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日,裴星摇终于从重病中悠悠醒来。
听到床上传来的动静,殷无书提笔的手一顿,最后抬眸淡淡看过去,眼底隐隐约约能看出些许倦色。
她昏迷了三日,他自然也没日没夜地呆在这里陪了她三日。
看着少年苍白如纸的唇和黯淡的眼,一想到少年现在的疼都是他自找的,关心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现在满意了?”
裴星摇撑着头痛欲裂的头想要坐起身来,却是怎么也使不出力气,还是旁边的婢女扶了她一把,她才能直起腰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里中传来的剧烈的渴望感和虚弱感。
她眉头微蹙,在心中暗叹这药的后遗症真猛,面上却是死死咬着唇,嘴硬道:“什么目的?我只是不想被你这种人碰而已。”
听到她矢口否认,殷无书并不意外。
都被她骗这么多次了,殷无书怎么可能还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到。
他慢悠悠坐到她的身前,将房内的婢女遣散出去,望着少年干净澄澈得像是不谙世事的眼,他的心底升起了一丝极其隐秘的恶意——
他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极其暧昧轻佻地拂过少年苍白脆弱的唇。
像是某种特殊地暗示,引得少年身体止不住的战栗,甚至渴望。
好像不对劲!察觉到身体异样的裴星摇眸光一冷,心中瞬间升起了一抹警惕。
虽然她并不了解绝命断魂散的后遗症是什么,但她十分明白一件事,她当初给自己下的是毒药,而不是春/药。
而她身体现在的反应,分明更像是中了某种……
而少年所有的眼神变化也悉数落入了殷无书的眼中。
心中隐秘地终于升起一种扳回一城的快意。
他现在就像是隔岸观火那样,细细地观摩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勾出少年身体上瘾的本能,再期待着少年能否放下尊严,为了缓解心中的渴望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显然,殷无书低估裴星摇的自制力了。
裴星摇撑着身子半跪在床上,捂着心口咬紧了牙关,额间渗出了细细的冷汗,因为重病未愈本该苍白如纸的脸上却渐渐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她冷着眼,斜睨着他,哑着声道:“你给我下了蛊或者毒。”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她已经确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忍着难受半眯着眼,想要捋清楚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脑海中思绪却被情山欲海压制得格外的混乱。
殷无书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少年的狼狈。
明明只要少年松口求他一句,他就会溃不成军,然而少年就像是故意的那样,从醒来后就连个好的眼色都没有给自己。
良久,感受到身体里的情潮并没有褪去,反而是愈演愈烈了,而殷无书似乎也只是冷眼观望着自己,裴星摇心中咬牙切齿。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做出什么重大的牺牲那般,脸上露出可怜巴巴委曲求全的神色。
殷无书看着她这个熟悉表情就知道她又要开始装可怜了,于是无动于衷地观赏着少年接下来的‘表演’。
少年可怜兮兮地拉着殷无书的衣袖,动作很轻,少年的手心划过手腕带起一抹酥酥麻麻的痒。
殷无书眸光微黯,眼底翻涌着若有若无的欲。
他垂下眼眸,敛下心中淡淡的自嘲——分明被下了药的人是对方,然而真情实感起了**的却是自己。
“殷无书,你要我怎么样,能不能把解药给我?”少年软着声音,半跪在自己面前,小小的脑袋几乎只能碰到自己的胸膛。
少年的声音极低,浅淡的呼吸像是羽毛一般从他的胸膛一点一点挠进自己的心底。
殷无书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目光从少年泛红地耳尖一点一点向下看去,最后那侵略性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纤细的脚踝处。
幽暗的双眸里深沉的欲念不加掩饰。
他的声音是满含**的喑哑,喉结上下滚动着,“我想,这件事情你不需要我的解释。你不必和我装傻,你应该懂。”
“你算计了我近乎一半的修为,你就真的不打算给我任何回报吗?”他的语气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怨一丝恼。
“我没有算计你……”裴星摇狠狠地摇着头,矢口否认自己算计他的事实。
被骗了这么多次,殷无书自然是不信她的鬼话的,但他也无意争辩,因为这件事他到底没有证据,所有的都只是他的推测,甚至一切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好好好,就当你没有算计我。”殷无书哂笑一声,继续道,“我给了你一半修为这件事是事实吧,我救了你这件事你也无法否认吧,世人皆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裴小公子你觉得当如何呢?”
“世人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的是——恩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才能报此大恩。”
殷无书:“……少伶牙俐齿,舌灿莲花。”他是真的佩服,裴遥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提起精力来反驳自己。
“你如今这种卑劣无耻的行径根本就是挟恩图报的歹徒!我凭什么要对你以身相许?”少年气呼呼着一张脸,臭不要脸地把自己放在到底道德制高点指责他。
如果忽视少年那双眼波含醉的桃花眼的话,还颇有种煞有其事的气势。
“卑劣无耻?”殷无书俯身轻佻地吻过少年泛着春情的眼尾,“卑劣无耻的我,不正好和心机深沉的你相配吗?”
他这一吻,直接将少年身体最深处埋藏的**全都勾起来了,酥酥麻麻的,一波又一波宛如浪潮几乎要淹没她的理智。
似乎是没有什么力气了,也似乎是不想继续和他纠缠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了,少年闭上了眼,默默地偏过了脸,没有再说一句话。
无声的反抗。
倒是真能忍……殷无书看着闭上眼沉默不语的少年,在心中暗叹。
怀里的少年分明已经抖如筛糠,甚至连呼吸都一深一浅翻涌着无数的暧昧,少年居然还能强行压下身体泛滥的**,始终不肯向他求饶。
日影渐移,香炉里的最后一缕烟消散。
殷无书摸到了少年滚烫地脸颊,耳边传来少年痛苦的呢喃。
割得他心如刀绞。
他屈服了。
他无数次暗示自己不要心慈手软,可是最后他还是见不得她难过,更见不得她痛苦落泪。
分明少年现在的处境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猎物,他却觉得最后还是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忽然想起来,从认识少年开始,他和少年的每一次对峙,都是他输得一败涂地。
他没有赢过一次,也从未扳回来过一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都是他一个人在强求一段属于他们的缘分。
他将一把匕首放在少年的手里,猩红的瞳孔中带着一种极度扭曲的病态。
他一字一句缓慢地陈述着:
“遥遥,我承认,我还是对你狠不下心……我告诉你解药是什么,解药是我的血……我之前说过,你想要我的血你可以随时取……”
“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用这把匕首从我心口扎进去,死后,我予你仙道通途,佑你万年福泽。”
将这把匕首从他的心口扎进去?殷无书在说什么?他疯了吗?
裴星摇睁开眼愣愣地看着他,死寂的眼底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梦寐以求的机会来到眼前,她却莫名地,手上丧失了力气。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殷无书,解药是你的血,对吗?”
他冰冷的唇贴着她滚烫的耳廓,像是引诱魔鬼出地狱的信徒,挟着绝望裹着癫狂,一字一顿道:
“解药确实是我的血,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骗你吗?杀了我,这一切就结束了……”
殷无书近乎自虐一般,猩红的瞳孔里透着一点冷,漠不关己般等着少年的回答。
其实裴遥的答案,他觉得自己心知肚明。
裴遥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会迂回去选择第二个选择呢?
“既然如此,也好,殷无书,你闭上眼。”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像是提刑官对午时问斩的死刑犯最后的安慰。
殷无书听话闭上了眼。
“不要用魔气探查我的行动,封闭你的感官。”少年循循善诱。
殷无书只觉得她这些程序多此一举,但也听从她的话,封闭了感官,闭上了眼。
——等着心头最深的那一刀的降临。
他近乎自残一般,引导着少年做出那个最痛苦的抉择。
杀了自己就能获得解药这件事自然是假的,不过是场骗局罢了。
他是有些疯了,但他不是彻底傻了。只有懦者才会试图拿自己的命来引起对面的同情,他这种卑劣的人,只想将她彻彻底底困囚于自己的身边。
“没有解药,而且她杀了你也是无解,甚至她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她的灵魂将会受到反噬,永远只能困囚在你的身边,永远只能听令于你无法反抗,换句话说,就是成为只能听令于你的傀儡。”
几日前神医谷谷主的话仿佛历历在目。
他不想和少年走到这一步的。
只要少年乖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欣喜若狂——他们之间何至于此?
殷无书紧闭着眼,像是囚徒等着死刑的宣判,静候心口最后那一刀的降临。
只要裴星摇狠心挥下那一刀——
不过转瞬,意料之内的疼痛降临。
却不是心口,而是,
唇上。
他是在主动吻我?
枯寂、死寂、扭曲、病态的心此刻像是被汪洋的春水填满。
殷无书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直到看到面前这个唇色艳红甚至淌着血的少年,才敢相信方才的一切不是错觉。
方才确确实实是一个吻。
一个充满了算计,狡诈,惩罚,血腥的吻。
少年此时仍旧俯在他身上,乌发顺着脸颊滑落,手里的匕首被扔到了一遍,唇上仍旧淌着艳丽的血色。
那双向来深情款款的桃花眼像是在定定地看着他,但是却由于逆着光,里面的情绪看不分明。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到少年艳红的唇瓣,绯红的眼眸,潮红的双颊……组合起来,少年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殷无书望着她,心尖都止不住地颤抖,他握着少年纤细的手腕,猩红着眼,一字一顿问道:“裴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很少唤她名字,此刻他褪去了些许癫狂,语气中满是偏执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