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里瞄坐在后座上的两人一眼。
顾耀拿着笔电敲敲打打,白玉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两个人没有说话,中间的气氛却十分尴尬。
刚上车时气氛还不是这样的,顾耀还笑着和白玉说了几句话,可白玉说话简洁明了至极,硬邦邦的让人接不下去,没一会儿顾耀就没再理会他了。
周叔纳闷的想:这是出什么事了?吵架了?就白玉那性子要吵起来也不大可能啊。
到了饭店门口,白玉先下车,又快步走到顾耀那边替他开车门,顾耀啪的一声合上笔电,看了他一眼,然后下了车。
队长看着他们来便请他们坐,接着又点菜,白玉难得主动出声,要求换一道菜。
换下去的那道菜以麻辣出名。
顾耀看了眼白玉,在车上被堵回去的那口气这才消了。
算了,等回去再收拾他,都敢跟老板甩脸色了!
队长亲自给他们倒茶,“抱歉,因为时间急,所以行事有些急躁,还望不要计较。”
顾耀心中冷笑,“我们只是不懂,那个罪犯值得您花这么大的心思吗?凭您的能力,有些事不过就是说句话。”
队长正在倒茶的手一僵,叹了口气,“那个罪犯……不是一般的罪犯。”
队长放下茶壶,沉默了一会儿,“那个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是我的远房叔叔。”
白玉愣住了,叔叔?
顾耀皱了眉,哪怕是远房,可一沾连上队长这种家庭背景……
队长双手相扣放在桌面上,“我的父母,我的好友,还有很多无辜的人,都因他而死。”
“我要亲手抓住他,亲眼看着他被押上刑场。”
话音里的狠厉,和队长浩然正气的表情截然不符。
白玉下意识戒备起来,把右手放在桌面下,轻轻贴着桌腿,“那你不应该找我,你自己就是警察,你有这个能力将他抓住。”
“不,我没有那个能力,他的身边有一个保镖,身手极好,很多次我们的抓捕计划就是因此失败。”队长摇了摇头,“局里认为我现在不够冷静,暂时放了我的假,不让我参与进来,我家里也不希望我在这件事上太过执着,所以不愿帮我。”
“上个月我接到线人消息,他准备出国,坐的就是举办宴会那条船,一旦他逃出国,那我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顾耀:“那你更不该找白玉,他的身手是不错,可身手好并不代表他很强。”
“这一点我已经测试过了。”
队长看向白玉,“还记得那天我带你从商场里离开吗?”
白玉回想起来了,那天队长说不能走正门,否则被记者缠上很麻烦,所以带他翻了窗户。
“那天的话有一半是骗你的,不走正门,也有其他的路可以出去,没必要翻窗户。”
白玉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贴在桌腿的手也一点点开始蓄力。
下一秒,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上。
有点凉,却唤回了他的理智。
顾耀轻轻碰了碰白玉握着桌腿的那只手,示意他松开,“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打白玉的主意。”
队长点头,“是。毕竟白玉出现的太巧了,身手又好的诡异,我不得不多加小心。”
“我也可以直言,白玉的背景身份是有问题的。”
白玉惊愕的看着队长:“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队长道:“你的身份,你养父的身份,还有平日里的那些记录,看起来没有一点问题,完全符合一个普通老人艰难扶养养子长大的情形。”
“可正因为太符合了,这就成了最大的问题。”顾耀冷着声接道。
普通老人怎么可能教导出白玉这样强的身手。
“是,后来我们又查了查,我甚至还托了关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白玉的背景身份的确有问题,但他是安全的,可信的。”
“那天在商场我试他,他的身手好的诡异,而且他的服从性极强,执行力也极强,后来回去后我让人把那一路的监控调出来,发现他虽然没有躲开监控,可他的每一刻站位都很讲究。”
“我模拟过那些站位,配合当时的环境,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能够大幅度降低自己被狙击的危险,同时身旁也会有场所或者物体可供躲藏反击。”
队长看着白玉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透一般,“综上所述,你会是战场上最好的伙伴,也是目前唯一能帮我的人。”
白玉摇头,“我不会成为你的伙伴。”
“暂时的,或者称之为雇佣关系也行。”队长无所谓道:“所以你的决定呢?”
“那顾总的公司呢?”白玉问道:“还有到时候顾总的安全怎么办?”
队长闻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到时候顾总会和其他客人在一起,安保也是请的有名的大公司,不会有什么问题。”
白玉摇头,“不行。你说必须要我这样的身手才有可能抓住对方,那万一他先朝其他人下手了呢?有个人质在手,我们就会处处受限制。”
队长把这话过了一道,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哪里有问题又一时说不出来,最后朝顾耀笑道:“顾总好福气,下面的员工这么忠心。”
顾耀面带微笑接下了队长的赞赏,心里却是把白玉骂了个遍。
这到底是在担心他还是在诅咒他?他就有那么倒霉?对方会真的提前下手,他也刚好被对方抓过去做人质?
等到吃完饭,回到公司后顾耀就问了。
白玉脸上有些尴尬,目光移向他处,“这个……”
顾耀呵呵笑,“这个什么这个?还有今天在车上怎么回事?敢跟老板甩脸色看,有胆子啊!这是不准备干了?”
白玉这下有些急了,“不是,不是,我没有甩脸色的意思。”
顾耀:“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就是有一点小问题想不通。”
白玉犹豫了会儿才继续道:“因为想不通,所以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顾总你。”
顾耀这下惊了,身子往前探了探,“和我有关?说说看。”
声音里满是兴奋和好奇。
白玉看向顾耀,眼神中难得出现了几分幽怨。
你这么兴奋真的好吗?我现在可是在很失落很纠结啊!
顾耀用实际行动表示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他甚至还起身倒了杯水放在白玉面前,“不急,可以慢慢说。”现在队长不针对公司了,他一下就轻松了好多!
白玉犹豫了半晌,最后开了口,“……你那么好,为什么不是女孩子呢?”
声音极低,若不是顾耀一直注意着,都会错过去。
顾耀:“哈?不是,我人好和我是不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
白玉看上去更失落了,但还是继续往下说。
“你对我很好,我现在也懂了一些事,之前几次惹了麻烦还是你帮着解决,之后顶多就是气我一会儿,平日里也处处帮我,关心我,教导我。自己能力也很强,能撑起这么大一个公司,就是有点不爱惜自己身体……”
白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把顾耀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听得顾耀这么一个在商场上混的人都有些脸红。
顾耀干咳了声,“你这也夸的太过了。”
白玉看见他脸红,又道:“对了,还有你长的也好看!”
“虽然平日里表情都是冷冷的,凶凶的,但一旦笑起来,就让人觉得……觉得……”
后面的话白玉涨红了脸才说出口,“……很可爱。特别是笑狠了,眼角也红起来的时候,让人总想摸摸看。”
顾耀僵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玉。
白玉这时候已经彻底放开了,一脸羞涩和可惜的看着顾耀叹气,“这完完全全就是符合我当初对未婚妻的想象!不!甚至还超越了!”
白玉说着又悲愤起来,“可是,你怎么长着长着,就变成女孩子了?”
从小到大都是男孩子的顾耀:“……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
顾耀抓了下头发,“其实我也觉得挺可惜的,为什么你不是女孩子。”
“你说我人好,在我眼中,你也很好。”
“人单纯善良,乐于帮助他人,平日里也勤劳勇敢,长的也好,笑起来跟个小太阳似的,总是元气满满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还有那么好的身手。你说我平日里关心你,你也挺关心我的。”
平日里借他钱的也不是没有,可那么认真的说顾总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得,那么努力存钱只为早日还钱的他是第一个。
他的胃不好,平日里旁人见了大多就是关心几句,只有白玉,第一次就强硬的把药给他拿走,说干吃药对身体不好,给他按摩了一路,今天更是有胆子在那种场合要求换菜。
顾耀眼眸微垂,看着自己的指尖,想起了那替他驱散寒冷的温暖。
顾耀又想起那时候去警局接白玉的情景。
白玉独自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似与世隔绝,身上缠绕着寂寞与清冷,可当他发现自己来了后,却猛地爆发出新的活力。
顾耀忘不掉白玉看见自己时那陡然亮起来的眼睛。
那种注视,甚至让顾耀误认为他就是白玉的全世界,白玉的喜怒哀乐全部因他而起。
顾耀干咳了声,“……所以说,除了性别,你也完全符合我当初对未婚妻的想象,同样还超越了。”
顾耀说完后抬头看着白玉,白玉也正注视着他,相视良久,最后二人同时叹了口气。
他们就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未婚妻,长大后就变成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