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神魂凝练,它就跟老夫我最近研究的这符牌之道一样,讲究的是一个‘手感’!你得用心去感受,去体会!什么时候感觉这‘面团’揉得差不多了,既不粘手,又有韧劲儿,那火候也就**不离十了!”
水云华掌门坐在上首,说得是口若悬河,神采飞扬,仿佛自己不是在传授修炼心得,而是在分享打牌做饭的独门秘籍。
碧青也是第一次听,这种将高深莫测的修炼之道,用如此通俗易懂、甚至有些“接地气”的比喻来讲解的方式,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不过,不得不承认,掌门虽然比喻古怪,但其对修炼的理解,确实已臻化境。那些原本在她看来晦涩难懂的关隘,经他这么一“揉面团”、“烤火候”地一比划,竟也变得清晰明了,让她对自身功法的运转和灵力的掌控,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一个时辰后,水云华掌门讲完了他的心得。他端起桌上的灵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咳咳,修炼心得讲完了,接下来,就到了咱们每月一次的‘大陆秘闻’时间了!”
话音刚落,碧青便敏锐地察觉到,殿内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之前还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铁律峰首席弟子雷俊,此刻已经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朝着掌门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紧接着,剑峰那位的叶天雨大师兄,以及肖云,也纷纷起身告辞,仿佛对这即将到来的“秘闻”时间,避之唯恐不及。
不一会儿,原本还坐得不少人的偏殿,竟走了一大半,只剩下白芯、阮雪等一众女弟子,以及几个有些犹豫的男弟子。
“唉?他们都不听这些大陆消息吗?”碧青看着这奇异的景象,心中充满了困惑,忍不住拉了拉白芯的衣袖,小声问道。
还未等白芯回话,她另一边的阮雪便已经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你懂的”的狡黠笑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他们啊,都是些不解风情的木头脑袋,对这些真正有趣的‘宗门大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嘛,我相信,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说道哪儿了上次?”水云华掌门显然对弟子们的离去毫不在意,反而兴致更高了,他摸着下巴,努力回忆着上个月的“剧情”。
“师伯!”阮雪立刻举手,抢着回答道,那双灵动的杏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八卦的光芒,“您上次讲到,御兽宗那位风华绝代的花长老,年轻时曾与如今的曜岚城城主、清河宗的宗主,以及一位神秘的散修大能,有过一段惊天动地的.......”
“哦!对对对!就是这个!”水云华掌门猛地一拍大腿,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哎呀,说起这花老婆子,那可真是一段传奇啊!想当年,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却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御兽之术和那倾国倾城的容貌,硬生生将那三位当时在北州都已是名动一方的天之骄子,迷得是神魂颠倒,争风吃醋,甚至还为了她大打出手,差点引发了一场宗门大战……”
而碧青,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彻底傻了。
所谓的“九霄大陆不为人知的辛秘”……竟然是这种堪比前世八点档黄金剧场的、多角恋的狗血剧情?!
身旁的白芯和阮雪,也都听得是津津有味,双眼放光,甚至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低呼与惊叹。
碧青有些无奈,不过既然是有关御兽宗的消息,听听倒也无妨,然而,随着水云华掌门那绘声绘色的讲述,故事的情节也逐渐变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碧青起初还带着几分冷静,但不知不觉中,竟也被那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所吸引。会为故事里主角的悲欢离合而牵动心弦,为他们的痴情与抉择而感到愤愤不平,亦或是为那最终的遗憾结局而暗自神伤。
她想,这个掌门不去凡间的茶楼酒肆当个说书先生,真的是太可惜了。
就连她意识空间里,那个一向只对修炼和打架感兴趣的小碧青,此刻也听得是如痴如醉,认真无比,甚至忘了吐槽。
当水云华掌门讲到那位清河宗的宗主,为了花长老一句无心的戏言,孤身闯入魔渊,寻得一株绝世灵药,却因此身中奇毒,至今仍未娶妻,孤身一人时,整个偏殿都陷入了一片唏嘘与感叹之中。
“小青,你说那位清河宗的宗主怎么那么痴情,到今天都还……”身旁的白芯,那双好看的蔚蓝色眼眸中早已噙了泪水,她下意识地抓住了碧青的胳膊,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与不平,“明明……明明那位花长老,从未真正对他动过心,他为何……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呢?”
碧青被问住了。
爱之一字,怎么能解释得清呢?碧青并不觉得自己懂得多少。
在她那个早已远去的现代世界里,教科书、心理学、乃至社会舆论,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爱人先爱己”的道理。先有完整的自我,才能去构建健康的关系,这是她根深蒂固的认知。像故事里那位清河宗宗主这般,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付出一切,甚至毁掉自己的人生,在她看来,是一种近乎愚蠢的、不理智的自我毁灭。
对于碧青来说,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蛇影谷,她并没有感受到过爱,也不曾去爱过别人。
她拼尽全力,才勉强挣脱了家庭的束缚,学会了如何独自一人坚强地活下去。她以为,只要离得够远,只要自己变得够强,就能彻底摆脱那些与生俱来的纠缠。
她该怎么跟白芯解释自己对于“爱”这一字的感受呢?
她原本想说一句冷静而理智的话,比如“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最终的苦果也只能自己承担”这样的话。
但是她看见白芯的双蔚蓝色的双眼,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因为他不想后悔,不想留下遗憾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碧青想起初次相遇那天,被白芯放在怀里疗伤,在山下小院里的拥抱,在度雷劫的时候舍身,甚至昨天白芯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给她道歉。若是眼前这个好看的女孩子“理智”了哪怕一次,那么也许此身的碧青早已不在这里了。
也许有些东西,本就无法用理智去衡量。
故事在大家意犹未尽的过程里结束了,众人结伴走出偏殿,而碧青留下了,掌门之前指定她留下有事相商,她还记得。
很快,偌大的偏殿便只剩下碧青与上首那位水云华掌门。
“那个,碧青小友,”水云华掌门收敛了方才说书先生般的飞扬神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语气也变得郑重了些许,“想必白芯昨天跟你说过了吧。我这个破天枢峰啊,没有首席弟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与伤感:“本来是有一个的。可惜啊……十五年前,宗门之内发生了一些变故,他……死在了那场意外里。自他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发现一个如他一般的好弟子了,索性也就不再为天枢峰收首席了。如今天枢峰的术法课程,也只有一个老家伙在授课,讲的都是些枯燥的基础,可偏偏,术法一道,最看重的就是基础。”
“结果就是,天枢峰的弟子越来越少,有天赋的,不是被剑峰那帮只知练剑的木头脑袋抢走,就是被灵药峰、百巧峰那些姑娘们哄了去。搞得我这偌大的天枢峰,冷冷清清,连个能拿得出手的弟子都没有。”
他放下茶杯,对碧青说:“但是今年各峰都派出了首席弟子担任主考官,我这天枢峰总不能太寒碜,只派出那几个不成器的内门弟子去丢人现眼。所以……老夫思来想去,就想麻烦你这次,代为天枢峰的主考官,如何?”
“碧青得白芯师姐搭救,又得掌门信任,自然是想答应的。只是,”她抬起眼,目光诚恳地看着掌门,声音中带着一丝谦逊,“我确实对术法不太精通,所学驳杂,只会一些基础的术法。虽然我如今已经是金丹期,但终究是野路子出身,我担心在考核之时,若遇上真正精通此道的外门弟子,会应对不暇,反而会辱没了天枢峰的威名。”
“哈哈,你这丫头,倒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水云华掌门闻言,更是乐不可支,他捻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许,“放心吧!你既然肯应下,老夫自然不能让你空着手上阵!我这两天简单教你两招,能在试炼中用就行了,你这两天就先住这把,记得先跟白芯丫头打个招呼,不然她马上就跑来给我要她的小蛇了!我可经不住她折腾!”
然而,他话音刚落——
“师伯,您背后说人坏话,我可都听到了哦!”
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幽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偏殿门口传来。
“你这丫头!竟敢躲在外面听你师伯的墙角!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他索性吹胡子瞪眼,摆起了长辈的架子。
“我可没有偷听哦,”白芯却是不怕他,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拉住碧青的手,“是师伯您老人家说话太大声了,我在殿外都听得一清二楚。再说了,您要扣下我家小青,我这个主人,总得过来问问情况吧?”
碧青只感觉自己的脸颊一阵泛红,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怎么又是“我家小青”,又是“主人”的,这个白芯,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她转过头,对着碧青,语气轻快地说道:“那我正好跟着阮雪师姐去百巧峰看看,听说她最近又炼制出了几件好玩的新奇法器呢!小青,你就在这儿好好跟师伯学习,等你回来!”
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回去就跟我师父说,我师父,可是师伯的百年道侣,师伯他最怕我师父了!”
“嘿!谁跟你说的我怕那臭婆娘,我那是...”水云华掌门被白芯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口。
“那是什么?我这可都记着呢!回去一起告诉师父。”
“你……你这鬼丫头!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打扰老夫和碧青小友探讨术法大道!!我教完了还要去跟张老头他们打符牌呢!没空跟你磨叽!”
“好嘞!”白芯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知道,师伯这是答应了不会欺负碧青。
她最后又看了一眼碧青,眼里闪闪发光。
“小青!等你回来!”
“你说,她到底把你当个特别的宠物,还是当个亲密的朋友呢?” 心里的小碧青问道。
碧青没有回答,但是比起白芯到底怎么看待自己。此刻的碧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看待白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