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辞 第17章 密语千结话梦谈

违背帝君之命是要受刑的，十二道天雷，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能安然。

白微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谢桥。他不敢让谢桥知道，怕他会自责。

白微想，他只有受下这十二道天雷，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永远陪在阿桥身边。

所以其实，天雷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心一点都不痛。甚至，他希望天雷快一点受完，这样，他就可以早一点见到阿桥了。

十二道天雷受完，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浑身是伤。

白溪过来接他，将他秘密送到隐蔽的落雨阁休养，整整休养三个月。

外界的人都以为白微君是因为受了感情上的打击所以闭关了三个月，而谢桥还以为白微是真的在闭关修炼。

“兄君，你背上的天雷痕怕是永远都消除不了了”白溪看着白微惋惜道。

“溪儿，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隐藏这些疤痕吗？”白微怕谢桥有天看到这些疤痕会问起来。

白溪从落雨阁的柜阁中找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白微：“这是玉面丸，吞下后可以隐藏疤痕七日，但是七日后就会恢复原状”

“溪儿，谢谢了”白微接过白瓷小瓶温柔地道谢。

白微将那瓷瓶收好，想着若是不想被阿桥看见伤痕，也可以有计策应对。

阔别三个月，再见到谢桥，白微觉得竟然有三年那么久。

他才知道，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古诗里说的果然没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谢桥此时在院子里练剑，青梅剑被他执在手中，忽高忽低，挥洒自如。

白微出现在谢桥的身后，替他摆正了姿势，轻声道：“这样更好”

谢桥听见声音，便什么也不管了，回过头，一下子抱住了白微。

谢桥眼中泛泪花，往白微怀里蹭了又蹭：“师尊，阿桥好想师尊啊”

白微面容发红，轻咳了一声：“阿桥，在外面呢，万一被人看到了不好……”

“师尊是害羞了？”谢桥巴巴地看着白微，看他有什么反应。

白微没回应，只是脸羞的更红了。

谢桥却笑起来：“好啦，我不逗师尊了”

谢桥放开白微，细细打量了他一圈：“师尊看起来瘦了些，是不是闭关劳累了些。我给师尊准备些饭菜好好为师尊接风洗尘一番吧。要不要去请落渊仙君也来？他这些日子也常来白玉阁呢，说是想跟师尊下棋了”

白微点点头，笑道：“也好”

谢桥来到了落渊仙君的寝殿，此时落渊仙君正在逗他新养的灵宠，玩的不亦乐乎。

“落渊仙君？”谢桥喊道。

“哟，谢弟来了啊。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我这几只新收的小灵宠怎么样啊。”落渊拍手道，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为谢桥介绍道：“你看啊，这一只梦妖，他能吸食人的梦境呢，可好玩了。再看这一只，小灵虎，这长的奶奶呼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还有这一只……”落渊仙君提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来总是止不住东扯西扯。

谢桥打趣道：“有这么多灵宠作伴，寂渊阁一定很热闹了”

“那可不是嘛，我落渊最喜欢的就是热闹。看着这些宝贝们啊，就跟我自家养的孩子一样”落渊用一副欣慰的样子看着灵宠们。

“啊，忘记问了，谢弟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落渊憨笑可掬。

“我来是想告诉落渊仙君一个好消息，白微仙君今日出关了，想邀请落渊仙君为他接风洗尘，落渊仙君不是也一直想找白微仙君切磋棋艺吗？”谢桥背着手提醒道。

“太好了，白微兄今日出关了，真是喜上加喜，正好把我收藏的那坛千年苦雨酒拿出来”落渊仙君大喜过望。

谢桥看着那些灵宠突然有了一些想法，于是便问道：“落渊上仙，能否送一只灵宠给我”

“啊，这个嘛……”落渊装作思考的样子。

“我想送给师尊做个伴呢”谢桥眼睛转了一下，补充道。

“送给白微兄啊……倒是可以的……”落渊摸了摸下巴。

“这一只？”谢桥指着梦妖试探道。

“这只，这只脾性不好，发火的时候会咬人呢”落渊摇摇头。

“那这一只呢？”谢桥又指着小老虎道。

“这只，这只不好，这只太吵闹，白微兄喜静，不合适”落渊又摇摇头。

其实谢桥知道这两只是落渊最喜欢的，他不一定会答应。但是若是先说的是他最喜欢的，再挑一个他喜欢少一点的便容易了。

“那，这只兔子……”谢桥俏皮一笑。

落渊看自己拒绝了谢桥那么多次，也不好再拒绝了，于是点点头：“这只合适，白色的，跟白微兄多适合啊，长的也像，简直一个眸子刻出来的，又好养，不挑食。不错不错”

谢桥看他使劲夸这只兔子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那便多谢落渊仙君了”

谢桥将兔子抱在怀中，然后用乾坤袋收好：“落渊上仙可要保密，这是给师尊的惊喜”

落渊拍了拍谢桥的肩笑道：“你这孩子啊，还真有心了，心思比女孩子还细，白微兄收的徒弟真是令人羡慕，我的那几个徒弟啊，不惹我生气便不错了”

谢桥将落渊仙君请到了白玉阁，然后就去厨房忙活了。

不过忙了没多久，白微便进了厨房来帮他。

“师尊怎么进来帮我了？不和落渊仙君再多叙叙旧吗？”谢桥问道。

“阿桥，我怕你累着”白微柔柔地看着谢桥，然后接下谢桥手中的活计开始帮他。

“师尊……”虽然只是一个看似很平常的举动，但是谢桥却被触动到了。

或许墨辞也无数次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是这些终究不属于他。

它只属于活在谎言中谢桥。

谢桥和白微在厨房忙活了很久，二人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落渊却在外面腹诽：“诶，怎么烧个饭还要师徒一起的，留我一个人倒是无趣死了”

于是落渊仙君摆好棋盘，扮做两个角色，自己和自己对弈。

终于一桌的菜都烧好了，落渊却撑起手在石桌上打起了瞌睡。

谢桥喊醒他，三个人开始把菜都端到屋里的八仙桌上。

落渊看见这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珍馐，垂涎欲滴，精神立马好了起来。

落渊一道道品尝，爱不释口：“这香酥鸡翅，外焦里嫩，唇齿留香，简直是美煞我也”

落渊激动问道：“这是谁做啊？”

“这道是师尊做的，我给师尊打的下手”谢桥得意道。

“看不出来啊，白微兄什么时候厨艺这么好了”落渊拍了拍白微的肩道。

白微摇摇头，看着谢桥柔柔地笑：“是阿桥教地好”

“别夸徒弟了哈，再夸我可就要嫉妒了”落渊调侃道。

白微低眉笑着，夹了一块香酥鸡翅放在谢桥碗里，四目相对，二人相视一笑。

“你这孩子混的不错嘛，白微兄亲自给你夹菜啊。想当年啊，你师尊收你为徒，也有我一份助力呢”落渊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有了酸意，好像是心疼自己没有人帮忙夹菜一样。

“落渊仙君，吃鸡腿，我做的”谢桥快速夹了一只鸡腿放在落渊的碗里，对着他笑了笑。

“啊，差点忘记我的苦雨酒了！好菜必须要配好酒啊”落渊恍的想起忘掉的的事，从自己怀中的乾坤袋里变出一罐酒来。

“苦雨酒啊，这可是我珍藏了千年的，这世间也没有几罐。当然好酒还是要配好友才最好喝”说话间，落渊仙君已经为他们两个倒上了一杯。

“来，尝尝”落渊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碗来敬他们。

落渊自己先饮了一大口，夸赞到：“好酒！”

谢桥也尝了一口，这酒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他顿时皱起眉头道：“这酒怎么是苦的？”

白微也轻抿了一口：“确实有些苦”

“这你们就不懂得欣赏了吧？所谓苦雨酒，就是得要先苦后甜。你们再尝尝，这酒是不是有回甘？”落渊为他们二人解释道。

谢桥又忍着苦味尝了一口，回味到。他瞬间惊喜起来，看着白微笑：“师尊，真的有回甘”

白微又尝了一下，尝到了回甘，看着谢桥的眉目也温柔了起来：“嗯”

“我就说嘛，这酒怪的很，第一次喝苦，第二次喝啊，就回味无穷啦”落渊仙君得意地说道。

酒过三巡后，落渊仙君喝的有些酩酊大醉醉了，抱着酒罐扯了好多胡话：“我说白微兄啊，你可别伤心难过啊。虽然说那莲岸仙子貌美如花，实在是个可人，可是人家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面吊死。这仙界的好姑娘多的是呢，改日啊，我一定，替你物色物色……那个谁……啊，对了，琉璃仙子！我看着就很不错嘛……”

白微看着烂醉如泥，走路踉踉跄跄的落渊摇头道：“离月，送落渊仙君回府吧”

“是”离月答道，扶起落渊便将他送了出去。

这苦雨酒实在是有些烈，白微虽然只喝了几小口，头却不知怎么地晕晕乎乎的。

谢桥也喝的醉了，跑过来拉着白微的手，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师尊，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谢桥将白微拉到自己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小兔子一身雪白的绒毛，短短的小尾巴，像一团雪球，可爱极了。

谢桥笑着把怀中的兔子举到白微面前：“师尊！小兔兔，可不可爱”

白微柔柔地笑着：“可爱”

“给师尊抱一下”谢桥将毛茸茸的小白兔放在白微怀中。

白微接过小白兔，只觉的软乎乎的一团，不自觉地揉了揉。

谢桥凑近白微问：“师尊，你喜不喜欢兔子”

白微摸了摸兔子，低眉笑道：“喜欢”

“那师尊喜不喜欢我？”谢桥试着问。

白微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喜欢”

当白微脱口而出喜欢二字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脸顿时红到了脖子，不敢再去看谢桥。

“师尊，你脸红了呢”谢桥低头去看白微的表情，故意逗弄他。

“师尊脸红的样子真可爱”谢桥故意说着撩拨的话语。

他凑到白微耳边呼着热气，轻轻吻住白微的耳朵：“真好，阿桥也好喜欢师尊啊”

谢桥放开白微，知道他此刻肯定羞的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只是低声笑着，弯腰轻轻牵起白微的手，将白微的掌心放入自己的掌心。

谢桥拉着白微飞到了屋檐上，两人一起坐在了屋檐上，看着夜凉如水，弯月如钩。

静谧的夜，谢桥将头渐渐靠在白微的肩上，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师尊，你知道吗？其实我第一次见师尊，就对师尊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与君山的救命之恩，谢桥不会忘记。在我心里，师尊永远是一个战无不胜的英雄”

“师尊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听夫子的课的，可是如果是白微君的话我就愿意听，而且百听不腻。别看我有时候上课贪玩，那其实都是为了引起师尊的注意，我只是想让师尊多看看我而已。师尊想单独教我练琴的时候，别人都以为是惩罚，但其实我可开心了”

“还有仙剑大会之前，阿桥真的以为师尊再也不会理我了。师尊当时对我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师尊说要赶我走，不让我再去白玉阁，阿桥真的很难过很难过……不过还好，师尊没有放弃阿桥，师尊不顾安危救了阿桥，还收了阿桥为徒”

“阿桥能成为师尊的徒弟真的很开心，很开心。阿桥每天最期待的一件事情就是早上起床，可以第一个看见师尊。不管师尊在做什么，只要阿桥能看见师尊一眼，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阿桥对师尊的敬仰就变成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许是在去白玉阁学琴的时光，也许更早。阿桥总是会无缘无故的就在脑海里想起师尊的样子来，当我终于明白是为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已经对师尊情根深重了”

“不过谢桥也很害怕，害怕被师尊知道阿桥的心意后会厌恶阿桥。怕一切的喜欢最终只是飞蛾扑火，所以阿桥不敢表白，不敢告诉师尊阿桥的心意。”

“和师尊在人间的日子是阿桥最满足的时光，只有师尊和阿桥两个人，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我可以叫师尊哥哥，就像是师尊的家人一样。我满心期待师尊能喜欢我，却又害怕听到答案。于是阿桥故意借酒装醉，跟师尊表白，但是师尊的态度让阿桥看不清，谢桥不敢再说……”

“可是后来得知师尊跟莲岸仙子的婚约之后，阿桥的心跌入谷底，痛如刀割。谢桥不知道怎么才能挽留师尊，只能看着师尊一步步远离我。谢桥不想给师尊造成困扰，可是师尊，当时阿桥的心真的很痛很痛，我摇了师尊送我的银铃，只是想再见师尊最后一面……”

谢桥说道这喜极而泣：“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原来，师尊也是喜欢阿桥的啊……”

谢桥泪眼朦胧试探着问：“师尊听了这些会不会觉得阿桥很可恶？”

白微听到这时只是心疼，他揉了揉谢桥的头顶，轻柔地抹着他的眼泪，温柔坚定地对他说：“不会”

“阿桥，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光是我所看见的所感受到的，就已经很多了，我怎么还会舍得怪你呢？”

白微握起谢桥的手，眼神一片柔软：“阿桥，虽然师尊以前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但是只要有阿桥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很安心很安心。对于我来说，阿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明亮的存在。”

“阿桥为我做的饭菜，逗我开心的小玩意，带我看的烟花，萤火，还有我们一起放的天灯，都是我心里面最美好的回忆。我和阿桥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越来越认清，其实，我早就已经离不开阿桥了”

“阿桥，是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一个人无怨无悔地爱着，是这样的幸福啊。从前，旁人只道我是个清冷的仙人，我从来也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人走进我心底最深处的地方，直到遇见你。是你让我明白，让我释怀了很多事情，也让我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你知道吗？我很喜欢这个自己”

“其实，别人说我是大英雄的时候，我并不是很喜欢，但是我愿意当阿桥心目中的英雄”

“阿桥，师尊不想和你有秘密。师尊想告诉你一件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是师尊心底的结，师尊从前一直逃避它，但是我现在可以直面它了”

“一千年前，我曾经骗过一个人，他是墨辞。很久以前，我们也曾是要好的师兄弟，可是我不知道，他最后为何会堕入魔道，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恶魔，嗜杀成性……”白微说到这时语气有些叹息。

“苍穹天大战那天我骗了他，我说只要他放下手中的剑，我便愿意相信他，带他回去。最后，他竟真的信了我，后来我以自己心魂为祭封印了他的一半心魂，使他不能再祸害世间……”

谢桥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片荒凉，就如同他一直以来所感受到的那样，白微，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从来都没有……

他的心刺痛着，却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虽说师尊骗了墨辞，但那也是为了三界除害。墨辞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师尊并没有错”

“世人一直不知道墨辞的心魂去哪了，其实就在我的心魂里，只要找到了我的心魂，也就找到了他的。阿桥，这是我最后的秘密。”

白微亲了亲谢桥的额头，眼底一片温柔：“阿桥，你我之间没有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