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这是哪?我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向鹭!你去哪了?”我坐起身来,四处寻找着向鹭的身影。
窗前垂着薄纱帘子,隐约透出外面花园的景色;靠窗的书桌上堆着书本和笔墨,砚台里还留着干涸的墨迹。
我好奇地翻了翻在桌上摊开的一本书,一张照片从书页滑落,是一张合影。
“1930年……?”
我想把照片从地上捡起来,指尖刚触到照片边缘,一阵刺痛突然袭来。
蝉鸣声在耳畔炸响,我闻到黄包车夫的汗味混杂着浓郁的茶香。
这条热闹的街巷开满了茶铺,每间茶铺都坐满了喝茶的人,他们男穿长衫或中山装,女则穿旗袍或洋装。
我往前走几步,不料撞到了桌角,我痛得蹲了下来,照片飘落到了地上。
画面一下子又回到了放着雕花木床的房间。
“这张照片……是民国时的品茗巷?”我再次把照片捡起来。
我的大脑就像被按下老式放映机的开关,零碎的画面再次在脑海里闪现:
品茗巷的转角处,小洋楼的满洲窗在烈焰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那光芒又恰巧映射出对面公园中,一个穿长衫的男子的身影。
他眼神锐利似鹰,棕色长发如丝绸般顺滑,高高束成马尾。剑眉之下,酒红色眼眸透着武者独有的杀伐之气;高挺鼻梁与薄唇,更衬出他的冷峻,黑色棉麻长衫带着旧时武者的风范。
此时他正把飞镖刺入一团黑雾之中…
“他、他是……”
那段沉寂的恐怖记忆被悄然唤醒,古井底部的潮湿青苔味再次涌进鼻腔。
我抑制住已经在发抖的手,或许这只是谁的恶作剧呢?
一个扎着高马尾,体格娇小,步伐轻盈却有力的身影——照片里的那位神秘人,正从迷雾中走来。
“你来了。”神秘人的声音有种冷漠的平静。
我警惕地后退半步,同时大脑开始运作起来。
我眯着眼,打量着他身上老土的民国长衫,这种款式就连我爷爷都不穿了。
这怎么想都很奇怪。
难道是……真人秀?
我四处张望,竟被我瞥见了书架上放着《社会心理学》、《自私的基因》、《巴菲特致股东的信》、甚至还有蔡澜的《人间好玩》,砚台还压着一张迪士尼门票。
果然就是向鹭他们的恶作剧!
我越来越坚信这个推测,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我拉住神秘人的手,说道:“这位男姐姐,我累了,我不想玩了,帮我把那群家伙叫出来吧!”
随后,我大声呼喊:“向鹭!温侑闻!于亮亮!关云!欧阳!文永!我知道你们都在,快给我出来!”
呼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内,回应我的只有那神秘人淡定的目光。
我又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网上常说的清醒梦?不然民国人的书架怎么会出现现代的书?
自己吓自己~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走到神秘人面前,“现在本姑娘不想跟你玩,还不快给我退下!?你再不走,我可要用法力收你了!嘛哩嘛哩菠萝菠萝蜜芝麻开门巴啦啦能量目木大木大木大……”
“你到底在干什么?”神秘人忍不住冷笑一声,然后摇头:“玉虹镖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人……”
我不信邪地试了各种手段,但都毫无作用,神秘人站在那里,像看猴一样看我表演。
“算了,你给我个痛快吧,要杀要剐随便你!”我摆烂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缓缓走来,将一个镶嵌着玉石的飞镖递到我面前。
“啊啊啊阿珍你来真的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拿着。”
“啊?不是…你是景区购物点的销售?我不接受强买强卖的,你放我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我掏出手机报警,却发现就连紧急电话都打不通。
“这里是虚世界,只有被时空漩涡召唤的人才会进入这里。”神秘人说道。
“虚……?就是幻境的意思吗?不对,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没有必要骗你。万物皆蕴含阴阳、动静、虚实之理。此处所言的‘虚’,实则是与你所身处的世界相对而言的。我们称你所生活的世界为‘实’,这两个世界虽平行存在,却又相互交织,互为影响。一旦‘虚’的秩序被扰乱,其影响亦会反噬至‘实’的世界;反之,‘实’若遭受破坏,相应的‘虚’也将不复存在。”
“那,那照你这么说,虚实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世界?”我听得云里雾里。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如同庄周梦蝶,究竟是谁在梦中,谁又是梦境的缔造者,这全然取决于你,是选择成为洞察一切的庄周,还是那翩翩起舞的蝶。”神秘人背对着我,望着庭院那几只飞舞的蝴蝶,说道。
"这也太复杂了,我只想回到我所生活的世界。”
“拿着吧,你是玉虹裂空镖选定的主人。”神秘人再次把手中的玉虹镖递给了我。
“这到底是……”
我茫然地接过这把名为“玉虹裂空镖”的暗器,它的形状宛如一双展开的羽翼,镖身散发着淡淡的玉彩,散开的镖尖凌厉,镖身的中央,一颗虹光四溢的宝石镶嵌其中。
虹光宝石突然脉动如心脏,一股温热顺着掌心漫上我的手臂。
“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神秘人背对着我,说道。
“好吧……”
我假意顺从,手指却紧攥着玉虹镖:只要他一靠近,我就刺他的腰子,电视剧里的武侠片都这么演的。
但是这样太危险了,有了……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把玉虹镖掷向烛台,烛台应声倒下,点燃了桌上的书籍。
火焰顺着窗纱窜起,他一个挥袖,茶水立马顺从地飞向火苗。
我趁机冲向雕花窗,还没爬上窗户,三把飞镖“嗖——”地一下就从我的脑袋擦过,扎到了窗框上。
我竟不知怎么地就把玉虹镖召唤了回来,横竖都得死,我握着玉虹镖,狠狠地向他刺去。
他一个侧身,我扑空了,他钳制住我拿着玉虹镖的手,我不死心地用右手反击,也被他敏捷地抓住。
“小姑娘,挺有种。”
我被他压制在地,危险的气息愈发逼近。
“你又想干什么!你这个伪娘!”
他停顿下来,我偷偷看他,果然他脸色变得阴沉,随后竟抓起我的左手,狠狠咬了一口,我痛得大叫出声。
松开时,我手腕上留下了一块淤青的牙印。
“这就是,你挑战我的惩罚。”他松开我,冷冷地笑道。
这下我总算老实了。他捡起地上那张发黄的老照片,“虚世界的秩序已经失衡,需要从实世界召唤一些少年勇士来维护。否则,虚世界的崩溃将反噬到实世界。因为这个使命,我已在虚世界驻守了五百年。”
“五百年!?那你……百岁老头竟然还耍这种咬人的把戏!”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只是在这个虚世界驻守了五百年,而我的真实年龄……”
“这么说,你还是千年老妖咯?”
按他说的,他至少五百岁以上,可他的外表顶多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语出惊人啊。”他扶额表示无语。
他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微微凸起,拳头上的关节有一些茧子,露出的小臂肌肉紧致有力。
而我竟然就在几分钟前,企图偷袭这个人。
气氛似乎变得轻松了些,我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是被选定的少年勇士?可是我既不会魔法,也不像你那样是武林高手。”
“既然你已经被玉虹镖的光环笼罩,那你现在的体质已经是异于常人。”他使出气功,一掌击到我的背上,我吓了一跳,却并不觉得痛。
“你现在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住即将到来的试炼。怎么样,你做好觉悟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看了一眼自己白嫩的手,“我可不想满手都是老茧。”
他尴尬地挑起了左眉,默默缩起手,正色道:“在这个崩坏的世界,力量便是生存的法则。被玉虹镖选中,是你无法逃避的命运。”
他掀开窗纱,云心湖倒影出的实世界正在涟漪中破碎。
他弹出一枚铜钱,硬币坠湖的刹那,湖中的景色骤变。
沙滩上的向鹭维持着奔向烟花的姿势,文永扬起的发丝凝固在半空,温侑闻镜片反光里有一道翡翠色裂痕正在蔓延。
“这是「时隙」,虚与实唯一的交汇点。”他接住回落掌心的铜钱,“你每在这里虚耗一日,对实世界的反噬就深一寸。”
我沉默了。
“你也不用露出这幅要完蛋的表情。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会带着你。”他淡淡地说道。
“那我实世界的生活呢?”
“虚世界的二十四小时只等于实世界的一分钟。差不多的时候我自然会放你回去。”
“哦,还能回去啊,那还好点。”我松了一口气,但又想想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怎么半推半就地就接受了这种设定啊!!
“额,那我应该叫你,师父?”
“叫我紫黛就行了。”
“您还真是雌雄莫辨啊。”我脱口而出,他挑眉瞪了我一眼,我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名字只是为了区分,就像每个物体都会有自己的称呼一样,什么时候有性别之分了?”
“可是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女性的名字呀,还是那种古代的……”
“我允许你不叫我师父,但并不代表你可以一派胡言。”紫黛暗下脸,红色的眼眸散发着血光:“想不想知道,我送过多少个人下地府?”
“对不起师父,我再也不开您的玩笑了。”我顿时软了下来。
紫黛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他嘴角微微扬起,一副打量小猫小狗的表情,“你的个性很有趣,像是没被驯化过的小动物。你今年几岁了?”
“十四,但马上就要十五了……”我垂着头不敢看他。
“那只能算是刚刚开始做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比起您来我确实还算个小宝宝……”
“哈哈!”紫黛突然大笑起来,他坐在椅子上,翘起了腿,“那你认为我应该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考虑下个世纪用起来。”
“下个世纪?我都看不到那个时候咯。”
“也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过精彩的人生,也是不错的体验。”青黛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马尾尖尖,“你还没介绍你自己。”
“我叫卿松。”
“轻松?好名字。”青黛听罢,朝我招了招手,“伸手,掌心朝上。”
我疑惑地伸出手,他扫了一眼,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震惊。
“师父,你还会算命啊?怎么样,我是不是富贵命啊?”我好奇地问道。
“你只在乎这个?”青黛只是笑笑,“有人在这人间苦修了几世,而有生灵付出代价修炼成人,都仅仅是为了追随你。”
“哇塞,原来我这么牛?我前世不会是皇帝吧!”
“也许吧。”青黛只是笑笑,“总之你这一世,得先跟我去修炼!”
“啊!怎么皇帝都要修炼!”
我被安排在他对门的房间住下,看起来是为了方便监视我。
我推门进屋,一股特殊的香料味扑面而来,花香夹杂着药草的辛香,仔细闻闻,竟然还有黄皮的味道。
房间的布局和他的差不多,堂前的酸枝桌子上,几支桃花插在花瓶,屏风后面则是一张雕花木床,看起来早已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偷偷顺了一把剪刀藏在枕头底下,只要他敢靠近,我就刺他。
在柔和的晨光中,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跟着紫黛踏入后山的竹林。
紫黛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时,紫黛指向竹林中的小径,对我说:“开始跑吧。”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踏上了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