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 第24章 024

病人肋骨断裂，刺穿了肺部，万幸子弹和骨茬都避开了心脏，枪击后的急救很及时，病人身体素质也不错，现在各项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手术室外，谢蕴听完医生的话时，长出了一口气。

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后，她像只茫然的蚂蚁一样，原地转了两圈。

虽然她很想亲眼看到路斐在重症监护室安顿下来，但想起自己的职责，还是扭头走了。

殊勋也没事，他的手术结束得早，此时人正躺在另一间病房里。Enigma的肌肉和骨密度远高于常人，谢蕴急救时查看过，子弹没有造成预计中那么大的伤害，做手术取出后，只需要等待康复就好，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只是当时的场面实在太过吓人了，路斐吐出来的血全滴落在殊勋的后脑勺上，让谢蕴险些以为自家长官被一击爆了头。

路斐在安排了暗中保护的人员之后，又让她尾随在他们身后，这个决定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枪击案当时，一颗步枪子弹穿透了路斐的右肋部，最终留在了殊勋的左臂中，如果不是她这个前军医及时赶来，做了急救措施，路斐说不定早就因为窒息和失血，当场身亡了。

谢蕴当天至少感谢了一百八十遍自己曾接受过的医学教育和训练，以及里亚斯完全不逊于亚提斯的医疗水平。虽然她在第一帝国亚提斯的时候，也不是没跟殊勋上过战场，但从情感角度来讲，抢救朋友和抢救伤员，两种情形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病房外团团围着许多人，执政官遭遇刺杀，这是足以震动整个里亚斯的大事，就连远在行省的莫里斯，也第一时间做了公开讲话。舆情激烈得像是打翻了一锅滚油，迅速点燃了民众的讨论。

但外界的喧嚣并没有烧到路斐身边。所有舆论中，几乎都对他一笔带过，别说职务，连名字都没有出现。

术后没多久，他就醒了，第一反应是问身边人：“枪手抓到了吗？”

话说完，就咳嗽起来，监控仪也开始滴滴狂叫，汇报工作的手下们还没来得及进门，又被护士轰了出去。

止痛药的药效消退得差不多了，疼痛之下，路斐的情绪管理几乎完全失灵，被枪击的愤怒让他信息素水平急剧飙升，这可比护士的驱赶效果好到不知哪里去了。新进来的医生显然也同是Alpha，一进门就呛得骂了句粗口，都不用看仪器屏幕，二话不说就吩咐护士上安定。

医院不是路斐的办公室，这里没人惯着他，路斐重新昏睡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了。路斐睁眼，看见病床旁边坐着一个人，正在削苹果。

安定的效果让路斐像入定了一般，内心毫无波澜。

看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道：“白烨，你削的皮像是从碎纸机里呕吐出来的。”

白烨被吓了一跳，削皮刀差点割到手指头上。

“你最好少说话，”白烨把一小片稀碎的果皮从刀刃间取下来，丢进垃圾桶，叹气道，“还好有肋骨挡了一下，没有直接把肺打穿，可以恢复。”

他把手里那个削面复杂得宛如钻石一样的苹果放回果盘里，指着问：“你吃吗？”

路斐比了个“不”的口型，一点也不想啃那个丑苹果：“你竟然会想起来给我削水果，大科学家？”

白烨摘下一次性手套，回答道：“刚刚一个女Alpha也来看过你，没坐一分钟就走了，临走前塞给我一个苹果，让我给你削。”

是谢蕴。路斐笑了一下，她还有心情让白烨给自己削苹果，看来殊勋那边也没事。

“你看新闻了吗？有什么最新消息？”他问白烨。

“没有，犯人现在都还没抓到。”白烨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魏玛先生指使的，我只是私人医生，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

路斐刚想追问更多，白烨却看了看时间，拿起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式终端打开，放在膝上：“等等，到点了，我开个组会再说。”

“……”饶是早就习惯了他脾性的路斐，也不禁一阵无语。

半小时，一小时，一个半小时。白烨的组会开起来没完没了，路斐起初想整理一下思路，最后却在层出不穷的专业术语里被催眠了。

“咚咚。”敲门的声音冷不防响起，打断了路斐的昏昏欲睡和白烨的滔滔不绝。

“稍等——请进。”白烨暂停了组会，扬声替路斐回答道。

门开了，是殊勋。

殊勋看着白烨，白烨也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最终，还是终端里有人喊了一声“组长”，白烨才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抱着终端站起：“你们聊，我失陪了。”

然后，他一边接着对屏幕输出那些听不懂的天书，一边把自己关进了会客室。

“怎么样了？”殊勋没管白烨，大步走到床前，俯身关切地询问，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没事，”路斐弯了弯眼睛，又露出一点计算得恰到好处的自责神色，“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失职。”

他的视线移到殊勋的左臂：“伤得重吗？”

“外伤。”殊勋说，眉头锁得更深了：“你安心休息，后续的事就不……”

“殊勋。”

路斐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升起了一种类似于逗弄的心情，打断道：“你过来一点。”

殊勋依言垂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路斐的鼻尖，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唇上。

路斐抬头吻了上去。

这个举动与之前所有精心设计过的那些举动相比，有一点点脱轨和即兴。但反正也不会有多大的概率产生反作用，路斐也就懒得思考，想做就做了。

有一秒，殊勋的呼吸明显停顿住了，像是在惊讶。但很快，灼热而克制的回应覆了上来，没什么经验，更多的是依本能而动，但并不十分令人难受。

路斐暗自好笑，也正是这点好笑，冲淡了和Enigma亲密肢体接触带来的不适和紧绷，让他甚至耐心地引导起来。

一吻结束，殊勋主动拉开距离，眉眼里的忧色消散了不少，多了些松弛和意动神摇。

“据说接吻能减轻疼痛，怎么样，感觉好点吗？”路斐带着点调侃问。

殊勋神情无奈：“有。”

“我要继续追查。”路斐趁机要求道。

殊勋叹了口气，妥协道：“好。”

又朝房门紧闭的会客室偏了偏头：“那是谁？”

“朋友，”路斐懒懒地说，“他这人不太乐意社交，别介意。”

殊勋又看桌上那个削得有棱有角、形似水晶吊灯挂坠的苹果。

“……那是谢蕴让他削的。”路斐想起她来：“对了，她人呢？”

“在和新闻部交涉，”殊勋说，“忙，我是偷溜过来的。”

“就为了来看我？”路斐笑。

“不该吗？”殊勋反问。

如果是自己正在追的Omega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估计早就住进陪护房了。路斐这么换位思考了一下，迅速接受了。

“我明天就出院。莫里斯不在，执政厅不能没人。你安心养伤，等好些了，我安排你转去疗养院。”殊勋看着他，有点舍不得：“得走了，新闻部还在等着。”

“替我给谢蕴道声谢，让她别担心。”路斐笑笑宽慰道，目送殊勋出去。

送走殊勋，路斐又直挺挺地躺了十来分钟，会客室里的远程会议才终于结束。

白烨推门而出，环视房间：“执政官走了？”

“走了，他日理万机。”

白烨点头，走过来，直接把笔记本式终端塞进沙发上的背包里，竟然也是一副要走的架势：“你很平安，我也能走了。”

“等等，你也是单纯来看我的？”路斐发觉不对：“不是魏玛先生让你来的？”

白烨也莫名其妙：“魏玛先生要看你，肯定会自己来看。”

“他知道了吗？”路斐问，接着喃喃道：“肯定知道，连你都能找到这里来，他没有理由……魏玛什么反应？”

“不知道，但肯定很生气。”白烨说。

路斐自言自语：

“如果是他策划的，不至于挑这种可能会误伤我的方式……一定不是魏玛，这方式太直接粗暴了，不是他的风格。”

他感到头疼，但也一阵庆幸。

白烨背起背包，正要走，又被路斐叫住：“等一下，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白烨拉了拉背包的肩带说。

“你知道一种叫‘克瑞斯’的药吗？具体功效不清楚，但应该属于性别药物，Beta专用的……”

路斐说着说着，止住了声。

他盯着白烨的表情，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他和白烨认识了很多年，不敢说是知交挚友，但也十分熟悉了。刚刚，白烨在听到他说出“克瑞斯”这个词时，明显怔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也很是古怪，有怔愣，有犹豫，有思索，有不安，但唯独没有两种最应该有的情绪——陌生与茫然。

路斐盯着白烨，话语虽然还是疑问句，语气却已经相当笃定了：“‘克瑞斯’是你研发的药物，对吗？或者说，是魏玛让你研发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