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A大时是下午五点半,距离和赵京禹约定的时间仍绰绰有余。
白谦易直接送骆凡进宿舍,暑假时宿舍管理得不严格,白谦易今天又穿得和个大学生似的,因此顺利进了宿舍。
这是白谦易第一次见到A大宿舍的真面目,一脚才刚踏入,他顿时明白为何刑云当初自己租房子住了。
破,真破。
不是一般的破。
亏A大还是名列前矛的重点大学,没想到那宿舍建校那年就盖好似的,十分老旧。
寝室空间狭窄,三张简陋的上下铺铁床靠墙,对面是六张木桌一字排开。
由于收纳空间不足,因此宿舍的地上堆满了东西。白谦易刚踏进,便闻到一股奇妙的酸臭味,一看,有人的床底下放了一盆袜子。
那袜子不知道放了多久,宿舍又没空调,只有天花板上一个破电扇嘎吱嘎吱转着,因此那味道散不去,像是什么东西腌入味了,臭得甚至辣眼睛。
白谦易嫌弃地用脚尖把那盆袜子挪进床底下,又问骆凡:“你室友呢?怎么都没人?”
骆凡生着病,又爬了楼梯,此时不住喘气:“不在。”
室友们有的回家去了,有的实习去了,还有一个在外头租房,只在这留了一个床位。不过仍有两人暑假时候留校,早上骆凡还看见他们,估计现在出去吃饭了,晚点就回来。
白谦易想到那盆臭袜子,不禁怀疑那两同学是否能照顾骆凡。然而骆凡却道:“白老师,你回去吧,你晚上还有约呢,我睡一会就好,睡醒后我再拜托室友帮我买点药。”
白谦易犹豫片刻,但骆凡已经躺上床了。
骆凡的床位堪称是整间寝室里的圣地,干净得格格不入。
他睡的是下铺,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杂物,只床头放了一个小小柜子,柜门还用一条鹅黄色的毛巾做小门帘,有种纯朴而可爱的认真感。
“你走吧。”骆凡自己躺好了,朝白谦易道。
他人高马大地躺在那,就像在垃圾堆当中勉强匀出一个小窝遮风避雨似的,可怜兮兮。
“你当我想留吗?这里臭死了。”白谦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非常不安,但也无能为力。
最后他只能替骆凡倒了瓶水放到床边,又不放心地摸摸骆凡的手,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五点五十分,白谦易回到车上。
他盯着车上的时钟,若要去赵京禹那,至少六点十分得出发。
他紧握方向盘,在车里枯坐了一分钟,犹豫不决。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踩下油门,离开A大。
六点十五分,白谦易下车,快步走入A大宿舍。
他还是不放心,怎么想都不放心,方才忍不住去买了点运动饮料,想着回去再看一次骆凡。
要是骆凡没事,待会他车开快一点,晚个几分到便是,他相信赵京禹能体谅他。
白谦易还没进寝室,便听到震耳欲聋的游戏声穿透门板而出。
白谦易开门,就见两个室友已经回来了。两人没有注意到白谦易进来了,正在和人连麦打游戏,桌上还放着吃到一半的盒饭和奶茶。
寝室里臭袜子味混上了饭菜的油味,味道越发一言难尽。白谦易心想这两人连自己的晚饭都随便应付,怎么管得来骆凡?
床上的骆凡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手上还拿着白谦易方才为他倒的水,但水瓶已经空了。
“骆凡?”白谦易上前去。
“哥哥……”骆凡睁开眼,声音虚弱,“哥哥……是你吗?”
“烧迷糊了?”白谦易看他开始胡言乱语了,顿时着急。他让骆凡喝了一点运动饮料,又问:“饿不饿,晚饭吃了没?”
骆凡微乎其微地摇头。
“还是不舒服吗?”
骆凡轻轻应了声,声音小得宛若呻_吟。
宿舍很闷热,两个室友都打着赤膊,骆凡的上衣也被汗浸得湿润。
白谦易这回没有再犹豫,当下果决道:“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白谦易试图扶骆凡起来,但骆凡太高,白谦易扶得吃力,又不能直接把人拖在地上走。
好不容易两个室友打完一局游戏了,发现寝室里多了个人,众人这才在白谦易的指挥下合力把骆凡弄上了车。
白谦易带骆凡去了诊所,医生给骆凡打了一针。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白谦易趁着等药的空档拿出手机,就见来自赵京禹的未接来电有两通。方才又要扛人又要开车,他只匆匆发了个信息和赵京禹取消约会,如今才总算有时间和赵京禹解释清楚。
他也不发信息了,直接打了电话给赵京禹。
电话响了数声,对面才接起。
“京禹,不好意思,你这么认真邀请我,我竟然爽约了。”白谦易满怀歉意,“我朋友忽然病了,他还是学生,年纪小,没人照顾他,所以我带他来医院了。”
“没事,身体要紧。”赵京禹倒显得很轻松,“他还好吗?”
“刚才打针了,精神好多了,不然刚才连路都走不稳。”
“那你一会来吗?”赵京禹的声音带着笑意。
“今晚恐怕不行。”
“不是看医生了吗?来吧!”赵京禹继续道。
“不了。”白谦易的回答却很坚决,“我想照顾他。”
“就算我很想见你?”
“是。”
电话那头赵京禹沉默了片刻,白谦易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强硬,却也不打算退让。
此时此刻,骆凡排在第一位,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骆凡也是第一位。
“今晚我就不去了,”白谦易道,“过两天我请你吃饭好吗?”
赵京禹停了两秒,接着才道:“过两天我得出差,下周末吧。”
白谦易:“行,地点我安排,到时候和你联系。”
赵京禹又笑了:“那我等着。”
领了药的骆凡走出诊所,正好见到白谦易挂掉电话。
“白老师……”
白谦易回头时已经整理好情绪,优雅地朝骆凡笑笑:“领好药了吗?走吧。”
上了车,骆凡还是恹恹的,但明显比方才好多了。
他坐在副驾驶,手抓着药袋,不安道:“你的约会怎么办?”
“延期了,”白谦易趁着红灯瞥了他一眼,“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张,对方也说没事。”
“也替我和他说声抱歉。”
“行。”白谦易道,“他人挺好的,还关心你呢。”
白谦易又想起方才赵京禹的热烈邀约,不置可否地笑笑。
绿灯,白谦易踩下油门,在路口转了弯。
骆凡不安地看向窗外,不太肯定道:“学校朝另一边走……”
白谦易却看也不看他:“中暑成这个样子了,你今晚还想住宿舍?那破宿舍跟蒸笼似的,没病也要闷出病来。还有你那两个室友今天不知道游戏要打到几点,你能休息好?”
骆凡刚张嘴,白谦易当机立断道:“听话,今晚和我回去。”
骆凡安静了,轻声道:“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
白谦易不放在心上地回了句:“这就叫做好?那是你还没看过我真正对人好的样子。”
骆凡心想,好想要你继续对我这么好啊……
随即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是什么人?竟然这么不要脸地痴心妄想。
骆凡的头更低了下去。
*
回到家已经过了八点,骆凡的药效似乎上来了,又开始昏昏欲睡。
然而他到别人家做客,为了不弄脏床,坚持要洗澡。白谦易拗不过他,只好守在浴室门口,以防他出事,还拿了套刑云带回家的睡衣样品给骆凡换上。
洗完澡后又吃了药,骆凡被白谦易赶上床,几乎是一上床便昏睡过去了。
白谦易确定了空调温度适宜,又在床头边放了壶水,确认一切没问题后,才轻声关上房门离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略带寂寥。
刑云和薛赢双还没回家,估计不是在加班,就是踢球去了。那两人前阵子参加了一个业余球队,现在只要假日没事都在训练,说是之后有比赛。
刑云从小的梦想是踢足球,想证明自己也能把球玩得很好。
以前刑云忙于工作,这个愿望一直没能真正实现。后来遇见了薛赢双,他们都想着薛赢双这人几乎不娱乐,可能对踢球毫无兴趣,却万万没想到薛赢双却陪着刑云一点一点完成了梦想。
刑云完成薛赢双的梦,而薛赢双也完成了刑云的梦。
成全对方的梦想,爱一个人不过如此。
白谦易不否认自己背地里欣羨两人的感情,欣羡到都有些嫉妒了。
但他更多的是感动,真心为两人高兴。
想到这,他又觉得自己这电灯泡实在太过碍眼,不只每天赖着,还、还……白谦易想到什么,神情一变。
*
晚上十点,满身汗的刑云、薛赢双一进家门,就见白谦易一脸谄媚地站在门口。
白谦易递上两条毛巾,恭敬道:“两位老爷回来了,请。”
刑云:“?”
薛赢双:“?”
白谦易:“老爷们运动后一定渴了,请问要喝水、果汁,还是牛奶?”
薛赢双:“正常来说,不是该问‘咖啡、茶还是我’吗?”
白谦易:“如果老爷想要,也不是不行。老爷,想喝咖啡、茶……还是我?”
薛赢双:“茶。”
“又发什么神经?”刑云完全不想和他们两个玩,皱着眉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又干了什么好事?”
薛赢双顿时惊醒:“你遇上杀猪盘了?”
刑云:“就和你说别乱认识人!赔多少了?”
“不是!”白谦易原本泰然自若的表情逐渐崩解,最后泫然欲泣,噗通一声跪下了,“是我……我把人带回家了!”
刑云和薛赢双:“!!!”
这么憋不住吗?
白谦易又急又卑微:“我我我、我会自己照顾他,我会帮他出房租,你们不要赶他出去!”
刑云和薛赢双:“???”
还想包养那个人?
你到底是去找人包养的还是去包养人的?
白谦易膝行上前,不顾形象地抱住刑云和薛赢双的腿:“求求了!”
三分钟后,两人总算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薛赢双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带野男人回来行那苟且之事了。”
白谦易悲愤:“我是那种人吗!”
刑云则一脸无语:“整得一副偷偷抱小狗回家的小孩一样,你爱带就带,没人说不行……当然狗是不准养的,说什么也不许养狗。”
白谦易:“是是是,他是人,不是狗。”
“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刑云表情一变,“现在赶紧让我们看看传说中的小弟到底长成什么德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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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