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摇转过长长的回廊,走回自己的房间,她自己闺房其实和瑶光殿内的陈设差不多,因为瑶光殿本来就是裴淮之按照她在裴家的待遇一比一建造的。
青澜已经在房间内等她了,她乖顺地站着,面露喜色,眼角眉梢全然是笑意:“小姐,刚刚领事堂的弟子测了之后,他说我确实是有灵根的,还说我是雷系天灵根呢!”
裴星摇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么随便一挑就能找出来这么一个天才,天灵根本来就很少,还是攻击性极强的雷系,以后渡天劫的时候简直如鱼得水,可以说是运气十分好了。
她弯了弯眼,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堆适合修炼的丹药给她。
青澜刚想拒绝,裴星摇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强行将这些丹药塞进她的手里,淡淡说道:
“我给你这些丹药不是因为我善良乐于助人,你不用觉得有愧于我,而是因为你的天赋值得这样的待遇,就算是你加入其他大宗门,他们能给出的丹药也不会少。”
“如果你觉得于心不安,你可以当做我在拉拢你,天下熙熙皆为利攘,我不是因为善良所以帮助你,只是因为你对我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裴星摇觉得自己已经将所有的利害都阐述清楚了,至于青澜怎么想就随她去了,她不是善良也不是挟恩图报,只是单纯地和青澜对上了眼缘,恰好她对她有利用价值。
青澜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红着眼,语气坚定地说道:“小姐,您说让我不跪天、不跪地,只跪恩,如今我便是因为你于我有恩而跪你。”
“无论小姐最初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于我有恩这件事是无法辩驳的,小姐你说你不善良。”
“可是我听人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或许你帮助我并不是因为好心,但于我而言,您就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小姐,我愿做你手中利剑,绝不背叛!”
裴星摇看着青澜义正言辞的模样,心中振动,却一言不发。她看着青澜这般坚定的眼神,忽然有点想起来曾经的裴忆岚了。
曾经裴忆岚也是这般坚定的说,但是他后来背叛了。
她已经不敢将信任交出去了,除了对她的爹爹,对其他人她的心中只剩下了重重的防备。
她抿唇说道:“青澜,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青澜愣愣地看着裴星摇那双清冷的眼眸,总觉得她家小姐仿佛受过什么伤害,甚至背叛。
可是,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她家小姐呢?小姐她这么好的一个人。
她一定会治愈小姐曾经受到的伤害的。
将青澜这边的事情搞定之后,裴星摇捣鼓着宴燃给她的那枚传音符,搞了半天终于将消息传了过去——
我回到了裴家,不日便将启程去魔界,不知宴燃师兄可否来我蓬莱做客,翌日同我一同前往魔界。
传音符化作一只白鸽,白鸽的羽毛上挂着七彩的光芒,尾羽拖着七彩的光芒,向着远方遥遥飞去。
等到这传音符到宴燃手里的时候,那白鸽就会像鹦鹉一样复述裴星摇说的话。
与此同时,手里的白鸽刚刚送出去,裴星摇手里又收到了一只传音白鸽,白鸽在她指尖轻轻地啄着,白白胖胖的肚子里发出来一句清冷如佩环相击的声音——
瑶瑶,你何时回云霄宗?
是谢千机的声音,从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是她如今离开云霄宗不过几日,师尊没必要这么催命吧?
裴星摇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额头的那个殷红得白玉兰花钿,眉头蹙起,莫名地有点不想回去了。
师不师,父不父,他们这算什么事情呢?……她不喜欢谢千机,也对他没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
她其实一直隐隐能感觉出来谢千机有点喜欢自己,但是她又不是很相信,因为她觉得谢千机应该是会喜欢女主的。
她一直自我欺骗谢千机对她只是师父对徒弟的好,或许还夹杂了家族和云霄宗的利益关系,但是如今她自我欺骗不下去了,谁家师父想和徒弟同生共死啊?
她用传音符回了句——
师尊,抱歉,我以后就待在裴家,不回云霄宗了。
殊不知,这一句话,成了压弯谢千机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千机什么都能接受,但是唯独接受不了裴星摇离开他,哪怕裴星摇只是待在他的身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都可以接受,但他真的接受不了,她试图远离自己。
半晌后,裴淮之的侍从给她送过来了一份拟好的退婚书,叫裴星摇签字。
裴星摇签字后,愣愣地看着退婚书上最后的那句,此书退婚意,绝情不再续。
莫名地她觉得凤瑾看到这句话应该又会哭红了眼,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软,便用灵力将那句话抹掉,将其改成了——
虽与瑾退婚,然天涯未远,山水总相逢。
可是她忘了自己只是金丹期,她用灵力做了修改,凤瑾作为炼虚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凤瑾手指死死地握着那张退婚书,目光直直地最后一句山水总相逢,依稀间他仍然能看出来原本的那句话是什么,他知道改后的版本是裴星摇亲自改的。
心中又酸又涩,又从中稍微咂摸出一点甜。
她虽然已经忘了他和她所有的情意,但是她潜意识里还记得要那个等一切解决后和他重逢的承诺。
他握着狼毫的手都在颤抖,最后还是在退婚书上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凤瑾。
和一旁的裴星摇相互呼应着,两个名字分明离得不远,却仿佛已经隔了万水千山。
退婚书上金光大盛,出现一个雪白的法印向四周扩散开来,最后,放在一旁的订婚书开始自己燃烧起来。
渐渐化作灰烬,一阵风吹来,就彻底扬了。
看着那化作灰烬的订婚书,凤瑾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烫伤了一般的疼,像是被烧穿了一个洞,流着血化作脓,结不上疤痕。
他分明是笑着,眼中却全是泪。
大小姐,山水总相逢。
我相信我们不会缘尽于此。
老凤王看到自家儿子被退婚了这么哭成这样,心中也不是滋味。
虽然他一直不满意裴星摇,觉得裴星摇骄纵不堪,但是真的被退婚了,看到凤瑾颓废成这个样子,也有些后悔。
是不是他对裴大小姐态度好一点,她就不会退婚了?
*
夜色渐深,然而裴家却仍旧灯火通明,各种仙灯天灯飘扬在整个蓬莱岛上,熠熠生辉,越发显得蓬莱宛若仙境。
“小姐,府外有个自称是您师兄的人想要要见你,说他是你找来的,你要去见他吗?”青澜前来禀告。
裴星摇放下手中的书卷,款款走出房门,门外的仙草仙花流光点点,飞花满天,淡青色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身上,她白色长裙飘飘似仙,衬得她越发宛如画中人。
她让守卫开了府邸的门,看着手中握着剑匆匆前来的宴燃,说道:“这么晚你还是来了呀。”
宴燃深深地看着她,“裴大小姐应该很清楚我会来吧?只不过有意思的是,大小姐不提前交代你们家的侍从,让他们将我拦在外,大小姐意欲何为呢?”
意欲何为?自然是不想让你太痛快。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裴星摇只能掩唇礼貌一笑,手指遮掩住唇角淡淡的恶意,说道:“抱歉,宴燃师兄,我是真的忘了。”
她真的讨厌和宴燃讲话,不仅仅是因为仇恨,还有就是这个人心思细腻的程度简直就像是让她每一寸心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讨厌过于聪明的人。
她喜欢那种能被她玩弄于鼓掌的人,她喜欢操控别人的情绪,最好是能把对面弄哭那种。
但是宴燃她真的算计不动,在他面前她的算计悉数赤/裸。
宴燃眼眸深邃,沉若深渊,自然是半点没信她的鬼话。
到底是为什么,大小姐会这么讨厌自己呢?
他在她面前几乎是随叫随到,他白日里收到她的消息,他立刻就马不停蹄赶往蓬莱。
他不认为自己有半点对不起她,她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使唤自己,利用自己,然后来到裴家还要被她暗中使计羞辱。
她简直将自己对她的爱意利用到了极致,还将自己的真心狠狠地践踏。
可是,大小姐,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如今这一切就当做以后对大小姐她的补偿吧,他迟早会得到她的。
即使不择手段。
甚至灭了裴家。
他抬眸看了眼这庞大无比、底蕴深厚,传承了千秋万载的蓬莱裴家,他如今在裴家面前是那么的渺小,可是他觉得他会有灭了裴家的那一天的。
到时候,大小姐就只能依附于自己而活,她只能为了她的族人屈服于自己的身下,被他恣意的亵/玩,被迫承受她招惹来的无边无际的爱欲。
“青澜,你给我师兄安排一个空置的厢房吧。”裴星摇对着青澜淡淡嘱咐道。
说完,她便抬脚朝着她爹爹那边去吃晚膳了。
青澜笑着对宴燃说道:“这位公子,随我来吧。”
宴燃望着裴星摇的背影,不着痕迹地向青澜打听着裴星摇一些的消息喜好:“请问,你家小姐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她何时生辰?我为她准备个生辰礼。”
裴星摇的生辰在裴家不是秘密,青澜也很乐意有人愿意为她家小姐准备生辰礼,便恭敬回答道:
“我是新来的侍女,关于小姐的喜好我也不太清楚。至于小姐的生辰之日,离现在大概还有两月,准确的说是,小姐的生辰之日刚巧在中元鬼节。”
中元鬼节,百鬼夜行,注定命中带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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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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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山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