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二月始生槐里川谷,叶三三相偶,五月、八月采根,食之有道,为药;反其道,则为毒。
“小白,你看,这个真有趣。”拾柒翻阅着药典的一页,招呼她过去。
白泽放下手中的药材,走到他身旁,弯腰看他手指向的文字,是半夏。
书中记载:半夏这味药,通体有毒,若生食少量,可致死,若处理得当,可入药。
瓦蓝色的天,远处一簇厚厚的云,似冬日的凝白,不算晴朗,亦不算阴郁,是格外的平和天气。
整理完药材,正和拾柒惬意的喝茶的时候,云坊来了客人——一位女子,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的容颜,令人看了心生和悦。
白泽起身迎上去,正欲询问来意,女子抢先一步开了口,低头作揖行礼道:“苏清参见白泽大人。”
白泽略微诧异地打量着她,“广寒宫的人,来此何事?”
她抬起头,道:“想问白泽大人求一味药。”
“六虚之中,广寒宫最擅制药,何必来我云坊?”
“此药,只有白泽大人能开。”她的语气听来极为诚恳。
使得白泽一时起了兴致,“何药?”
“半夏。”苏清答道。
“你用什么来换?”她问。
“仙灵。”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看来你不只求药,进来吧。”白泽将她带进诊室坐下。
“说吧。”
“苏清斗胆,请白泽大人出手,编织一人的记忆。”她看着白泽,眼神充满赤诚的恳切。
“你可知此事违背了天道?”
她点头,道:“苏清知道,故而找到了不受三界六道约束的您,以性命做交易。”
白泽低下头,思索了好一会儿,道:“我答应你,明日此时,你来云坊,我随你去。”
苏清露出欣慰的笑,又行了个礼道:“谢白泽大人。”
她摆摆手,道:“不必,交易而已。”
她知会了白泽的意思,便起身离开了。
第二日。
苏清如约来到云坊,白泽唤出云帖交给苏清,只见她拿起笔,爽快地写下名字。
之后她带着白泽来到靠近河边的一座茅草屋。
屋子简陋,仅仅能遮风避雨。
进屋,桌上放着一个长方形托盘,里面放着一副宴花抹花银牌、一件大红罗袍、一条素银带、一顶乌纱帽.....是状元给赐。
见白泽审视那些物什,苏清解释道:“我相公,中了状元。”
白泽惊讶了一瞬,“你和凡人成了亲?”
她眼里洋溢着幸福,“嗯。”
她带白泽走到床边,男子正在沉睡中,清秀的脸,浑身上下透着书生气。
白泽自囊中取出药丸,递给她,“放到你相公口中。”
她走过去,俯身温柔地掰开男子的嘴,将药轻轻放在口中,然后小心翼翼的帮他合上嘴巴,随即退到边上。
药在口中慢慢化开,白泽以男子为始,在其上空搭筑起结界,直至男子周围形成一个笼罩,将他们三人悉数罩在其中。
如此一来,便能避过天界的视线。
借着药效发作,白泽以灵力引渡成桥,将自己和苏清送进了男子的记忆中。
男子名为杜攸宁,出身贫寒,家中原有一位常年卧病的老母,在他进京赶考之前,却已经撒手人寰。处理完母亲后事之后,杜攸宁带着本就寥寥的家当进京准备参加科考。
路上跋山涉水,风雨飘摇,他都没能放弃,最终顺利来到了京城。
那日杜攸宁刚到京城,一路问询,才在科举中成功报名。报完名后,杜攸宁想找一家便宜的客栈暂居一段时日,等到他找到一门营生,再行打算。
正在他在街上游荡之时,远远看见一小堆人围在一起,从缝隙中看到一位女子正坐在地上,沾染了满身的尘土,而周围的人,除了不堪入耳的谩骂声,竟无一人相助。
杜攸宁赶忙上前,谁知刚走近,就看见一个孩子手里拿着石头,砸向了那位女子。杜攸宁顾不得礼仪,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女子用手护住,自己的手却受了伤。
此时一位围观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哪里冒出来的书生,知道她是谁嘛?你就英雄救美!”
说罢用鄙夷的眼神瞪了他们一眼,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
杜攸宁艰难地起身,忍者疼痛将女子也扶起来。义正言辞地冲着那女人道:“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乃是正义之事,何故要看身份!”
女子又继续使坏道:“她可是青楼女子,是下贱之人。”
杜攸宁一听,瞬间来了气,“天下营生千百种,这位姑娘亦是苦难之人,你们怎能这般欺辱她!”
女子一把抓住杜攸宁,尖声道:“干你何事,你再多管闲事,我们连你一起打!”
杜攸宁用力将那只手扒开,挺起胸膛道:“来呀,你们只要一动手,我就报官!”
一群女人小孩一听见报官二字,心里起了害怕,纷纷抱起自家孩子,骂骂咧咧的散开了。
杜攸宁看着人群散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只听得身后噗呲一声笑出来,“公子原来是装的。”
杜攸宁回头,女子生的眉清目秀,盈盈浅笑,甚是好看。“姑娘见笑了。”说完杜攸宁露出憨厚的笑。
女子柔声道:“我叫苏清,今日多谢公子。”
杜攸宁拱手作揖道:“在下杜攸宁,苏姑娘客气了。”
这一抬手,杜攸宁方才受伤的地方不知何时浸出血来,染红了衣袖。苏清瞧见,撩开袖子,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苏清顾不上其他,赶忙将手绢拿出来,将伤口包扎好。
向来固守礼仪的杜攸宁被苏清的动作惹红了耳根,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半分。
苏清低着头一边包扎一边说道:“杜公子手伤的严重,我这法子只能止血,等包好我带公子去找大夫。”
杜攸宁心脏砰砰的跳,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不..不..不用了,小..小伤..而..而已..”
苏清抬头,看到杜攸宁这副模样,强忍着笑意,道:“还是看一下大夫吧。”
说完不待杜攸宁回答,便隔着衣服拉着他的手腕向医馆走去。
医馆。
大夫将手绢拆下来,敷上药,重新包扎起来。叮嘱道:“近些日不要让伤口碰水,否则容易感染。约莫七日,便可痊愈。”
苏清在一旁乖巧点头。
出了医馆,杜攸宁就要告辞,“苏姑娘,今日已诸多劳烦,在下就先告辞了。”说完就要走。
苏清拦住他,道:“等一下,不知杜公子家中可有人照料起居?”
杜攸宁一愣,呆呆地开口:“没有,不知姑娘问此何意?”
苏清觉得眼前的人傻傻的,笑道:“方才大夫不是交代,伤口不能碰水,若是无人照料,你岂不麻烦。”
杜攸宁适才反应过来,有些腼腆的笑笑,说:“实不相瞒,在下初来京城,住处还..尚未寻得。”
苏清想了一下,道:“不然,你去我家吧!”
杜攸宁一惊,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跌倒,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乎礼仪。”
苏清故作委屈道:“杜公子莫不是嫌弃苏清是青楼之人?”说着还用袖子假装擦眼泪。
杜攸宁顿时慌了,赶忙解释道:“苏姑娘你误会了,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只是....”
苏清抬头,调皮的笑道:“只是什么?只是什么?”
边说边靠近杜攸宁,杜攸宁瞬间红了脸,紧张到说不出来话。苏清见状,一把拉起杜攸宁的手,径直回了家。
回到河边茅屋,苏清这才松开了手。
杜攸宁适才稍微平复了情绪,道:“既然姑娘坚持,那在下便多有叨扰了。”
“杜公子不必拘谨,若有需要,直说便是,我晚些要去作工,天明才归,公子自便即可。”说完苏清去厨房,简单的做了些吃食。
天色渐渐暗下来,苏清打整好,出发准备去作工。
“杜公子,饭菜在锅里,我去作工了,你早些休息。”苏清冲着杜攸宁打招呼。
“多谢姑娘,姑娘慢走。”杜攸宁低头道谢。
接连几日,苏清都夜出晨归,每日回来,都会帮杜攸宁准备好吃食,再作休息。
苏清睡觉时,为了不打扰她,杜攸宁就会跑到河边石头上看书,黄昏时分才会归来。
七日后。
杜攸宁伤口痊愈,纱布拆下来,留了一道稍显眼的疤。杜攸宁怕苏清见了心生愧疚,扯扯衣袖挡住了。
清晨时分,苏清一脸疲倦地回来。
杜攸宁早早准备好饭菜,见她一回来便立刻端到桌上,道:“姑娘今日,吃些东西再睡吧。”
苏清揉揉昏沉的双眼,不忍拒绝他的好意。
“对了,苏姑娘,在下的伤已好,今日一过就不再打扰了,多谢姑娘这几日的照顾。”杜攸宁道。
苏清一句话卡在喉咙,犹豫着咽下一口饭,也是,没什么理由再挽留了,只得点点头,闷头吃饭。
黄昏时分,苏清照常去作工,杜攸宁在河边读书。
第二日清晨,苏清归家,灶头上锅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但是屋里却空无一人。河边的石头上,亦是空空如也。
苏清心情低落,闷头就睡,直到饭菜凉了也未曾动过。
杜攸宁自茅屋出来,一人奔走到黄昏,才找到一家便宜的客栈暂住着,再过些时日便是科考了,杜攸宁一心都在准备科考。
半月后。
杜攸宁信心勃勃的参加了科举考试,满心自信的等着三日后放榜。
放榜当日,杜攸宁第一时间来查探,却悻悻的离开。明明那日监考使亲口说过,自己有状元之才,为何结果却这般。
杜攸宁失魂的走在路上,周围议论声四起。
“听说今年的状元是郡守家那个纨绔公子?”
“嗐,这不就是官官勾结,就那个恶霸,怎么可能考上状元!”
“你们别说了,回头让官府的人听到,找个由头将你们抓起来,有的是苦头吃。”
“走吧走吧,别看了,回家吧。”
听到这些,杜攸宁内心原本的悲伤化为无奈,瞬间感觉掉进了黑暗中,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眨眼就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却是在苏清的茅屋。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杜公子,你醒了。”
杜攸宁起身,一脸的困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考试院....”
“你晕倒了,我只能先把你带回来。”苏清递过来一杯水。
杜攸宁接过水,道:“又给苏姑娘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苏清安慰道:“杜公子不必气馁,官场虽暗,但杜公子入仕不就是想改变这格局嘛,所以杜公子千万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
杜攸宁苦笑一下,道:“多谢姑娘善言,在下会深思的。”
恢复了体力,杜攸宁又一次告辞了苏清。
寻觅许久,杜攸宁寻到一份教书先生的差事。
就这样过了一年。
杜攸宁看着盒子里积蓄越来越多,这日清晨,终于鼓起勇气去了茅屋。
杜攸宁一路小跑,来到茅屋。苏清刚回来不久,正准备歇下,一眼瞧见站在门口满头大汗的杜攸宁。
苏清一脸惊讶,道:“杜公子你怎么来了?”
杜攸宁手捧着一个木盒子,将它放到桌上,一脸欢喜的开口:“我来给姑娘送这个。”说着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
苏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碎银子,装了满满当当一盒。“这是?”
“我所有的积蓄!”杜攸宁答道。
“苏清不明白公子的意思。”苏清道。
“苏姑娘曾告诉我,不要轻易放弃理想,所以,这便是其一,在下想让苏姑娘不再昼伏夜出。”杜攸宁说着,耳根有些羞涩地红了。
苏清顿了一会儿,随后笑着看向杜攸宁问道:“所以,杜公子是想帮我赎身?”
杜攸宁羞涩地避开她的眼神,轻轻点头。
苏清噗呲一下笑出来,道:“不用了。”
杜攸宁愕然地望向苏清,眼神透着委屈,问道:“为何?”
苏清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觉得可爱,解释道:“因为我根本没有卖身。”
杜攸宁更加不解了,“姑娘不是在青楼....”
“对啊,可是不是杜公子想的那般,我只是在青楼作乐师。”
只见杜攸宁尴尬地羞红了脸,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苏清看了,坏笑着开口道:“不过,我倒是不介意杜公子将他当作提亲的聘礼。”
杜攸宁猛地抬头,嘴唇微张,颤抖着说不出话,脸比方才更加通红,心脏扑通跳的极快,眼神里半是惊慌半是欣喜。
苏清见他没有应声,摆摆手假装反悔道:“杜公子不必当真,苏清胡口戏言罢了。”
杜攸宁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君无戏言!”
苏清接着戏弄他:“可我又不是君子。”说着就要挣开杜攸宁的手。
杜攸宁紧紧握住,不肯放手,轻皱眉头,憋了好半天,才道:“我是君子!我不能戏言,我想娶你!”
苏清忍住心中欢喜,反问:“那我为何要答应你?”
杜攸宁面色涨红,眼神坚毅的答:“我喜欢苏姑娘!从姑娘替我包扎那时...便喜欢了,所以我希望苏姑娘也能喜欢我。”
他的话毫无逻辑,却又满腔赤诚。
“我答应你。”苏清莞尔一笑,手反握住杜攸宁的手。
杜攸宁温柔地看着苏清的笑,脸上洋溢着幸福。
茅草屋外的灶头飘散出饭菜的香,随着朝阳升起,光洒在清澈的河面,波光闪闪。
河岸边的花开了漫山,一片姹紫嫣红映在河面,与茅屋两旁的红色喜联交相辉映,喜秤掀起大红盖头,帷幔之下呼吸交缠,为群星闪烁的夜空烙下一片缱绻旖旎....
三年后。
苏清正在河边浣衣,杜攸宁从远处跑过来,大声的喊道:“清儿!”
苏清回眸,盈盈一笑,清脆的答:“诶~”随后起身,朝杜攸宁走去。
杜攸宁跑过来,一把抱住苏清,脸上止不住的欢喜。激动地说:“我考上了!考上了!”
苏清回抱住杜攸宁,抬头温暖的笑:“恭喜相公!”
杜攸宁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紧了紧抱住苏清的手。
梦境中,与苏清相关的记忆停在了此处。
白泽看向一旁的苏清,眼眉带笑,眼底却闪着泪花。
“你为何要编织他的记忆?”她问道。
“我时日不多了。”苏清苦涩地答。
“你问过他吗?”
“我相公性子执拗,若我就这样走,他会孤老一生。”苏清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杜攸宁,眼里泛着白泽读不懂的情绪。
“你希望作何编织?”白泽不再追问,因为同样的眼神,她曾在那个人眼里见过。
“苏清想再劳烦白泽大人一件事。”苏清恳切的请求道。
“何事?”
“我相公与我成亲之前的那一年,我想知道他做了什么?”
“你为何不亲自问他?”
“我问过,可他都闭口不言。”
我带着苏清,去看了杜攸宁那一年的记忆。
白日里,他做着教书先生,夜里,他便在做着各种杂役,一年下来,日日如此。
苏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低下头,哽咽着道:“原来,那些银钱是如此得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头,道:“白泽大人,动手吧。”
之后,白泽按照苏清的请求对杜攸宁的记忆进行了编织。
临回云坊前,苏清信守承诺,将仙灵交给了白泽,仙灵的光已十分微弱。
“你怎么会如此虚弱?”白泽有些惊讶。
苏清的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地道:“我相公曾大病了一场,我找了许多大夫都说他没救了,我为了救他,耗费了大半的修为。”
“那你为何还用仙灵来换药?这样你会死的。”白泽有些于心不忍地道。
“没关系的,反正时日也不多了。”她苦笑道,嘴唇的血色一点点消失。
白泽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身回了云坊,拾柒乖巧地坐在门口石阶上等她。
“小白回来了。”他笑着迎过来。
白泽跟着他笑,走过去与拾柒并排坐着。
“拾柒,你说那些甘愿为了一个人丢掉性命的人,是为了什么?”白泽问道。
拾柒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道:“我知道!因为相爱!大圣曾说过,相爱的人会心甘情愿为对方做任何事,包括牺牲自己!”
拾柒说完,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一月后。
新科状元与公主大婚,举国同庆。
白泽去了茅屋,苏清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躲在黑暗的角落里。
她抱起它,渡了灵力给它。让它短暂地恢复了生气,然后她带着兔子去了六虚。
广寒宫门前。
白泽将兔子还给嫦娥,道:“你宫里的玉兔在人间迷了路。”
嫦娥委身行礼道:“多谢白泽大人送她回来。”
“不必多礼,往后,就让她只做一只广寒宫的玉兔吧。”
“我会的。”嫦娥道。
【后记:
听闻新科状元携公主出巡,曾停在街巷的某处久久驻足,其妻问其因,回:“我好像....在这里救过一个人。”
说完他掀开手臂,却不见疤痕。
原是一场梦吗?
那日编织记忆时,苏清说:“将相公与我的所有记忆,全都编织成为一场梦吧。”
白泽不解,“为何不直接让他忘了你?”
“至少....让他在梦里,记得我一次。”苏清红着眼道。
三叶半夏,生于半阴半阳之地,药性亦属阴阳两性,阴为毒,阳为药。
杜攸宁为阳,所以他许了苏清半世清欢;苏清为阴,所以她还了杜攸宁一世安宁。
自此,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云坊连日以来无人到访,白泽和拾柒无事可做,日日坐在门口石阶上看日落。
西边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晚霞躲在山峦背后,仿佛给大地罩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纱衣。晚风悄悄路过,来往的人一点点稀疏,脚步也渐渐放缓。
直至暮色降临,二人才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准备进屋关门。
刚迈三两台阶,身后骤然响起一个白泽深埋心底的熟络嗓音,那是她曾日日期盼的声音,恍若来自十万年前那久远的时光。
“小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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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