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鬼 第41章 白小草重述往事

小花坚持让倾颜为白小草疗伤，倾颜不肯，只同意吊着白小草的命。

“小花，你威胁不了我，我只在乎你的命，可你惜命，不舍得死。既然你不会死，我又何必怕你？”

倾颜说的对，她惜命，她没有威胁倾颜的筹码，可是：“我愿意等着熬着命，是期待着自己能逃出去，或者有人能来救我，你若是让我看不见一点儿希望，或许我绝望之下，冲动着同归于尽呢？”

这倒叫倾颜犯了难，她既要保证小花没有逃脱的能力，也要防止别人找到她，还要让小花心中存着一点儿能看到的希望不至于绝望……

本想着将小花直接弄晕，时机到了直接杀了，可小花防着她，不让她近身。若真不省人事，那便是任人宰割，再无生还机会。

僵持之际，倾颜的侍女红樱进来禀告，说得还是悄悄话，小花听不到，可是她能看到倾颜的脸色瞬间变幻，带着极大的怒意狠狠盯着小花：“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这是我娘亲自设的结界！你等死吧！”

离开之前，为了怕小花真的“绝望”，她没有带走白小草，反而是用法术将白小草禁锢在这条水沟里，不能离开。这样，他们互相做个伴，更不怕她有逃走之念。

倾颜离开后，小花赶忙去水沟里捞起白小草，她还记得从前在白玉山庄时，小草对水质颇有要求，山庄里的池子但凡脏点乱点，他就得指使大家打扫干净，一刻也不能耽误。反正小花不喜欢水，没帮过忙。

当时白小草说：“我们白玉山庄为什么能把药草种植得那么好？每一株草药不仅个头大，连药效都能领先？来小花，我今天就告诉你诀窍，靠的就是我们对水质的严格把关，让它时刻保持着最干净最剔透的状态。”

当时小花是不信的，如今她知道了，那是因为一山庄都是草药精，自有办法将自己的孩子孩孙们收拾到尽善尽美。而水里，是白小草的家，不管房间多么舒适，床多柔软，都比不上它在水里尽情摇曳几下。

“师兄，这小水沟虽然乱了点，可胜在天然，没什么腐朽的味道，应该在地下有细微的活水流动，你应该能忍受吧？”

饶是水沟足够浅，小花也经受了巨大的心理折磨，已经上岸的水草拼尽全力，化作人形，虚弱的白小草隔着曾经的生死，遗忘，终于再次出现在小花面前。

看她眼睛红得心酸，白小草拼力发出声音安慰她：“看我快死了才知道叫师兄吗？”

以前小花也叫师兄，可更多时候，她都是欢乐地叫着白小草，那种语气里的肆意亲切太令人怀念。

“你还有心情说笑？你到底怎么样？”小花开始为他疗伤。因为司主太过柔弱，随时都需要他们救治，右翼教得法术除了自保就注重疗伤，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司主？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右大人是否已经告诉了他，她来了万花宫。她心里会想让司主冒险来救她吗？竟然会有那么一点点期望……小花立刻止住思绪，她在想什么啊？不，并不，一点也不希望他来，何况司主，根本也没那个能力。

“我有心情说笑，你不一样还有心思走神？在想什么？”

“你知道闲王殿下吗？”

“当然，掌妖鬼之事，为妖鬼做主，我曾一直想见到他，可只要我上岸，倾颜的人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我。我不敢冒险，况且我还要查真相，要找你，我只能一直躲避。”

倾颜，一个连闲王都敢杀的疯子。

“真相，你查清楚真相了吗？”

小草摇摇头：“至今我也不明白，苏明的目的。万花宫里水系纵横，我潜入过多次，也只听到了倾颜与苏明零星的对话。只知道他们……早就认识，倾颜格外在意苏明与你的事，我也是根据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你没有死。我想去妖鬼司找闲王，可因为那一夜，倾颜在我身上洒下花粉，只要我上岸，就会被发现。我只得在水里到处游，那次好不容易得到闲王的消息，结果却在水边看到你过来。有好几次，我其实可以跟你见面的，可万花宫的人来得太快，我怕他们会发现你，所以我不敢。”

“你既然都躲了那么久，怎么在药青山露面了？”

“我感应到你拿走了白玉山庄留下的东西，你娘是我的恩人，既然你已经知道一切，我继续躲藏的意义便没有了。从前我的使命是保护你，我没有做到，你死了，后来我活着是为了帮你查清身世真相，你已经做到了，从此以后，终于没有什么事是我必须要做的了。”

“你什么意思？”

“我是个水草精，本来这辈子不可能化形的，是你娘渡我法力，我才能作为人活了半辈子，可我力量太弱了，经此一难，恐怕撑不了两年，所以，小花，不用考虑我。”

怎么可能，不考虑你啊？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小花知道白小草是想让她自己逃走，可他也该知道，她不会。

“白小草，你太小看我了，我如今跟着右大人学了很多法术，我娘能给你生命，我一定也能，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给你找很多仙草，让你活到很老很老。”

白小草没忍住笑了，但想到她死时心里的恐惧，死后懵懂而无所依，这其中艰辛，岂是如今面上轻描淡写就能忘怀的：“小花，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因这一句话，所有的酸涩泪意便没法再忍，小花抹抹泪：“倾颜说她杀了所有人，你是怎么逃过的？”

“那一夜，是你成亲的大日子，我本想给你个惊喜，寻了一颗大河蚌藏在水底，苏明挨个敬酒时，我正潜在水底去取珍珠。许是人太多，苏明真的忘记了我，又或许他……总之，我回来时，那杯酒我没有喝下。那是迷幻花酿出的酒，大家的神情不对劲时，我是最先发现的，同一时刻，倾颜来了。苏明打开了白玉山庄的禁制，将她放了进来，大家一个个倒下。我对上倾颜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可比起倾颜，我更恨的是苏明，我们早已把他当做亲人，他却勾结倾颜要害我们。我不知是该救人，还是先去告诉你他的真面目，苏明却一掌打向我，我顺着他的力道落入水底。在岸上，我打不过他们，也无处可逃，可入了水，任他们再厉害，也无法找到我。倾颜眼看杀我无望，在我入水前将花粉沾上我的身体，大叫着不能放走我。我……我真的恨不得和他们同生共死，可我晕了过去，身体自动化为水草，躲过一劫。等我醒来，重新回到白玉山庄时……他们早已经被倾颜杀死，连尸体都找不到。”

“这么说，你没亲眼看到？他们会不会没有死？”

小草摇摇头：“我躲在万花宫时，听到倾颜说过，之所以用迷幻花，就是为了让他们死之后再记不得生前之事，即便变为鬼，也会乖乖去投胎，没有惹事的机会。倾颜说，她派的人亲眼看着所有人入了轮回台。”

“他们当时既然已经杀了我，为什么还任我的魂魄逃离，以至于倾颜用了这么久找我？万一她找不到呢？”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倾颜没有料到你会失踪，在她的认知里，那晚杀了你之后，她会直接拘禁你的魂魄，等你重新拥有实体，但你将一直处于失忆状态，什么也不知道。直到她生下孩子时，杀了你。可苏明杀了你以后，你的魂魄却消失不见，任倾颜怎么找都找不到。苏明说，可能是你娘早就料到这一天，提前设了什么禁制也未可知。可我……”说到这里，小草欲言又止。

“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苏明做的手脚，若是你娘能做到这些，一定会告诉我们的。而且在这之后，我跟踪过苏明，他甚至没有去找过你。他或许，不想让倾颜找到你，不想让你这样死。”

“可是，是他亲手杀了我，是他，帮助倾颜杀了白玉山庄所有人。”

“小花，我听到他和倾颜争吵，他说，是想让大家中了迷幻花，不要坏他们的事就好，可倾颜一向心狠手辣，怕事情日后败露不愿冒险，所以执意杀了他们以绝后患。或许，他真的想过放了我们。”

“你什么意思？”

“他是师父亲自带回来的人，是我们付出了真心要接纳的家人，是你喜欢到愿意共度一生的人，我不想承认，我们所有人都看错了人。”

是啊，小花想起来，他们，都很喜欢苏明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不管苏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勾结倾颜是真的，为大家送上迷幻酒是真的，在她最幸福最喜欢他的时刻，将她一剑穿心，更是真的。

白小草观她神色痛苦，暗骂自己竟然替苏明说话：“小花对不起。”不管是白玉山庄，飘渺山，还是落英山，如果没有苏明，倾颜早就抓到了小花，但苏明本就是这一切的根源，没有他，一切不会发生。

“就算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没有我，大家根本不会遇到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