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高临下地淡淡睥睨着他,伸出手掐着他的脖颈,唇角抿出几分危险的笑意,说道:“又在撒谎。”
说着,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冰天雪地,语气带着几分残忍,淡淡道:“你脱去外衣,去外面跪着,先跪个三个时辰,直到朕叫你起来,你才能起来。”
殷无书转头看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反射在冰面上,砖瓦覆着白雪,凛冬朔风,这要是把外衣脱下然后再跪个半天,他腿不得直接被跪废掉。
但是,至少比挨五十大板好。
跪在那里只是冷之入骨,若是挨五十大板他是真的想杀人。
殷无书走出去,随后跪在深深地积雪里。
鹅毛大雪落在他单薄的中衣上,不过片刻,他的嘴唇便已乌青,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猩红的瞳孔中眸色晦暗不清。
这一跪,便是跪到了早朝之后,东方晨曦升起。
等到上朝回来,裴星摇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殷无书,那满头的银发,如今真的是如霜洁白了。
殷无书微微抬眼,浓密的睫毛上都沾了白雪,积雪覆盖在身上,膝盖生疼,但是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裴星摇。
寒气入肺腑,连说话都觉得口中喉间肺腑像是被冰割过一半疼。
他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颤抖着声音问眼前的少年帝王,“你还想我跪多久?”
他还是不习惯人界的尊卑秩序,又忘了对少年帝王用尊称,按理说,帝王又该罚他了。
不过少年帝王有些不太忍心的再罚他的模样,一张桃花眼里满是对他悲惨的心疼和无奈。
少年帝王深情地凝视着他,声音像是带着哽咽那般说道:“殷无书,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臣服于我呢?我真的不忍心罚你的。”
“我那么喜欢你,每次罚了你,看到你也这么痛苦,我心里面就特别的难过,你知道吗?”
他好像因为过于的悲切,都忘记了自称为朕。这一刻,少年帝王想把自己放在和对面平等的地位上,和他交流。
殷无书冷冷地看着他,看他还想搞什么把戏。
没想到少年帝王,却是猛地跪了下来,张开手臂将他抱在了怀里,将下颌搭在他清瘦的肩胛骨上,声音哽咽着,眼中满是晶莹的泪水:
“殷无书,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拒绝我了,你尝试着喜欢我,可以吗?”
闻言,殷无书侧过头看着少年,绯红的瞳孔中又一瞬间的愣住。
——我是真的喜欢你。
少年帝王炽热而诚挚的爱意似乎在灼烧着他的心脏,他分明被冻得浑身冰凉刺痛,心脏却越跳越快,脑海里闪过想要将少年拥入怀里的冲动。
他紧紧地抿着唇,努力让自己屏蔽这种荒谬的想法。
他告诉自己,他不喜欢男人。
然而少年身上的草木药香却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那股深沉的草木药香笼罩在他身上,时时刻刻都在入侵着他的理智。
他攥紧了拳头,看着少年满是泪水的面庞,一言不发。
少年帝王看出了他眼底微微的动容,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可察的戏谑,继续哽咽着说道:
“殷无书,我自小便生长在这兄弟阋墙的皇家,我自小学会的就是尔虞我诈,心机深沉。想要的就是直接抢过来,我从未学习过怎么爱一个人,也不懂怎么爱一个人。”
“所以,我此前确实是做错了事情,因为我太想得到你,太喜欢你,所以我一意孤行地灭了你的国,将你囚禁在身侧,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得到你的心。但是如今,我知道我错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学习着如何爱一个人。”
“你能试着喜欢我,接受我吗?”
少年帝王生涩浓烈的爱意令他心脏狂跳。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最后,重重地将少年拥入了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脖颈之间淡淡的草木药香。
银色的长发拖曳在落在雪地上。
即使少年帝王的话听起来真的很荒谬,但是莫名地,殷无书就是相信他说的全是真情实感、发自肺腑。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小便被人抛弃、孤苦无依地长大,所以他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一意孤行地觉得只有世上最漂亮的人才是配得上自己的。
若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或许,他第一步想的也不会是去尊重她,而是想要去得到她,驯服她,将她囚禁在身侧成为自己的禁/脔。
他想,白衣少年身体力行地教会了他如何爱一个人,他也会努力教会生涩的白衣少年怎么去爱一个人。
殷无书彻彻底底相信了他说的话。
也从此,一败涂地。
裴星摇将脑袋靠在他的宽阔的胸膛中,听着对方沉稳有力但又略微加速的心跳,唇角渐渐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随后,转瞬间,那抹弧度在最深处消失不见,化作感动动容的泪水。
在一起后,殷无书才发现这少年十分奇怪,少年口口声声说着很喜欢自己,但是他几乎对自己没有什么身体上的**。
连他一个讨厌男人的人,都对着他硬了几次,少年愣是半点反应没有。
他本来还想和他讨论一下谁上谁下的问题,结果对方似乎对这种事情压根没有兴趣,倒是显得自己如饥似渴像是没见过男人一样了。
殷无书对此很疑惑。
这人是把自己勾到手就不打算要了吗?
今夜,殷无书衣衫半解地躺在他的龙床上,吻了吻他的唇,试图勾引他,见少年愣是半点反应没有,他蹙起了眉头:“陛下,真的喜欢我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裴星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心中也是疑惑万千,微垂着眼眸。
为什么还没出幻境?这都还不算臣服还要怎样才能算臣服?总不能她长出那不存在的东西,把对面给上了才算臣服吧?
殷无书咬了咬牙,抓着他的手腕,凝视着他身下毫无反应的某处,眸光晦暗不清道:“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你对我半点反应都没有?”
裴星摇:我要是对你有反应才见鬼了。
少年帝王厚着脸皮,面无表情地敷衍道:“哦,因为我不行。”
她看别的女扮男装的话本里,女主要被拆穿时都是这么说的。
殷无书怒极反笑,抓着少年纤细的手腕就将他摁在墙上,死死地盯着少年那双波澜不惊的桃花眼,冷笑道:
“陛下,您不行?您不行的话,您是怎么在一众兄弟之中登上帝位的?”
裴星摇:“……”好像他不是傻子,竟然骗不过去。
她也彻底摆烂了,淡淡说道:“你爱信不信。”
殷无书掐着少年的下巴,玉冠下的银发落了少年一身,冰冰凉凉的如同霜雪,烛光摇曳,隐匿在黑暗中的神情带了几分似笑非笑:
“或者,陛下您若是不行的话,让奴来服侍您也是可以的。”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低哑中带了几分撩拨的意味,听起来酥酥麻麻,甚至有些痒。
殷无书看着少年晦暗不清的眼神,眼中带了几分是似水的深情,温温柔柔地看着少年,一头银发都泛着温柔的光泽。
他轻轻地咬着字,手指状似无意间掠过少年雪白的衣襟,半是威胁半是暧/昧的说道:
“陛下,奴念在你是九五之尊,大概率不愿意雌/伏于人下,所以才想着照顾你的情绪,给你足够的尊重。如今,陛下真的还要告诉奴,您不行这个答案吗?”
裴星摇暗暗咬了咬牙。
她信他个鬼,这厮就是在试探他、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不可能甘愿在下面!
于是裴星摇掀开眼皮,眼神轻轻地蔑视着他,颇有几分冷漠无情的味道,用渣男般厌弃的语气说道:
“确实,朕不是不行,朕只是腻了,朕在得到你之后,就发现你和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没什么区别。”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朕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这些天朕思考以后,朕发现朕还是更加喜欢女人,对男人只是一时兴起,如今,朕也没有碰你,朕与你桥归桥路归路,一切回到原点吧。”
这一番话,炸得殷无书一时间缓不过神来,他低低地笑了出来。
阴冷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说不出的自嘲和可笑。
是,他对男人只是一时兴起,那自己算什么?他强行让自己喜欢上了男人,如今他倒是“迷途知返”,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哑着声,从带着几分哽咽的喉间挤出几句话,眼神带着疯狂地味道,语气扭曲阴冷:
“陛下,您如今想脱身而出,你以为你还能走得掉吗?你把我引上这歧途,如今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绑着你陪我走下去。”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明明知道眼前这人只是他的心魔,他竟然也产生了想要和这心魔共渡余生的想法,甚至想要永远沉沦于这心魔幻境中,永远不出去。
与此同时,裴星摇这边也收到了,自己已经胜利的消息。
心魔幻境告诉她,此刻她只要杀了殷无书,她就能从这幻境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