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意梦 第16章 梦（2）

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如果说蓝于是父亲的执念，他们不说天天粘在一起，起码两个人也要有最基本的碰面，还有相处的时间。可是为什么我的梦境里没有这些记忆，而且之前的记忆我也能清楚的明白莫深不是父亲，那林忠在这段故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蓝于绝对不可能是令林忠一眼万年的角色，不说我对林忠有多么了解，但我明白他这种人是不可能会一见钟情的。

他和林博渊都一样，虽然明白人与人之间所产生感情的含义，但他们总是会急于去否认。他们寻求的是世间真理，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感情。

他们忙忙碌碌，想的是看看人类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伫立在湖边，望着水平面的蓝于突然开口道：“我快死了，但你还很年轻。”

我左右看了看，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她现在和谁在说话？

“我想在死前和你说些话，我的孩子。”

她好像是在和我说话，可是为什么？

她这样子就好像知道我的存在一样，知道我在她身后窥视着她，窥视着她的过往。我不理解，但是我想我应该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近几个月你应该已经走完了所有的记忆，不用怀疑，这些都是真的。因为其中有一半是我的经历，而另一半则是母体的记忆，也就是我先前的那条人鱼。我的经历应该让你感觉很无聊，毕竟我一出生就生活在这座岛上。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我也感觉很无聊，这就好像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一样。”

她垂下头，眉眼的低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不过我死后，你就会诞生。而我也是由前面那个的死亡而诞生的，我不知道你的梦境里能不能看到她。但不过相比下来，我们俩个是幸运的。起码最后的画面不会是躺在手术台上。”

她苦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似是无奈。

站立在她旁边的我缓缓扭过头注视着她，她说的由死亡而诞生是什么意思？

我的目光向她的小腹移去，她的小腹很平坦，没有一丝丝的隆起。

她的面相一看就是活不过三个月的，可是她一边说我是因她而诞生，一边小腹又极为平坦，那我又是怎样诞生的。莫名的不安瞬间浸满我的全身。

“现在的你在林家过的开心吗？林胜是个好人，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这个人很有意思，但是却很怕孤独。嘴上犟得很，所以你就多让让他。他应该对你还挺好的，他很喜欢小孩子。我悄悄地和他说，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就让你去看看这个世界，别像我这样。”

她转过来，虚弱的笑道：“不明不白的活了一生。”

她的目光又回望向那高墙。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渴望，但最后眼中的那个光还是暗了下去。

她刚刚转过来和我对视的那一秒，那眼神就像是看到我了一样。

我明白，她是不甘困在这个牢笼直至死去。

她渴望着自由，可在万般无奈之下又不得不选择妥协。一如前面的那位，一如我一样。

我们都渴望着自由，一生都追求着自由。可不论世界多么大，我们却仍感觉被囚禁住了，囚禁在这副躯体里。

她沉默了良久，缓缓的开口，苦涩的说道：“孩子，不要去憎恨人类。人类只是太害怕了，他们太害怕死亡了。因为害怕，所以为了掠夺那仅剩的资源，将刀挥向了自己的同胞。”

“可虽然我这么说，但并不是指你要为他们付出些什么。”

“人类不值得你这么做。”

她的话戛然而止，并没有向我做出解释，只是在这最后向我轻声告别：“好好保重，我的孩子。”

“找到你了，蓝于姐。就算没胃口，多少也要吃点，怎么能一点也不吃”那个从远处走过来的男人沙哑的劝道。

他面色憔悴，蓬头垢面，身上的研究服都还没有脱下来，一看就是不分日夜的待在实验室里面。

蓝于摇了摇头，“我吃不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已经没用了，我快走到尽头了”。

她抱歉的说道：“你们就不要为了我这么一个人累垮了身体，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打算，能走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们就放开我吧，别做这些无用功了。”

“可是，你本来还能活很长时间的，都怪我。都是我害死的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听父亲的话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莫深这么大一个男人，哭到浑身颤抖，涨红爬满脖颈，而蓝于那就平静的望着他。她转过身，微微的踮起脚尖，将他拥入怀中，像个母亲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别哭了，这又不怪你。而且我感觉挺值的，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虽然很短暂，但我却看到了很多和你们一样温柔，为了和平而努力的人类。我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可是，可是……”

“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仍相信着。因为我爱着人类，相信着人类，正如我爱着你们，相信着你们一样。”

她现在的话是真心的，可之前她和我说的话也是真心的。

可她不是一直被困在这里吗，为什么这样的她不恨人类呢。之前的梦境是混乱的，所以我不知道。

我没看过她的人生，我只是碰巧见证了她人生的尽头。

莫深擤了擤鼻涕，紧握着蓝于的双手，眼神坚定的说道：“蓝于姐，我，我已经和林胜还有百可在测试逆转基因的实验。你再等等，我们绝对不会让你死的，我们一定能让你彻底摆脱基因的束缚，到时候我们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好，那我等你们。”

蓝于的脸上挂上了笑，但她其实早就看到了结局。

她没有等到实验完成的那一天，要是蓝于真的等到了那个所谓的逆基因实验，那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们口中一直提到的那个林胜，我认识。他是林家前任的家主，林忠的养父。

林家就是从他这一代开始涉及各种领域，并且在基因工程和半机械工程上尤其的出彩。世界上任何赞美的词放在他的身上都不足以去形容他功勋中的冰山一角，曾经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以为他是为了科技或真理的前进而努力着。

可我现在却只能感受到一个疯子，终其一生只为填满那场年少终不可实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