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鬼 第30章 苏明留下的理由

小花在厨艺一道算是颇有天赋，做的阳春面劲道十足，猪腿骨汤熬制营养满满，洒上小香葱后闻着格外诱人。

“师兄，你给他端去，他刚拒绝我，肯定不好意思见我，让他把汤都喝了，补腿！”

白小草嗤之以鼻：“你给我留一大碗！”

接下来几天，小花从时刻随侍在侧变为看不见人影，想要营造一种你不喜欢我我就不缠着了的潇洒干脆。

但善良的小花，做饭做他喜欢的口味，央玉竹跟他下棋打发时间，让白小草买了正经书回来给他看……

苏明觉得：小花明明不在，却又无处不在。

玉竹敲了敲桌子：“能不能尊重一下棋盘？想什么呢？”

苏明回神落下一子，状似若无其事地问道：“小花这几日在干什么？许久未见她了。”

棋逢敌手，下棋时的玉竹六亲不认：“不知道，可能在跟哪个师兄弟打牌吧！”

亏得此刻正在认真研究菜式的小花没听到，决明端药进来，问苏明：“你找小花有事？”

“没什么事。”

“哦，你喝完药跟我们下山一趟吧！”

“下山？”

“是啊，你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下山转转，帮忙拿点东西。”本来是不想劳烦苏明的，但到了这个季节，大家都犯了懒，只想待在土里不出来，他们几个修为高点的还好，已经有几位师弟开始长眠，他们骗小草说，那几个人出远门运药材去了。

苏明跟着离开白玉山庄，走到庄子外面才发觉这里的阵法禁制很是高明，绝不是凡人所能做到，此刻回头，已经看不到白玉山庄的入口。

决明解释说：“这阵法依托整个浮游山所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不知规律是找不到入口的，回来时记得跟紧我。”

他们刚走，得到消息的小花就跑到了山庄门口：“怎么跑那么快？”

白小草问道：“怎么？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去转达？”

小花颓然：“算了，本想买些胭脂水粉打扮一下，让他眼前一亮，但他又不是那般肤浅之人。”

白小草立刻道：“别算了啊！这个主意好，早就该这样了，小花信我的，你长得虽然一般，但打扮一番一定能把他迷住！这跟肤浅没关系！”

“是吗？”

“交给我，我去买！既然要惊喜，肯定不能让他们提前知道。”白小草十分积极主动热情地跑了。

小花回到屋里，翻找白易和师兄们下山回来给她带的衣服首饰，照着镜子不停比划，她看过师兄收藏的美人图，跟美人比起来，她确实差距有点大。

白易曾怀念地说起过：“你娘，长得很漂亮。”

未尽之意，她没有遗传到娘的美貌。比来比去，最终选定了一条水蓝色的圆领宽袖长裙，裙摆上秀满了栩栩如生的彩蝶，灵动飘逸。

头发她只会梳最简单的长辫，照着图册上，很吃力地挽了一个发髻，幸好，有师兄买的精致发簪，戴上后也算漂亮。

做完这些，白小草已经回来，小花诧异极了：“你怎么能这么快？”

四年前跑下山那次，她记得山路挺远，这短短时间，怎么可能跑下去买了东西又回来？

白小草气定神闲：“我有近路。”

小花羡慕，想让他告诉近路在哪儿，但转念一想，她也没机会下山。

“给，看看喜欢哪个颜色？”一堆胭脂水粉，颇有财大气粗的气势，铺满了整张桌子。

颜色都很接近，小花甚至看不出具体的差别，挑了个最好看的盒子：“就它吧，你出去，别耽误我打扮。”

白小草：“我？耽误你？没良心啊！”

委屈地出去，刚巧碰到决明和苏明回来：看看，要不是他跑得快，哪能赶在他们之前？

决明看他却脸色不善，关心道：“怎么了？又从水里漂下山，遇到水鬼了？”

“呵，遇到水鬼倒还好了，直接打一顿完事。”白小草瞪了苏明一眼，只因他认清了现实：此后在小花心里，位置又要往后排！

苏明不明所以。

眼瞅着他要往小花的屋子走，白小草料定她还没打扮完，慌忙拦住：“你干嘛？”

决明拉走小草：“你管那么多？苏明给小花买了礼物，别耽误事。”

“耽误？你也说我耽误！我真的生气了！”白小草愤而离开。

轮到决明不明所以。

苏明敲了敲门：“小花姑娘。”

里面传来瓶瓶罐罐呼啦倒落的声音，随后是小花的慌乱声：“等等！”

虽看不到那是怎样一片兵荒马乱，但听起来挺手忙脚乱的，苏明很是耐心，等在门口。

过了许久，才有脚步声走到门边，门缓缓而开。

苏明抬眼一看，目光刹那间凝滞：“你……”

小花很确定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艳，但幸好，也没有嫌弃鄙夷，她懊恼地拍拍头：“是不是很丑？我第一次涂，不知道怎么弄！”

对着镜子鼓捣半天，也没把自己打扮成话本里惊才绝艳的姑娘，对自己失去信心，也不想苏明等的时间太长！

遇到小花后，苏明经常性语塞，此刻更是创造语塞时长之最：“……不，不丑，好看，这个送给你，多谢你这些日子的悉心照顾。”

小花立刻喜笑颜开：“我看看。”

是一支碧玉无暇的发钗，本清新脱俗，似遗世独立，可发尾，却嵌着一朵娇艳的玫瑰花，使它立刻多了凡尘的喧嚣热闹，也是小花一直以来的向往。

感谢煽情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苏明又道：“我的伤已无大碍，明日便沐浴焚香，昭告天地神明，与你义结金兰，后日，我便离开了。”

……小花简直，晴天霹雳，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本以为送礼物是要情花开了，没想到是告别前的最后温柔。

骗人的话本！说忽近忽远让对方感受到失落，从而发现心意，她这刚忽远，正准备忽近呢，人就要走！

“你别哭。”苏明慌了。

小花委屈得不行，又难过又生气：“关你什么事！你都要走了，管我哭不哭！”

还没被小花如此任性吼过的苏明：“对不起。”

“……不喜欢我算什么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小花气得推了他一把，转身进屋关门！

苏明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昏，才转身离开。

藏在土里看了全程的众草药们：“……”

第二日，天清气朗，乃白玉山庄十多年来最重要的日子，除了出远门的师兄弟不在，大家悉数到场。

庄重的香案，粗壮的香支，点燃后直冲云霄的烟柱，白易感叹道：“今日过后，我会继续下山给你找夫婿。”

小花：“……还找？都结拜了还找？”

她的眼肿着，精神倒还算好。

“兄妹总没有夫妻保的时间长。”白易认真说着，眼神偷瞥向不远处走过来的苏明，确认他听到了。

决明招呼他：“快来，吉时不能错过。”

玉竹接着道：“以后你就是小花的大哥，虽然你明天就走了，但小花以后嫁人的时候，你可得来。”

苏明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

白小草再接再厉：“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别看小花如今哭得厉害，可她一向单纯没心没肺，过不了两个月就能把你忘个差不多，等师父再领人回来，她一心扑上去，根本没空想还有个大哥。”

小花想反驳，她哪有那么寡情薄性，但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像也不太对，这幅样子落在苏明眼里，却是她默认了他们的话。

想到小花与另一个人成亲，他了结师门之事活了下来，以大哥的身份前来观礼……？？？

那个“新郎”陪她打牌，穿着她亲手缝的破……不是，衣服……可能手里还拿着玫瑰花饼，礼让道：“大哥，尝尝。”

画面太疼，不能继续想。

香案上摆了两盘玫瑰花饼，苏明停下了脚步。

小花吸了吸鼻子：“你看这些玫瑰花饼做什么？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我做了好多，你走的时候都带上吧。你日后若是想吃，就……给我来信，不过那么远，送过去也坏了吧，或者，你会给我来信吗？”

苏明定定地望着小花，看得小花心慌：“怎么了？”

“小花，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你愿意等我吗？”

“等你？”

“我回一趟师门，告诉师父大师兄的所作所为，为三师兄求个公道，我会告诉师父，师门一切我皆已放下，修行一途成仙成神于我来说不再重要。只要我活着，就会回来，陪你永远，留在白玉山庄。”

所有人：“……”

小花反应过来猛地点头，生怕他反悔似的，连说三遍：“等，等，等！”

香案迅速被撤下，师兄弟们把小花挤开围了上来对着苏明嘘寒问暖：“小明，你师门很危险吗？我们能帮上什么吗？”

苏明大致了解他们的修为，摇摇头：“你们帮不上。”

决明一脸凝重，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我练的丹药，不说起死回生，但只要尚存一口气，就能护住命，只此一颗。为了小花，给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其余人分别拿出压箱底的宝贝，原是他们凭借多日来的观察，一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东西都带在身上等着给他呢！

苏明心下感动，一一谢过。

直到一群男人轮番与苏明交谈玩离开后，才到小花，小花本来哭肿的眼睛此时笑得眯成一条缝，但想到他此去凶险，又担忧起来。

苏明安慰她：“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回来。”

小花笑了：“真好，以后有爹，有师兄弟，有你。”

苏明问她：“你喜欢我吗？”

“当然！”

“比喜欢你的师兄弟们还喜欢吗？”

“不能一样喜欢吗？”小花有些为难，那是从出生起就陪着她的亲人。

“要不能，现在不能没关系，以后要最喜欢我。”

“你很在意吗？”

“当然，这是我留下的理由。”

苏明说得认真，看着她的目光也灼热，小花脸颊发烫：“好。”

“明日我就要离开，你一直说要带我好好看看白玉山庄，就今天可以吗？”

“好啊。”小花带着苏明，看遍了白玉山庄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还没忘了介绍那个帮助她偷跑出去后来被堵上的狗洞。

这里到处都是小花的回忆，苏明听着她说从小到大的事，就像他参与了她的成长一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