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净 第12章 戎马生涯

话说回头，此前窦建德兵败身死，李世民考虑到窦建德余部众多，如果全部除掉未免杀戮过重，于是只处理了极小一部分，其他人都遣回原籍，并命令地方官不要为难他们。偏偏地方官吏不能将唐中央的宽抚政策执行下去，只要是窦氏旧部，便用严刑酷法加以鞭挞，或者冷眼相待，时不时找出点事来折磨他们，让他们倍觉气愤、窝囊、怨恨益生。官吏们恐其生祸，当即奏请朝廷。唐皇李渊下诏：“窦氏故将入京。”这是一种官逼民反的做法，“窦氏故将”均认为此去长安凶多吉少，大唐会像对待夏王窦建德一样，将他们尽数斩首。这些原本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人无法再安心生活，于是在武德四年，公元621年七月，一致推举窦氏重臣——刘黑闼为首领，再次举起起义的大旗。

刘黑闼的起义军一路攻城斩将，短短数月，便从唐手中收复了大部分窦氏故地。

李渊非常着急，只好于武德五年，公元622年正月八日，再派秦王李世民出兵讨伐刘黑闼。

毋庸置疑，出兵的名单中自然有她白云净的名字。

李世民很快率军抵达获嘉并首先收复了相州。刘黑闼则退守洺州。这时，唐幽州总管李艺率部众数万人向李世民营地靠近，想与李世民合兵一处。刘黑闼发现后，留范愿坚守洺州，自己则亲率主力向北拦截李艺。

净儿闻知此状况后，建议李世民万不可让刘黑闼成功进军，拦截住李艺，找机会行各个击破之术。因为她已知晓刘黑闼一贯的军事才能。

李世民得到净儿警示，急中生智，派手下将领连夜运60面大鼓，在洺州城西一齐擂响，鼓声大振，响彻云天，连城中都摇动起来。

范愿手下只有一万人马，听到鼓声不知敌人虚实，惊慌失措，忙派人飞报刘黑闼。刘黑闼听说洺州被“数目惊人”的李世民军强攻，心急如焚，于是把阻拦李艺的重任交给仅有一万兵力的弟弟刘十善，自己则率军赶回驰援。

一月三十日，刘十善部众在徐河大败，损失八千人。

李世民在净儿的警示下，略施小计便把刘黑闼搞得团团转，并令刘十善拦截李艺失败，自此又一次信心大增。

二月，急于返回救援范愿的刘黑闼军遭到秦叔宝的截击，伤亡惨重。李世民则在此时与净儿并肩作战，收复了邢州，并与李艺在洺州附近成功会师了。

刘黑闼破釜沉舟，攻破了洺水县城，杀死唐将罗士信。李世民与李艺支援失败，虽然后来又收回了洺水县城，迫使刘黑闼重新逃回洺州，但短期内无法找到彻底击败刘黑闼的突破口。只好扎营于洺水城南，与刘黑闼对峙起来。双方如此相持了60多天，均不断袭扰对方，等待时机突破僵局。

忽一日，刘黑闼突然率军偷袭李勣的军营，李世民慌乱中率军救援李勣，不料被刘黑闼包围。幸得净儿引来尉迟敬德，率将士冲入包围圈，李世民才得以脱险。

但净儿却为了救李世民，而用背脊挡住了刘黑闼从后面扔来的流星锤，一口鲜血漾在李世民胸前甲衣之上。

“来人！来人！万安！医官！”李世民抱住深受内伤的白云净，心急如焚的回到营地，进了自己的大帐，高声呼来数名军医为她诊治。

首席医官万安本以为是秦王李世民挂了彩，受惊不浅，几乎连滚带爬的赶过来。

近前一看，原来是白云净不知受了什么伤，前襟、口角都是血迹。

“望、闻、问、切”一整套下来，万安心中已大致有数，遂踱出帐子向李世民禀报。

还没等万安开口，李世民便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她到底伤哪了？！打不打紧？！”

万安不愧为一个深谙心理学的有德良医。他用企图减轻亲属担心程度的口气说道：“殿下莫急。姑娘是受了些内伤，依卑职看，伤的并不是内脏，而是穴位。短期内并无性命之忧，唯需安心静养，悉心调理，不动怒、不伤怀，补足穴位折损的元气，便可慢慢康复。但有一点，此过程即使顺利，恐怕也需两到三年。这两三年之内，如若姑娘没能静心调理，动怒伤怀，再一次伤了此穴元气，使其折损而导致反复呕血，那么即使华佗在世，也难医此病。待到元气耗尽，气血衰竭，人命也就不保了。”万安说完，自顾自的长吁一口气，看起来并不轻松。

李世民脸色沉重，虽然听闻净儿短期内并无性命之忧，但凭谁都能悟出话外之音。此病隐患重重，难以根治，不容乐观。

“受伤的是哪个穴位？”

“至阳穴。”

“有没有什么汤药对此穴大有补益？”

“据卑职所知，能够对此穴有所补益的药材甚少，只能起到修复机体元气的辅助作用。呃，唯有一味药材，专攻此穴，服用后可以使伤势快速痊愈。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讲！”

“极难获得。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卑职倒是认为说出来无用，只能徒增听者的烦恼而已。”

“什么药材？”李世民并不肯就此打住。

“此药是一种花，唤作‘魂归’，长在雪域高原海拔5000多米的险峰之上，喜冷不喜热，冬季开花。冬季此花的花茎伸出厚厚的雪盖儿，开出极其艳丽缤纷的花朵，花瓣坚硬如冰。由于植株稀少，所以不易发现。况且由于地势和气候的关系，极难采摘，有多少夷民只为采得一株而命丧雪域之巅。因此此花历来只出现在医书或者医者口口相传的授业之中。真正见过此花的医者，恕卑职长到这个岁数，还没有听说过。但她千真万确存在，并不是一个传说，这一点，卑职是肯定的。”

“哦。那到底应该到哪里去碰碰运气？”

“这个，卑职也不太清楚。待卑职细细调查后再回禀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让姑娘悉心静养，勿再使力耗神，更不可有大的情绪波动，以期元气不会进一步折损，方为上策。”

净儿的受伤，使平日里镇定冷静的李世民怒火中烧。加之自己也险些死于刘黑闼的偷袭，羞耻、愤怒、难堪，令这个实际上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片刻间乱了方寸。

他走进大帐，看着虚弱的净儿，突然火冒三丈的向外喊道：“来人！传我命令！立即攻打洺州！斩杀刘黑闼！”

净儿惊得花容变色，竟然不顾自身伤势，从榻上快速爬起，险些跌落下来。她双膝跪地，喊道：“殿下不可！”

李世民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又气又急的过去搀扶白云净，几乎带着咆哮喊道：“你怎么起来了？！医官说你现在万不可耗费气血，情绪激动，你不要让我这么心里难安好不好？！”

净儿坚定地跪着，不肯立刻就起。把一双手死死拉住李世民的胳膊，真挚的说道：“殿下，净儿知道您心疼净儿。净儿并非草木，岂能不察？但净儿绝不能让您为了替我报仇而冲动行事，去中刘黑闼的奸计啊！您想想看，刘黑闼主动出击，冒险偷袭，为什么？说明他们不出击就撑不住了！此前刘黑闼从冀、贝、沧、瀛四州运粮，此四地连年征战，老百姓本就一贫如洗，征不来多少粮食。他们的存粮严重不足，前几天又被您出奇兵切断了粮道，因此只剩下狗急跳墙了。不打，即是死；打，才有机会活。如果您此刻就去攻打他们，他们在刚刚偷袭还算成功的情况下，一定是士气亢奋、破釜沉舟、搏命相杀。咱们绝不会讨得半点便宜，说不定还会落入他们设计的陷阱而一败涂地、万劫不复啊！”

李世民快速思量着净儿的话，双眼里的怒火，渐渐被净儿动情的双眸浇灭了。

此刻，烛光如豆，净儿紫色的眸子晶亮透彻，却微微噙着泪水。面颊因激动而绯红润泽，双唇紧绷，唇色如樱桃般娇艳欲滴。

白云净，她真的是太美了。

李世民平静下来，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摸摸净儿的脸颊。净儿不愿在这个时候过度刺激他，便没在第一时间躲闪开来，而是在他已经触碰到她之后，慢慢低下头去，缓缓地避开了他温热的掌心和炽烈的眼神。

李世民如梦初醒，长长吁了一口气，一把扶起白云净，把她在榻上重新安顿好，说道：“是啊。现在必须沉得住气。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早点休息吧，万不可再为打仗的事操心劳神了，好吗？”

接下来的日子，李世民知道刘黑闼粮尽必来决战，于是表面上按兵不动，等待刘黑闼率军前来，实则暗地里精心部署、细细筹谋，终于于洺水河上大败刘黑闼。刘黑闼提前逃跑，手下仅剩200骑，仓皇逃往□□。

冀、鲁大部分地区自此又一次回到了唐王朝手中。

武德五年，公元622年七月，战无不胜的秦王李世民奉诏回朝，他身后跟着的，是净儿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