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意梦 第143章 只要你

“阿忠，你姐姐，不，你觉得以前的我是一个怎么样的？”

它趴在我还没愈合的尾巴，默默嚼着果实，似乎在回忆。

“过去的你……”阿忠把手上的小果实塞给我，无奈的打趣道，“姐，你想听我夸你就直说”。

我看着手中绿色像是没熟的果实，它察觉到了说：“别看颜色，这个甜的。”

“姐，你要是真想知道过去的你，你照照镜子不就得了。”

我看着手里的果实，放在嘴边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口，果然甜。

“我说的不是这个，就是，我只是想回忆一下我们曾经的生活。”我看着暴露出来丝丝果肉被河水冲刷，“阿忠，姐姐对你不好吗？”。

“姐姐对我当然好，如果不是姐姐，我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躺着呢。”它从我的尾巴上下来，缓缓挪到我的旁边，“可是，说实话我其实还是希望你不要记起来得好”。

“你以前过得实在是太苦了，我希望你开心，就算你忘了我也没有关系。我只要姐姐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我只要你永远开心。所以姐姐，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我神色黯了下去，“开心啊，当然开心。所有人都很爱我，我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不止他们，世间所有的生物也都很喜欢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有人会在前面为我铺路。就算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就算我半途而废也不会有人责骂，即使我原地不动的躺平，他们也会很高兴。”

“在他们看来我生来只要待着就行了，待在那里被人爱着就行了，只要待在那里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阿忠晃着两个小触手问我：“这样不好吗，姐姐？”

“这样当然好啦，谁不喜欢被爱着呢。就像如果所有生物都爱着像阿忠这种可爱的小章鱼的话，阿忠会怎么样呢？”

阿忠触手摇得更欢了，其它的触手抱住脑袋羞涩的说：“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忠会很高兴，然后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我拍拍它的脑袋，“阿忠真是个乖孩子”。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有时候爱太过沉重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就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爱的人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她并不是弱势方，而是有计划的算计了所有人，包括所有为她着迷的人也统统在她的计划中。那么爱就会变成恨，他们会恨到想要杀死她的。”

阿忠懵懂的看着我，然后说：“可是姐姐，只有想要回报的爱才会变成恨。我就不需要回报，我对姐姐的爱从来就只是单纯的希望姐姐过的好。只要姐姐过的好，我就开心。管姐姐骗不骗我，我只要你好。”

“那种图回报的都不是好东西，姐姐你要是遇见了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阿忠整个身子因为气鼓鼓变成了红色，就好像我真的被别人骗了一样。

我笑着点了点它的脑袋，“阿忠的小脑袋瓜里都是全是姐姐”。

“是啊，我的眼里只有姐姐。我活下去的所有希望就是要你活着。”

我教导它：“阿忠，你的眼里不能只有姐姐，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才行。我迟早有一天会走的，你不能永远执着在我身上，你应该着眼于你身边的人和事才对，你明白吗？”

阿忠撒娇似的抱上我的手臂，“哼哼，姐姐才不会走呢，我会一直跟着姐姐”。

我无奈，本来想说的委婉点的，可惜它听不进去。

我只能坦白的说：“你听我说，我说我会走，不是指我要走，而是指我迟早会死。我不可能一直活着，我也不可能一直存在的。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干，我根本就管不了你——你们。”

“阿忠，就算你再不愿意也得听我说，”我把它紧紧抱着自己脑袋的触手给拿下来，深深叹息一口，让他直面真相，“你的姐姐早就已经不在了，就算我和她长得再像，也不是她”。

“就算我真的有一天记起来了所有，我也不是她。记忆和外貌再靠近，我们经历的人生也是不一样的，遇见的人不一样，对世间万物的感知也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抚摸它，“阿忠，你希望姐姐过得开心，可姐姐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虽然我们处于不同的立场，甚至都不是一个物种，可我真心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你的姐姐她……”

它浑身都在发抖，“姐姐你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

它悲痛的哭泣，浓稠的液体从它的身体流出来把它包裹成一个球。它想封闭自己的内心，活在无尽的回忆中。它日日夜夜的构思让它的姐姐活在了它的幻想里，长命百岁。它始终认为姐姐还在，只不过是失忆了而已。

其实它巴不得这样，因为这样就给了它无尽遐想的空间。

可这对于它姐姐来说太不公平，这对我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可这为什么没人说呢。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由我来开这个口。我对他说：“你别再欺骗你自己了。”

“而且就算我是，你也不应该把我当做你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你应该有自己生活才是，而不是日复一日的执着在我身上。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怎么办，难道你就不活了吗？”

阿忠包裹在液体里，转动着身子，露出漆黑的眼睛望向我，“如果有一天你也死去的话，那么我们也会跟着你一起去死”。

“姐姐就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希望，我等了这么久，我怎么甘心。”包裹着它的粘液慢慢融化，“我不甘心我舍弃了这么多，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但不过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舍弃的”。

“因为我的一切都是姐姐给我的，如果不是姐姐选中我，我早就已经死了。”包裹着它的粘液变成了薄薄的一层膜，“所以只要你能够好好的活着，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只要你活着，不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破裂的膜，融于河水之中。

我本来只是想拉它一把，我不想它困在自己幻想的执着当中。可是我没有想到，它执着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它已经疯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只想听见他想听见的。

无法面对她的死亡，迷失在永恒的幻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