边吸到血。但我上位后,莫里斯才是最大的话事人,只有莫里斯觉得有价值的人,才能从我手里分到一杯羹,很遗憾,皮路斯没有达到莫里斯心里那条及格线。”
路斐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皮路斯上将口中所谓的“和魏玛的交情”。以他对魏玛的了解,魏玛八成压根都没有正眼过瞧对方。况且就算真有交情,也都是过去的事了,魏玛是庇护了皮路斯上将,又不是娶了皮路斯上将,还要路斐负责给他养老不成?
没必要养老,但可以送终。
路斐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给皮路斯上将送终。
殊勋思索,手指慢慢敲打着座椅扶手,片刻后说道:“我认为他会等到后面再动手。”
路斐抬眼:“为什么?”
“技术不是他十拿九稳的领域,从这方面下手,太容易出现纰漏。罗织,构陷,这些才是他擅长的。”
路斐并不赞同,但没有反驳。他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总之,你手术前后这段时间里我也会小心。只是小打小闹,不足以把皮路斯上将钉死,我们都要等,等证据的分量足够重时,直接送他上军事法庭。”
送上军事法庭,然后,自己再暗中搞点小动作,直接要了皮路斯上将的命。至于殊勋父亲的冤案,路斐也盘算得清清楚楚,到时候他会直接暗中逼供皮路斯上将,将真相写成自白书,再把皮路斯上将做成畏罪自裁的模样就完事了。
这么做固然有风险,但路斐不在乎。只要殊勋能够顺利完成计划,牢牢捏住“帝国第一支神经网络军团”这个筹码,路斐就算不得不回里亚斯避祸,也不欠殊勋什么了。
路斐不相信吕西亚斯二世,也不相信第一帝国的军事法庭,与其被动等待审判,不如主动自助正义。
只是,殊勋不一定能接受他这种做法,所以路斐也不打算跟他讲。
“好。”殊勋对扭送军事法庭这个提议没有异议。
“除了构陷,他还可能会考虑刺杀,”路斐提醒他,看好戏一般问,“好歹是在里亚斯做了十年执政官的人,你不会死在这种小把戏下吧?”
殊勋低笑一声:“命硬,死不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路斐站起来,点点头:“那就好。好好休息,殊参谋长,告辞。”
手触到门上时,背后传来殊勋的声音:“晚安。”
路斐的脚步顿了顿,打开门,走了出去。
几日后,植入手术的日子到了。
手术在训练基地的医疗室里进行,要被植入进殊勋颈后的那枚芯片,正是路斐提交给吕西亚斯二世的那枚。
路斐独自坐在医疗室的外间,闭目养神。
为了防止Alpha太多,导致殊勋应激失控,他一早便把谢蕴、约书亚和校长海德森中将等一干人请了出去,此时医疗室门窗密闭,新风系统已经过滤掉了医疗室内残留的乱七八糟的信息素,空气里闻不出一点气味。
医疗室虽然不是新建的,但隔音和新风系统显然都按照Enigma疗养的规格来设置,想到这是殊勋的母校,这一点也就不奇怪了。吕西亚斯二世重视Enigma,恐怕不止这所陆军军事学院,就连高中、初中,但凡是殊勋分化以后上过的院校,都有公费拨款升级设施的待遇。第一帝国还有好几个Enigma,大概也都是同一个流程。
里亚斯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统共就出过莫里斯这么一个土生土长的Enigma,没有什么培养经验。吕西亚斯二世的爱才之心仅限于他自己的手够得到的地方,对于远在天边的第二帝国,那片偏远、昏暗、逼仄、不宜人到他连去都不想去的疆土,吕西亚斯二世的爱才之心就所剩无几,只余戒备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莫里斯“淘汰”掉了来自亚提斯的魏玛和殊勋,成为了里亚斯当时的三个Enigma里笑到最后的那个,还大摇大摆地做上了独任执政官。论惹麻烦的天赋,莫里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路斐坐在一片寂静的房间里,任由自己漫无目的地走神,直到心情足够放松,然后开始放空大脑。
芯片植入后,需要有人引导植入者适应环境,这项工作需要引导者高度专注、平和,他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当初路斐的引导工作是由白烨来做的,原本这次也应如此,但在几次术前心理评估中,白烨和殊勋之间的相性程度始终数值惨淡。相比之下,路斐至少熟悉殊勋,殊勋也不会像戒备白烨那样戒备他。
这只是个小手术,注射就行,连切口都不需要,很快,临时手术室的门就推开了。白烨走出来,把门掩好,摘掉口罩,对路斐道:“好了。”
“顺利吗?”路斐问。
“顺利。”白烨说。
“他现在状态如何?”
“麻醉的效果还没过,不清楚。我给殊参谋长贴好了电极贴片,用来收集数据,方便精准用药,你进去后不要乱动我的设备,也不要让他乱动,等他自然醒来后,正常交谈即可。”
白烨特意强调了“不要乱动我的设备”几个字,因为路斐好奇心旺盛,在这方面有过不止一次的前科。
“咳。”路斐尴尬。
白烨从镜片后面瞥他一眼,又问最后一个问题:“阻隔贴贴好了吗?”
“刚贴的。”信息素接收水平的提升,会让受试者更容易应激,造成激素水平异常,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的信息素,此刻都不适宜让殊勋接触。
得到肯定的答复,白烨捣鼓起检测仪器,头也不抬地说:“进去吧。”
路斐做了个深呼吸,走进内室。
一把看起来无比沉重的座椅映入视线,金属的椅子腿是焊在地板上的,与旁边常见的那些医疗器材相比,显得突兀极了。
但路斐并不意外,他重新关好门,轻轻走近。
殊勋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双眼紧闭。
在他双臂和双腿的关节处,绑缚着一条条拘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