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白月光分手日常 > 第562章 白茶清欢(3)

白月光分手日常 第562章 白茶清欢(3)

作者:公子永安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3-02-09 07:04:07 来源:转码展示1

除了饿了点,般弱的新婚之夜是很快活的。

小夫君的双眼虽瞧不见,双手却是极为灵活,且讨人喜欢,因着经年累月的病根儿,便是在暖日里,指尖也是一块冰玉,凉得渗人,般弱就把他的手指牵进来,放到兜肚里暖和。

她其实更喜欢热呼呼的身子,小和尚就很暖,跟个小火炉似的,她总爱赖在他的热烘烘僧衣里头,被逐了好几回依然是死性不改。

如今她跟白小梦成亲了,自觉也是一个成熟的妖了,对方还生着病呢,她得多包容他。

不就是冰点吗,不怕,她捂捂就热了!

白清欢却被她弄得耳根酣热。

他的小妖妻刚走出大山没多久,同他一样,都不是很懂男女的规矩,他好歹还被嬷嬷隐晦说了些,女人的小腹是一座花房,日后是要孕育子嗣的,不能受到太重的冲击,也不能过冷过热,坏了根基。

他迟早是要走的,她那么爱热闹,肯定也要再嫁,给别人生育后代,这些事白清欢在成亲前就想得很透,也不怎么吃醋,反而担心自己手脚不知轻重,在索取之时弄坏她的花房,毁她来日的姻缘。

班班对他那么好,他得为她未来着想。

因而白清欢道了声不冷,小心翼翼抽了回去,与她挪开距离,不让寒冰般的手脚碰着她。

往常也是如此,他会在她熟睡的时候刻意翻身。

小妖妻不高兴,噘着嘴。

她难得的示好,他还不领情!

真以为谁都能藏在她肚子取暖吗!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这样!到手了就不珍惜了!”她嚷嚷道,“你就是摸够了不想再摸我了是不是!”

“不是。”

她发作都是当场的,她什么想法也好猜得很。

小夫君揽住她的小臂,“肚子受寒,就会冷痛不已,到时候你腰酸足凉怎么办?”

“我不怕。”般弱道,“我多晒晒就好了。”

小夫君哑然。

他决定不瞒她,有些事她得自己懂,否则有人仗着她天真欺负她怎么办?想到这里,白梦生就无比急躁,恨不得把自己所知所想全都灌进她那颗只有吃食的脑子里,好教她日后也能独当一面,不受任何人的欺瞒摆布。

“这里是要生娃娃的,被我的冷手冻坏了是不行的。”他耐心地解释,“你也要保护好它,日后它才能保护你,让你少受些生育之苦。”

“娃娃!”

她翻身过来,双眸灿亮地勾着人,“这里有娃娃吗?它能出来陪我玩吗?它像不像你一样聪明会使坏的?”

小炮仗又噼里啪啦溅了起来。

白清欢:“……”

原来他在她心里已是“聪明会使坏”了吗?

他扶额,叹了口气。

她又撅他屁股,“干嘛干嘛,你又叹什么气,你是不是笑我笨!”

她辩解道,“我才不笨呢,你说一遍,我第二遍就记住了,化形前我都在深山老林猫着呢,从未来过人间,这是头一遭,你们人跟妖又不同,偏偏多事儿,我就一颗脑袋,我哪里学得过来呢!”

“班班最聪慧了。”

小夫君轻而易举就捋顺她的毛,“我不是笑你,是我对不住你,我是个短命的,你不要给我生娃娃,万一难产又怎么办,纵然生下来,没有父亲看顾,咱们的娃娃会被小孩取笑野种的。”

桩桩件件都给她掰扯开来,道理揉碎了喂她嘴里,“而且生下来,你要顾她吃穿,顾她出行,顾她读书识字,顾她人情往来,顾她成亲生子,不是几碗米汤蜜酿就能养大她的。”

他请教过嬷嬷,她们都说女子一生是这样大苦掺着微甜过来的。

她是妖,漫山遍野开着,随性无拘才是正道,跟死人生什么孩子?

况且他是没有未来的,给不了孩子前程。

她啊了一声,困惑道,“是这样吗?生个娃娃这么多事吗?”

“是。”他轻声道,“所以你不要同我生,要同对你好的人生。我此生太短,独爱你已是勉力,给不了她任何爱,在你我身边降生,她没有好处。”

爹娘总说他是姑娘家的琉璃心肠,总是想得太过悲观厌世。

他只是觉着命运太短,早早把一切都想清楚更合算。

若不是出了冲喜顶替这一桩意外,他是决计不会同新娘子纠缠。正因知道她是妖,寿命漫长,又不受世间规矩束缚,他才能放纵私欲,偷了她一段辰光。

可到底,也是哄骗了班班,拉她沉入这一段无望的爱欲里。

白清欢愈发愧疚,将她抱住,“班班,你不要太喜欢我,一点点足矣,无论我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太难过。”他抿着唇,“若是实在觉着太难过,你也可以忘了我,我、我不会怪你的。”

到了后头,也溢出嘶哑的哭腔。

他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被困在这一块四四方方的清淡宅院里,天地对他而言都是渺小的,他最在意的只有身边的人,渴望他们爱他念他。

哪里是真的不需要别人的惦记呢?

不过是怕他们太伤心难过。

“呀!”她嫌弃推他,“还没死呢,就说这么晦气的话,你怎么比小娘子还愁人呢。”

她又拍着胸膛说,“你放心吧,你既然同我成亲,我会让你称心如意到死的那一日,往后不准说这些怪话!”

般弱是百无禁忌的,说什么都无所谓,不过她婚前被张氏夫妻念了一圈儿,要她轻拿轻放白清欢,切莫让他伤心难过,念得她头都大了好几圈,只得快刀斩乱麻全答应下来。反正到时候她最做大的,白清欢只要听她的就可以了。

对方还想说什么,般弱鼻孔发出一声冷哼,威胁之意更是明显。

小夫君闭嘴了。

般弱同他一番较量,早就困倦不行,又把他的手拿进来,夹在温软的腋下,“肚子不行,这总可以了吧?你莫要做哭声了,否则你爹娘又说我欺负你了。”

她翻身过去,并未看见小夫君红得滴血的脸颊。

“胸,夹,夹住了……”

他本想提醒她,奈何她不理他,用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他。

“……”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妖精,成亲这么大的事儿,她只惦记那一只没吃到嘴里的烧鸡。

他也侧过身,膝盖热了之后,轻轻抵着她。

白清欢睡不着,他睡了一会儿又惊醒,稀罕摸了摸她的头发和肩膀,反复几次,般弱不耐烦,直接把他的脸摁进自己的胸口,嘴里念叨着,“我不会哄睡,你听我心跳声睡吧!”

次日,天光浮白,新妇敬茶。

白红霜看了看萎靡不振的儿子,欲言又止。

倒是张寒衣,吃了一惊,“梦生,你昨晚闹了整夜的洞房没睡吗?”

他儿子向来寡欲淡情啊。

唰!

白清欢浑身都红了,咬住唇心。

白红霜狠狠给丈夫一脚,哪有你这样当面问话的!

张寒衣讪讪笑了。

“没呢。”般弱这只深山妖更磊落,“我们就洞房了一次,白小梦的气儿差点喘不过来,我拍了他好久的背。后来也不知道他干什么,睡觉老不老实,总摸我头发跟肩膀,我就把他……”

“咳咳咳!”

白清欢使劲咳嗽,“该敬茶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般弱喔了一声,她是没什么要跪的念头,直直站着,从茶盘里端出一盏清茶,白红霜正要伸手接过,那妖媳掀开茶盖,自己抿了一口。

白红霜:“?”

般弱喝了后,很是满意,“不错,温得更好,不冷也不烫,就算泼脸也不会痛。”

白红霜:“??”

般弱就把茶盏递过去,一副天下婆媳本妖最懂的样子,“呐,我已经喝过了,里头也没有毒,你想给我下马威是不行的,识相点就快喝了吧,你好我好大家好,你那么心疼白小梦,也不想我回去收拾你儿子吧!”

白红霜:“???”

茶花小妖却是自信无比。

成亲她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她可是熬红了眼睛,足足看了快三日的话本子,熟知深宅妇人的阴私手段,天师婆婆也休想骑到她头上撒野!

而白红霜捂住自己的心口,被生生气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忤逆嘲讽!

不!

是被妖!

张寒衣忙来降火,“夫人,夫人,吸气,吐气,咱们当长辈的,自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虽然你脾气不行,但为了儿子,不要跟山里来的小妖精一般见识……”

“嘭!!!”

地面多出一个魁梧人坑。

众仆见怪不怪。

大少爷蒙着眼,淡定吩咐,“把我爹铲出来,记得,手不要太重。”

“是!”

大家都忙活开来。

白红霜皮笑肉不笑接了般弱奉上的一杯茶,这小妖精还贴心提醒,“我今日为了见你们,特意涂了口脂,你可别吃下去了,换一边喝!”

白红霜转向大少爷,“这妖货有点坑,嘴也毒,娘再给你换个讨喜的?”

大少爷挨着小妖妻,稀罕摸了摸她的脸,“不要。她最好。娘,我就要她,你允了我罢。”

白红霜到底没舍得把儿子埋进坑里,只得忍气吞声喝了茶,还没放下呢,那小妖精高高兴兴伸了一截皓腕过来。

“……你又想做什么幺蛾子。”

白红霜没好气地问。

“传家宝啊。”般弱眨眼,理直气壮讨要,“你是婆婆,喝了我敬的茶,你得给我戴传家宝吧?我不贪的,七八件就差不多了!”

还七八件差不多?!

你当老娘是你国库呢?

见白红霜不可置信僵在原地,般弱补了一刀,“话本里都这么说的,你不会比话本里的恶婆婆还穷吧,那样我会看不起天师府的!”

张寒衣被家仆挖了出来,气息尚存,开口之前还不忘吐了一口泥,“梦生媳妇,这你可想错了,我夫人的私藏多不胜数,随便漏几件出来,那都是腥风血雨……”

“嘭嘭嘭!!!”

又是一道人形巨坑。

白红霜使劲碾着丈夫的脑袋,微微一笑,“好东西,我多得是,就看你拿不拿得住了!”

般弱:“跨马打天下,牌下见真章,你敢不敢的?”

白红霜:“哟呵,同道中人啊,难怪如此嚣张!”

般弱:“怎地,怕了?看在你儿子的情面,我勉为其难放你一马!”

白红霜:“你出门打听打听,当年老娘怕过谁?还放我一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般弱:“好大的口气,今日姑奶奶非杀杀你的威风!”

白红霜:“走着,老娘非得好好管教你,免得欺到我儿子头上!”

婆媳俩拌着嘴,捋着袖,走入内厅,摆上马吊,一副今日你我不死不休的模样。

家仆们你觑我,我觑你。

大少爷依然很稳,“先挖人。”

家仆们吭哧吭哧把老爷从极深的坑底刨了出来,内心不住感叹,夫人的功力又精进了啊。

张寒衣刚爬出来,面前就多了一盏清茶,是大少爷亲手捧来的。

“爹,喝茶。”

张寒衣掸着衣摆的新泥,闻言感动不已,“还是我儿懂事,不枉爹爹疼你一场!”

怕儿子端茶太累,自诩慈父的张寒衣连忙抓过来,咕咚一口闷了。

白清欢也朝前伸了手。

张爹:“?”

儿子:“爹,我给你敬茶,你要给我传家宝的。”

张爹:“??”

这话怎听起来这么耳熟。

等张爹稀里糊涂把自己藏了多年的私房钱掏出来,大少爷捧着满瓮溢出来的金器钱串,高高兴兴到妖妻面前献宝。

“看,这都是咱们的本钱!你可以玩个痛快了!”

天哪!

他真的好会!

般弱快意尖叫,被撩拨得不要不要的,当着众人的面,甩了小夫君一个湿漉漉的咸甜舌吻,她今早吃了好一些不同味儿的糕点,他不能多吃,她就留个味儿给他,“好好好,我的心肝儿,等我坐庄,开它个天地交泰人杰地灵,赢得你爹娘哭爹喊娘!”

白清欢被舔得满是口水,他腼腆羞涩开口,“都,都是一家人,你下手轻点。”

而白红霜瞧着那眼熟的瓮,大吼一声,“张!寒!衣!滚!出!来!”

好啊,这男人野了啊,竟敢背着她藏私房钱,日后是不是也敢背着她纳小了?

真是一日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张寒衣心道,今日大凶,吾命休矣,便给自己贴了张神行符,疾步冲出了屋外,紧随其后便是一条白蛟鞭索,翻江倒海,抽得天师当场上天。

邻居都探出头来,端了碟果仁儿,津津有味瞧着,还不忘叫上街坊邻里共同品鉴。

“快来看呐!白夫人又在驯夫啊!”

“嚯,张天师,真是好惨一个男的!”

般弱趁机威吓小夫君,“你听见了没?方圆十里都是你爹的惨叫声,你可不能背着我藏好宝贝,否则我就学你娘,抽你上天!你想想你这小身板,又不比你爹皮糙肉厚,经受得住吗?”

小夫君乖巧颔首,“知道,不藏,都给你。”

般弱满意至极,赏他一吻。

“夫君真乖哩!”

平静多年的天师府,随着新儿媳的进门,鸡飞狗跳是一日胜过一日。

今日般弱坐庄,小夫君做她下家。

马吊是特制的,特意方便了天生失明的小郎君。

小妖精手气极红,大杀四方,连赢了好几场,白清欢跟张寒衣都是输家,后者全然垫底,输得最糊涂。张寒衣结算时摊开牌一看,儿子手里本有一副八红顺风旗,硬是被他拆散来打,成全了般弱的牌面,张爹不由得跳脚,“好哇,原来是你个小内贼!你害老子输得好惨!”

白红霜挑着高眉,不紧不慢瞥了丈夫一眼,嘲笑道,“打了那么多日,你今日才知你儿子是内鬼吗?行了,愿赌服输,给钱吧!”

输的是父子,反正老娘稳赚不赔。

般弱眉开眼笑,“麒麟种,承让,承让。”

打完了马吊,般弱消食完,正好抱着软枕睡一场午觉。

小郎君坐她床边,指骨绕着她的头发,泄露了一丝不情愿,她最近总绕着他爹娘打转,都不怎么理他了。

分明是他娶妻,又不是爹娘!

午后,般弱是被一阵甜味唤醒的。

玉貌绛唇的小郎君端着琉璃小盏,腕儿纤纤细细,舀着一颗浇着雪粒的澄金色小软团,藕荷色暗花祥云的轻薄纱衫,胸前镇着长命缕,腰间系着一条鹦哥绿丝绦,窗棂浮光照射,金魄翠玉似端坐天心中,般弱被晃得唇舌焦渴。

她下了床,连鞋袜也来不及穿,搬到他眼前,“你,你吃的是什么呀,还冒着冰气儿。”

般弱问完之后,顺势凑近他,张开小嘴。

换做往常,她早就将这一颗小甜团吃到嘴里,哪里想到今日她张了半天,对方竟然不喂她!

“哦,这是金橘团,废了许多精细功夫,厨房只做了一颗,听说甜得很。”

小郎君老神在在。

“那我要吃!”般弱膝盖点了点他。

“不成。”小郎君道,“这是厨房做给我甜嘴的,今日的药可苦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般弱被香气诱惑,想了半天,忽地一笑,“那这样,咱们来玩梯子吊,输家就输一件身上的东西。”她装模作样地说,“我也不欺负你,你身上饰物不多,这金橘团,也算一样,怎样?”

论起马吊,她打遍天下无敌手,骗他个金橘团,岂不是绰绰有余!

小郎君随口道,“好啊。”

于是搜牌开局。

般弱越打越麻爪。

对方提牌挂赏,又顶色捉肩,手段是雷霆万钧的凌厉,般弱一个老江湖被他逼得骑马赔,接连犯了忌讳,她输了又输,发钗璎珞摘得干干净净,衣衫也没得保留,只剩了个憨头憨脑的粉团儿抱着条胖鲤鱼,顶在兜肚前。

般弱纳闷不已,往他前边伸了伸手,晃了晃。

他当真看不见吗?怎么每一步都成竹在胸的?

比她活的眼珠子还好使!

对方没半分反应,摊出一副蝶双飞的杂色样,胜算巧巧压了她一头。

“我赢了。”

他语气平淡如水,都不用算般弱的牌。

小妖妻嘟嘟囔囔,解开了颈后红绳。

小郎君听得声响,喉结微微滚动,压住她的手,扭开了脖,强装镇定,“这回就算了,你,你都输透了,还要打吗?”

本来只是心里不痛快,牌桌杀杀她女帝登基的威风,也不知怎的,下手便过了火。白清欢并不想她不高兴,清了清嗓,遂道,“打了半日,我嘴里也不苦了,金橘团给你吃罢,我也吃不得太多冰物。”

般弱欢呼一声,得意坐他怀里,“要赢家喂我!”

她输了又如何,他还不是得从她!

“嗯……嗯。”

他无措抱住滑溜溜的小妖精,耳尖如薄粉。

他第一次发现他心眼极坏,竟这般欺负她的不懂事。

病公子又是懊恼又是后悔,紧紧扣着唇。

般弱反而记着上次的观音笑,这次金橘团她掰了俩半,大大方方道,“我没吃过,所以大的给我,小的给你,咱们夫妻一心,有福同享!白小梦,你别那么快死,咱们还有很多好玩好吃的没经历过呢!”

病公子眉梢舒展,开了一抹破云后的霁色。

他哑声,“好。我迟些死。”

当夜,那一面铜镜收了起来,烛火也被吹熄,小妖妻疑惑昂着脖子,不太适应这黑漆漆只有呼吸的屋子。小夫君的蒙眼丝带在她颈边折落,寒凉触肤,他埋在她颈窝,闷闷地说,“班班,我不是君子,我是个坏人。”

情肠百结,又反复无常,他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镜子跟烛火也不行。

他这么不讲道理占着她,是不是太坏了?

般弱笑嘻嘻拍他狗头。

“我也是个坏妖,咱们半斤八两天生一对!你是不是待在府里闷了?女侠再次拔刀相助你好不好!这一次,咱们白天去,我都打听好了,上次那庙市不是有个很灵验的小寺吗?少爷小姐都去拜姻缘神,说不定她那里有姻缘树呢。”

般弱又天真道,“等我日后得道成圣了,我也砌个姻缘小寺,不用出门,天天坐在姻缘殿里收香油钱,吃得能打饱嗝最好,欸,你说我取个什么庙名儿好呢?叫桃花寺?这会不会太俗了?不行不行……”

小郎君轻抚她稚嫩眉心。

“不如,叫般若寺。”

般若,智慧辨识,我知万物,他愿她聪慧全知,永不受情殇。

般弱心道,完了,这爱使坏的病秧子知道我妖精本体了,不会要把我炼了吃了吧。

般弱顿时生出跑路的冲动,好在这一句话,小夫君没有任何异常行为,还用灵敏的耳朵给她放风。

俩人鬼鬼祟祟去了那灵验的小寺,人果然也很多,都是年轻男女。

般弱吃足了上次的教训,早早扒拉出一条殷红发带,把俩人的手绑在一起,便是茅厕也要一起的,她就不信这回他还能丢!

她果真是个聪明美貌的山妖!

寺中长了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香火不断,红绳牵绕,缠系着无数姻缘牌。

般弱正要买一块,看到旁边的售价。

“哇?一两银子?那木牌是镀了金吗,你死要钱啊,你家佛祖知道吗!”

小妖叉腰,言辞泼辣犀利。

那小沙弥面皮薄,忙拉着她到一旁商议,般弱磨破嘴皮,砍到了五百文钱。

“那我来一块!”

“要两块。”

旁边的小夫君忽然出声。

般弱不可置信看他,“白梦生,你是不是傻呀,这是坑钱的呀,咱们被宰一回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要被宰第二回呢。”

小沙弥旁听得面红耳赤,他还没有练到老僧的面皮。

白梦生拉着她的手,软软道,“一张姻缘牌,我怕风吹雨打就落了,还是两张好。”

“……好吧。”

般弱肉痛付了钱,拿了两张空白的木牌,白梦生浅笑道,“那咱们背着写,可不要偷看。偷看就不灵了。”

“我不偷看!”

“你说的,可别做言而无信的小贼。”

般弱还想瞧一眼,闻言顿时挺起腰,大言不惭,“不看就不看!反正都是我的名儿!又甚么好看的!”

小沙弥便见那位轻裘锦衣的病弱公子揽袖挥墨,不假思索,极快写好了一道姻缘愿,牌底红穗折在袖里,笑着冲般弱扬声,“咱们来比谁抛得更高?听说越高越灵验呢。”

“好啊,看我的!”

般弱往姻缘牌呵了一口气,脚尖跃起。

“走你!”

姻缘木牌垂着丝带流穗,犹如两道鲜红的流火,坠向了高高的树冠,又隐没不见,般弱摇他肩膀,“看到了没,我比你的高!我是最高的!”

小沙弥也插了一嘴,“公子是第二高!二位真是姻缘天定!”

冲他这一句吉言,高兴的小妖精肉痛掏了五百文钱做香油。

“走!回家给你做兔子糕吃!”

许完了姻缘,般弱又牵小夫君回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

白梦生的生辰是在七月十四,张府都有些不平静。

那位高僧批言,大少爷活不过十七岁,而七月十四日,正是最后的期限。

众仆惶惶不安,又惋惜不已。

少夫人进门不过一个月,大少爷就日渐活泼起来,张府难得欢声笑语了一阵子,少夫人还没有身孕,大少爷的死期就到了,往后张府可怎么过!

白梦生反而心平气和,逮住了在厨房偷吃脂渣的般弱,他用帕子细细擦干净她的指头,拉着她进房。

绣床堆满了小玩意儿,有她惯用的花鸟香囊跟笑靥金,有他佩戴的日月同庚长命富贵锁,还有俩人同做的马吊牌、蛐蛐罐、珠子灯以及大螃蟹风筝。

最齐整的,是一套办家家酒的小巧器具,喝茶的瓷,饮酒的金银,盛糖水的琉璃,被锦缎衬着流光溢彩,分外好看。

他们甚至还做了两只软糯糯的布老虎,当他们的娃娃,一起过家家酒。

然后他们像“分赃”一样,你一件我一件地分。

很快俩人身边都各自堆满了小山丘。

白梦生拿走了般弱缝的那只惨不忍睹的小将军布老虎,当然他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看不见,手指头扎了好几个窟窿,布老虎猩红点点,洗了晾了颜色就泅了进去,变成一只威风的红色老虎。他将自己的鲜红老虎以及纯金长命锁留给了般弱。

“这些你带走。”白梦生顿了顿,“我这些,我会带进去的。”

小妖精搂着大堆东西,对他很不舍。

她抱着他闷闷道,“小梦,你真要死了吗?不可以多留下日子陪我玩吗?”

小梦只是抚她头顶,“你要长命万岁,等你在人间快活完了,再来找我玩儿。”

她又不吱声了。

小梦的手指泛着瓷的苍青色,从她的发间滑落,抵住她软腮。

他伸出小舌头,轻轻追逐她的桃瓣。

“班班,别难过,你若哭,我也要哭了,我不能让爹娘担忧。”他低喃道,“别担心,小梦只是去一个有灯,有水,有花,有船,有桥的地方,那里不会再有病痛,我吹一口气,就到你身边,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生死有两重,她是万万重。

“你,你闲暇无事,想想小梦,想想我们的布老虎娃娃,好不好?”

她用力吻他双唇,难舍难分,只恨往日那般欺负他,没有对他更好,“好!我一定会!你上路也要想我!”

小夫妻做了郑重的告别。

般弱不睡觉,整夜盯着他看,这么好看的小夫君,日后就瞧不着了。

次日,一家人前厅用膳。

般弱拼命给小夫君夹菜,要让他做一个饱死鬼,小梦也不拒绝,慢吞吞地嚼着,尽管饱得有些犯恶心,他依然浅笑全收。

白红霜冷静道,“行了,梦生还没死呢,都要被你撑死了。梦生前日跟我说,想要一块姻缘石做陪葬品,你是他妻,可愿意亲自为他诚心寻来?”

般弱愣了下来,“可以是可以,不过那月老庙离得远,需得几日脚程……”

白梦生急了,抓住般弱,“那就别去了!你留下来陪我!我不要姻缘石了!”

为了不让他有一丝遗憾,般弱决定亲自出马,还卷走了一叠神行符,“你放心,我很快的,肯定能在七月十四前赶回来!我给你做寿面!”

“可是,可是……”

他急得泪眼。

“等我回来!”

般弱亲他双眼的丝帛,严肃地说,“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嗯。”

他紧紧扣住她指缝,细声哀求道,“那你,那你快些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若是寻不到,那就算了!”

“我答应你!我定陪你走最后一程!”

她扬鞭驾马,声息渐隐于尘土。

白梦生又回到了房间,抱着般弱绣得面目全非的将军小虎,躲进她常盖的被子里,熟悉的气息让他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觉睡得极沉。

他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她不但搬了一块殷红的姻缘石回来,还带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神医。

老神医赛过活菩萨,把了脉,开了药,治好了他的死症,连眼睛也复明了,全家人都很欣喜。他跨过了十七岁的生死大关,身体日渐康健,爹娘也将一身的捉妖本领传授给他。

院子里长了柿子树,结了很多果,他们生了两个虎头虎脑的妖娃娃。

他带娃娃骑大马,放纸鸢。

天朗气清,妖娃娃穿着红肚兜,笑嘻嘻扑到年长的爹娘身上,还扭头问他。

“爹爹,杀人是不是要偿命的?”

美梦戛然而止。

它们张开利齿,啃咬爹娘的肚子。

“嗬——”

白梦生猛地惊醒,冷汗浸透背脊。

而院子里妖风阵阵,寒冷刮骨。

他听到一个怪异又尖锐的声音,“白红霜,张寒衣,你们化成这一方祭乐大阵,可真舍得将自己献祭给我?”

“当然。”

是娘的声音。

“八冥妖,昔年我夫妻俩杀了你老母七冥妖,它临死给我儿子种下冥怨根,今日便在此了结!你吃了我们夫妇,也当是为老母报仇,我们敢以天师张氏起誓,绝不会寻仇!但是,我们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必须要取走我儿子腹中的冥怨根,不得再对他出手,我要我儿长命百岁!”

“第二,你也不得对我城百姓报复!”

“我们张氏做事我们来当,别牵涉无辜!”

“嗬嗬!”

怪声冷笑。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天师张氏!”

张寒衣沉声道,“若你答应,我们便血契,你很快就可以报仇雪恨!”

“……允!”

怪声笑得刺耳,“我老母惨死你夫妻之手,我不能让你们太痛快死去,我要先吃你们的心,肠子一截截咬断……”

“不……爹!娘!”

白梦生惶急恐惧,跌跌撞撞要跑出去,但房门的朱砂符箓将他弹了回来。

血味更重。

他已经听不见爹娘的声音,只剩毛骨悚然的啃噬,夹杂着碎骨。

他浑身坠入寒渊。

他倏忽记起,两月前,冲喜前,爹娘同他说,他们已将所有田产铺租都转到了他名下,要他日后学着好好打理,再给他娶一房,他们要亲眼看他成婚,喝新妇的热茶。

他们连孙儿的小衣玩具都准备好了。

当时他以为他们只是遗憾,现在想来,细枝末节,全是破绽!

他一次次撞门,一次次被弹飞。

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与此同时,他腹中绞痛,好似有什么被生生抽了出去,紧接着便是淋漓大汗,像是死了一场,又活了过来。

白梦生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当蒙眼的丝帛滑落,睫毛混着稠汗,他眼睛涩痛,又隐约窥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看见了?

而在他不远处,放着刻字的木板,他小儿认字时,是爹亲手给他刻,而现在——

白梦生爬着过去,指尖颤抖。

尽管他已开眼,但本能的习惯让他摸着雕刻的字,借着手指的触感,一个个读出来。

“小梦吾儿,此生有你,爹娘不悔。然雏鸟高飞,父母子女,终要分别。望你成家立业,加餐添衣,六时吉祥,一世皆安,勿念。”

还有另一块木板,更加细致地叙述他们得遇高人,被收为徒弟,他们央求高人治好了他的病。为了回报恩情,他们就跟着高人走了。这是一件好事,让他不要太过惦念他们,好好跟他的小妖妻过日子,再生一窝活蹦乱跳的小茶花。

“骗子……”

他眼泪颗颗滴落,濡湿衣襟。

“我不要……不要这长命百岁……爹娘……我要你们回来……”

“回来……回来啊!!!”

七月十四。

荔城,昏时。

冥妖当道,全城被屠,无一活口。

不……

还是有的。

冥妖嗅着那一丝奇异的活人气息,几乎将这一座阴气沉沉的死城翻过来,竟在天师府的后院发现了阴界的痕迹。

“好你个张天师!还诓我!原来藏在眼皮子底下呢!”

冥妖大喜,足足炼了好些时辰。

阴界破开,障眼法消失不见,眼前这一幕却出乎了冥妖的意料。

庭院细竹微拂,槐花也一夜落雪,如同洁白瑰艳的梦境。荔城最后一个死人,穿着齐整的澄白寿衣,院子里等它来吃?

手里还攥着个布老虎?

古怪。

冥妖并未翻进院子,而是盘踞在墙头,居高临下俯视着白梦生。

那双黑濛濛的青瞳缓缓转动,眼尾泛着浓烈不祥的朱红。

与它对视。

冥妖竟觉一阵刺痛。

那年轻的寿衣郎君轻声道,“天有九重,地有九冥,你诞生于至深至阴之地,以噬魂吞魄为生。爹娘跟我说,你们生来妖异,可贯通阴阳,所以,他们当初在大寿山,并未杀死你,你只是从七冥妖转生成了八冥妖,每死一次,你就脱胎换骨一次。”

“你骗了我爹娘,也钻了空子,杀了满城百姓,是不是?”

冥妖狡猾,以八冥妖的名义起誓,谁能想到它的本体是死在混沌洪荒里的九墟幽冥?不管什么誓约,都对它无用,只是天师谨慎,让它先完成第一个条件才肯献祭。

九墟幽冥惊疑不定,“你,你是谁?”

难道这小子还是生而知之的天地圣人?或是投胎转世的佛陀神子?

寿衣郎君并不答它,惘然望着天边那一轮孤零零的月。

这便是人间吗?

小妖精嘴里的,总是热热闹闹的。

可他却觉得,真冷。

“他们答应我,今日要给我做寿面,庆我过生,可是,子时快过了,第二日要来了……我病好了,眼睛也好了,什么都能看得清了,可他们长什么样,我却再也无从知晓了。所以,生我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呢?我只会拖累他们,拖累全城无辜百姓。”

他血泪淹脸,却浑然不知。

“原来我竟是……天生灾祸。”

原来我本不该,存在这世间。

这是全家死绝,被刺激得疯了吧?

九墟幽冥念头转动,趁他病要他命,“没错,你是天生灾星,你就不该来这世间!要不是因为你,你爹娘怎么会献祭自己,也怪你们蠢,活该被我吃光!来吧,小子,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痛快!”

它张开了涎水四溅的血口。

“等等,再等等。”小梦痴痴望着墙头,“再等一刻,我的新妇便要归了,我想再看她一眼,再与爹娘团聚。我们要很久都见不着了,请让我最后等一等她。”

九墟幽冥也按兵不动,看他有何等手段。

线香燃尽,中夜已至。

“啊……”他失望得很,“时辰到了,她赶不上了。”

小梦摸着将军虎的大脑袋,细致地哄,“娃娃,你也想班班娘亲是不是?是爹爹不好,太笨,太蠢了,就这样,你还愿意跟爹爹在一起吗?”

他将耳朵贴着布老虎的胸口,倾听心声。

“……好!爹爹有娃娃,便什么都不怕了!”

少年郎君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遮天蔽日的黑影覆盖下来,墨一般的粘稠浓郁,九墟幽冥悄无声息吞噬单薄人影。惨白的月光薄薄淋着少年郎君的眼,地上的人影被庞然大物疯狂啃咬,内脏逐渐吃空。

白梦生伸出半截苍白的手骨,钻进了布老虎塞满白絮的心口。

他两指从中拔出了一块碎裂的镜片,黑朱砂渗进了圣黄符里。

天师道有神诀,其名,生死同葬,禁锁天地!

他是天师后裔,不曾通幽驱魔,手上也未曾染过任何的鲜血,是纯圣至净之体,正好施展生死同葬。爹娘总不愿意他沾染妖魔诡道,然而作为张氏子,他生来便知阴阳,聆梵通,授云篆天书。

九墟幽冥骤感不安。

己身做容器,血肉做圣水?

这小子要跟它同归于尽?

“天师道第四代,张小梦,寿十七,大德七月十四,命绝亡域,祭我之神魂,号天下鬼魂之宗。”

话语平静,无波无澜。

白梦生将碎镜与血符生生嵌入自己的胸膛,指尖不断推进,鲜血淅淅沥沥地落下,寿衣成了一袭血衣。

九墟幽冥讥诮不已,“召天下鬼魂之宗?你个黄毛小儿,胆量不小,你当你是天子呢?”

“天子……”

白梦生两扇睫毛缓缓开阖,唇珠被殷血染得猩红。

“天子……”

他反复咀嚼着天子的字眼,有一股奇异的韵调。

某些念头渐渐清晰。

他双瞳空洞寂然,又簇起一束细小幽微的蓝焰,“好……我要当天子,我要审判你,将你,永生永世,镇压在我尸身之下,日日夜夜受刑,再也见不得任何天光。”

真是好天真的小子!

九墟幽冥闻言,不怒反笑。

“就你?天子?拿个破布老虎的家伙?小子,你先前还说新妇,是成亲了罢?等我消化了你,就做你的样子,与你那新妇好好快活,等她孕了幽冥子,我再奸杀了她们母女,送她们跟你们一家团聚!”

肆无忌惮的怪笑声回荡在白梦生的耳边。

死。死。死。

他要它生不如死,为众人偿命!

他更要拔了它舌头,再也辱不得班班!

天子。天子。天子。

若为阴间天子,能否执掌阴律,处罚神鬼,让死后众生有地可居,有冤可伸?

是不是如此,爹娘便能少受些往生之痛?

是不是如此,日后轮回他还能见到班班?

“好。”

白梦生静得像是一纸鲜红水墨,没有任何杀气。

但他却说。

“天子,我当。冥狱,我开。众生,我渡。你,死。”

九墟幽冥忽觉命运幽冷,“小子,你——”

霎时,天地昏暗,鬼神齐聚。

他起了第一誓。

“请,罗酆六天,入我六腑。”

“哗啦!”

六条锁链破土而出,涌动着潮湿的黑水,齐齐勒住了白梦生纤细的雪颈。

只见周回千里,鬼神宫室接连浮现。

六天守宫,应诺!

代价是他的命!

白梦生脖子被绞得血红,森然见骨,他痛苦地低喘,长睫毛溢出晶莹泪珠,直到某一瞬,他颊腮青白,僵立不动。

旋即,阴冷男声缓缓响起。

“第二誓,再请,五方鬼帝,驱我五脏。”

九墟幽冥瞧得分明,那已是一具男尸,他根本开不了口!

这声音哪来的?

它顿觉悚然。

又五条锁链爬出,绞住了男尸的手脚与腰身,后背的阴影更重了,男尸似承受不住,跪了下来,膝盖深深陷入泥里。

此时庭院渗出浓墨般的黑水,汹涌满过了尸体清瘦的脚后跟。

而那鬼神宫殿的穹顶,飘来一道道幽绿身影。

五方鬼帝,应诺!

他的七情六欲,同时化为飞灰。

而天子法身,同时显露!

九墟幽冥不再迟疑,转身就逃。

“现在想走,晚了呵。”

那一道柔和的气仿佛就在耳边流走,九墟幽冥惨叫一声,它被锁链紧紧扎入冥水。

那男尸垂着头,缠绕的锁链越来越多,地上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影子爬起来,它撕下九墟幽冥的暗影,一缕缕地吃进嘴里。

“啊……啊啊啊!饶命!饶命!!!”

“不够,远远不够,满城的命,你需要偿还十万八千年。”

鬼都天子的声音是那么轻,宛若落花飘絮,柔软至极。

“你太坏了,要用铁钳夹断你的舌头一千年,用利剪削断你的手指一千年,再用利刃从你后背穿入然后吊到铁树上一千年……”

九墟幽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被锁链拖入了地底,等待它的将是冥司不见天日的惩戒。

黑水没过了男尸的脖颈,紧接着淹了唇鼻。

记忆也如走马观花,片片凋落。

他快忘了她。

“小梦……白小梦……白梦生……”

“你又在偷睡了是不是?怎么也不叫我?”

“啊……天气很好,骨头都融掉了,白小梦,肩膀靠过来,我要你抱着我睡!”

是谁,是谁在唤他?

那张脸,被茫茫日光淹没,依稀瞧得唇肉鲜红,小齿洁白。

他已忘了自己。

“……小梦?谁?”

带着这一句模糊不清的低喃,轮回缓缓阖上了眼,梦里掠过一片桃红的裙角,又归于最深的寂静。

至此,北阴酆都,新帝出世,世有冥司九泉,统管代代轮回。

七月十五,般弱胸前挎着块姻缘石,后头还背着一个老神医,气喘吁吁跑到张府门前,“开门!开门!姑奶奶回来了,累死我了!”

“少夫人!少夫人回来了!”

奴仆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少夫人,您回来晚了,昨夜少爷突发恶疾,老爷跟夫人,带着少爷去别处求医了!”

“啊?去哪了?”

“这,这,小的不知。”

般弱连忙跑到自己的房间,桌案放了一封未开的信,字迹端正清雅。

他写得流畅通俗,小孩都能看得懂。

“班班,我跟爹娘走了,此生不再回来,你不必再等。”

“我带走了你我的婚书,结发同心,半袋茶花种子,还有你做的虎大将军,这张府的一切都留给你。我还给你买下了奉仙山,整个山头都是你的,你可以随时闲居修炼。你常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若想,也可称一回大王,我的班班那定是威风凛凛。”

“抱歉,你要的休书,我几次写不出来,不怕你笑,我写一次哭一场,即便是纸上的恩义断绝,也觉痛心彻骨。你便当从未识得我,也从未嫁进张府,日后二嫁就没人为难你。”

“班班,我的长命锁,你带着走好不好,佩在你胸前,仿佛我还在你身侧。”

“班班,前路渺茫未知,我们都不要怕……其实是我怕,若能牵你一起走,那该有多好……”

“班班……班班……”

我的班班,你要福禄寿喜,千年万年,无忧无灾。

般弱看完之后,气咻咻地踹桌子腿。

说了一大堆儿,就是不说在哪儿!

她就迟了一天,全家把她抛下了!

“白小梦,就是个负心薄幸郎!”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肯定又娶美貌小妾了!说不定还娶到了十八房!

亏得她跋山涉水揪了个看病的老头回来她容易吗她!

“走就走!本妖也不稀罕!”

般弱越想越怒,一拳打碎姻缘石,又跑到了那姻缘小庙,捡了块小石头,击中最高处的姻缘牌。

姻缘牌从树冠坠落,般弱抓了过去,啪的一声掰成两半,丢进烧得正烈的香炉里。

转身就跑。

小沙弥正在姻缘树下打着瞌睡,冷不防被木牌砸中了脑袋,余光瞧见般弱怒气冲冲的身影,还以为是她的,“施主,你的姻缘牌掉下来了……”

“关我屁事!”

她脸色极臭回了一句。

小沙弥不敢触她霉头,打算自己挂上去,但他翻开一看,愣住了。

“她童言无忌,愿佛祖刮大风吹去,莫听她此刻姻缘。”

小沙弥:“?”

哪位香客开的玩笑?

很久之后,七月十四,鬼门大开,般弱入了酆都天子殿,见阎君身畔站了一道秀丽挺拔的清影。

怪俊的哪。

她笑嘻嘻凑上去,套近乎,“小哥,你有点面熟,咱们是不是认识的?”

小哥的眼尾细长秀美,绸缎般的墨发夹落在大氅间,手执一管辰砂。

他垂睫,声如碎冰。

“不曾。”

般弱不气馁,追问他,“那你叫什么呀?”

他微蹙眉心,见她不问到誓不罢休的样子,妥协般叹了口气。

“……崔珏。”

“啊,崔珏,好名字啊,我在奈何桥都听鬼说了,你外号崔府君是不是?年纪轻轻,就做了高官,你很厉害呀!”

她鼻尖一点红润,占他便宜。

“那我以后,叫你夫君可好?”

“……”

“你不出声儿,就是答应了,夫君!”

崔珏冷着脸,捏了捏袖中的布老虎,竟有些不知所措。

娃娃,她怎么这么多话,怎么凑得这么近。

怎么……还有点香。

“咱们就认识了,以后你可得对我好点,夫君!”

她牵他袖子。

崔珏喉结微动,溢出轻不可闻的应允。

“……嗯。”

若他前世有个意中人,应当,是她这般青春天真的模样。:,,

1秒记住笔趣阁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biiduoxs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