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意梦 第69章 梦（9）

他语气自大到就像是在施舍我一样，似乎我应该匍伏在地上对他感恩戴德。

【你是我见过最有胆量的人类了，可是变成人类对我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变成你们。】

她的语气妖媚，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他大脑的神经。

我仿佛成为了在场的第三者，我看到她的鱼尾变成了双腿，无望的双眼变得有神。缠绕的抱住他，纤细的手如同向上攀爬的藤蔓遮住了他的双眼。

明明她尖锐地指甲只要向下一用力，就可以把穿过他的眼窝刺入他的脑髓，可他平静的就像一个没有反应的死物，没有丝毫的挣扎。

【你不害怕吗？】

她**着身躯跪在他的身后，身子紧贴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血肉当中。

他轻笑，那声音被时间的泪水所洗涤的十分沧桑：“害怕，我当然也会害怕痛苦。可是我有挣扎的余地吗？你轻易就可以扭断我的脖子，不过死在你们手上也算我罪有应得。”

她放开了他，他明白，他赌对了。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类，明明杀了很多的同胞却一脸坦荡。你要明白，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也可以出去。”

他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我叫郑国昌，你呢？”

她扣着扣子，歪着脑袋看着他：“我叫什么，重要吗？拥有名字的实验体只会让你们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所以按照编号叫我吧。”

“所以我叫什么呢，国昌？”

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一点都没有刚刚被切割时的晦暗。

郑国昌看了一眼，便将头歪了过去。

“难怪他们会将你们称之为塞壬，以后得把你的眼睛蒙起来了，还有不准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名字的话就叫逾白吧。”

“逾白？”

“嗯，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你真的不考虑用编号叫我吗？”

“这是我女儿的名字，不过她已经死了。”

他将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拿出来，那是一个半透明的黄色海绵的项链。

“她生前最喜欢海绵宝宝了，所以我将她的骨灰做成了项链，天天戴在身上。”

她盯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会后悔的。”

“我从来就不后悔，后悔是懦弱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世间万物都在跟着命定的轨迹行走，后悔也没用不是吗？”

逾白没有回答，她看着前方，仿佛与我对视。

“那你呢，你认为我应该后悔吗？”

她似乎是在和我对话，又像是在回应郑国昌。

郑国昌察觉到不对劲，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我，却只是看到空无一物的黑暗角落。

“实验结束，我向你保证，我会放你自由。如果你想在陆地上待着，那么我会给你一笔钱，而且我认识的人很多，你想长时间待着也没有问题。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们这个种族究竟是怎么存活的，就像现在这样，所以你的真实样子是怎么样的。”

逾白从手术台上跳下来，倾泻的头发低垂在她的肩膀，她在无声的房间点踮起脚尖跳舞，随着身体肆意摆动的头发在白昼一样灯下熠熠生辉。

“你看到的世界是你想看到的，我的样子也是你想看到的。那么我真实的样子又是什么样的呢？”

“是啊，是什么样的呢，我也记不清楚了。”

她自问自答的说着，郑国昌脸上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看着她，我摸了摸我的脸，伸出双手，看着手上的纹路。

真实的样子，我的样子是我想看的，我看到的世界也是我想看到的。那么真实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我真实的样子又是怎么样的，不论怎样我理应都不该是这副模样。

我不是人类，怎么会拥有人类的样子。

我痛苦的捂住脸，双手抓挠着脸，白皙的脸被我抓出条条血痕。

这不是我的脸，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连我看得世界也是假的话，那我还能信任什么。真实的世界存在于我眼中，可虚假的世界也存在我眼中，我根本无法辨认，我根本无法相信，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空洞无神的望着她，眼里满是疲倦，她坐在手术台上看着我，温柔的笑了。

她明明是我，却又不是我。她站在光里，而我站在黑暗的角落。

看着如此明媚的自己，我竟然会不自禁的产生自卑心理，我无措的向后退了一步。而这一步我却仿佛从万米高空失足坠下，陷入无边的漆黑。

失重感让我止不住地一抖，惊醒了过来。

我看着低垂的窗帘，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腔。

七号轻声地问我：“小姐，你醒了，要喝点水吗？”

我看着在我旁边酣睡的李可悻，还有床外侧抱着她的王可可。我帮她们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下床，示意七号出去。

除了Z318和Y523没有睡，靠在角落里安静的等待，所有人都疲惫的陷入了深度的睡眠。王泽和杨国睡在了沙发上，而威廉背靠着墙躺在地上，枕着长枪。

Z318看到我要出去，准备起身跟过来。我挥了挥手，让他不用跟过来。他看了看我身边的七号，坐了回去。

空无一人的长廊依旧被青色的灯光所覆盖。

我疲惫的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我仰着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七号坐下。

“小姐。”

七号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叫我名字吧。”

我抱着双膝，整个人贴着墙皮，望着前方。

七号沉默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缓缓开口：“如白？”

“嗯。”

“七号，我叫如白。那你真实的名字叫什么？”

七号看着我，神色复杂，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我叫七号，是你给我取得，我也只会叫这个。”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他说：“七号，你知道是吗？”

我声音颤抖，眼中浸满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害怕那个答案是我所想的，又害怕只有我一个人触摸到真相。

七号盯着我，认真的说道：“小白，我不会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