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 第238章 幕中神御的启元（1）

浓云漫卷，如海般重叠无垠。天光几乎全部被阻隔，只得挣扎着穿过云层的缝隙，箭矢一般射向大地。

东海岸的冻土板结，斜织着漆黑的残枝，叶已落尽，薄薄的落雪像是一层银白的丝绒，掩盖疮痍与血迹。只有零星的鲛鳞露出来，流光如珠玉。

这里富集了浓厚而精纯的魔力能量流，不断和各类元素反应，各色的光晕相互交织，和平的汇聚错落，像是一根根凌乱的虹，又各自有序的流动在天地间，洪流之间却是足以令山川动摇粉碎的斥力。

魔力天然具有吸附元素的特性，短时间内海量魔力富集生物的暴毙，令生物体内的精纯魔力大范围溢散，从而牵引元素流，形成这种特殊的【魔力虹吸】现象。

强大如埃列夫、乌洛波洛斯等，也不敢靠近元素流的交界区，那些无形的应力会将所有冲向它的生物撕碎。只有魔力溢散完毕，区域内的魔力分布重新达到均衡，这股可怖的伟力才会自然消解。

潮倒是不在意这些，魔女力量的本质，归根于游离在生物之外的魔力的集合。这种纯净的魔力能量流和元素流，反而会令魔女们的力量更加稳定均衡。如果珀洛菲特拉祂们尚在世间，她其实还没有机会单独享受【魔力虹吸】的冲刷。这好似泡温泉一样的体验，也是她阔别已久的过往了。

不过为了猎刀和西璞考虑，她只是浮在云头远远观赏，吸纳那些偶然进入他们所感范围的细小乱流。夜色缠绵中，这些乱流缤纷耀眼，分外妖娆。

“也就这种程度？”

她喃喃念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可惜她身边的伙伴既不是晖，也不是李曌，不会在旁边唠唠叨叨的提出少有建树但还算有趣的意见。就算是鸦隐和洛芙，有时候也能使这段旅程锦上添花。

脚下的战鼓稍息，一点银光划过南方的高天，那是夜归的伽纳，她刚和羲姬结束她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絮语。

潮猛地意识到一点，即使【珀洛菲特拉】是自己创造，可那只是一具人形的躯壳。她的内核仍是真正的珀洛菲特拉呕心沥血的孑遗《运星命宗》，她的预言，依然代表着先知的神谕，正是指向星轨命途的箴言。洛芙那些念白的话语，仍是先知的权柄，仍是即将发生的历史。

或许梅德欧兰特的关窍并不是周边这些无事生非的邻邦，而是在更加遥远的未来，与更加庞大的古国。或许，羲姬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金伦加太主陨落在梅德欧兰特的属地，前来调查的洛伦朗亲王一行又遭到来找寻失物的龙族袭击，金伦加师出有名，但终究梅德欧兰特已经赔上了五皇子，且两方伤亡惨重，他们也不可能这么无休止的在战争上耗尽国力。

所以她需要做的，是等待这枚漩涡长成，是等待新的火花。

没来由的，潮打了个冷颤，挺直了脊背。这是不是代表，梅德欧兰特的陷落，也已经在星轨中落定。

她紧紧捏住手中的宝珠，几乎要将其完全捏碎。这是能够打开世界裂隙，联通指定世界坐标的造物，但它的用途，一定远不止这些。

魔女们有意无意的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造物，她倒没有这种爱好，但显而易见，这些造物的力量都无与伦比。

她感受着掌中与自己平等却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祂们都还在世的时候，她就能感受到彼此之间互不相容互为制衡的气息，她很确信，自己能够辨认出属于魔女的造物，也很确信，在很久以前，她就感受到过另一股如出一辙的气息。

那片山崖下的雪原上，两军对垒的阵前，挥舞着触角的壮硕妖兽向她吐息，她自巍然不动，但所造成的震慑与退却已经说明了她的身份。

能够验证她的身份，芬尼尔必然随身携带着其他的魔女孑遗，本想对她予以警告，却误打误撞发现她与那件造物平起平坐的气息，这才深以为惧，再见到她时总战战兢兢。

不知那是哪位魔女的留存，不过无论是谁，现在已经属于她了。他们父子阴险狡诈，满口谎言，如果还能物尽其用，那再好不过了。

被龙炎炙烤过的土地枯黄焦臭，通天的雷霆巨斧一般劈砍，荧紫的电网在云层中闪灭，响彻整个世界。吼声撕裂了喉咙，龙血漫天喷洒，温热的银色大雨一片片洒落，腐蚀的烟气缓缓蒸腾，湿暖的毒雾向四野氤氲。

风精灵吹散阴霾，水精灵洗去污浊，雷与火精灵织下漫天彻地的巨网，将恶业的源头笼罩。

那青蓝的紫红的光点飞舞交错，每一个都是几乎耗尽力量的精灵，但他们所围绕着的狂龙，即使伤痕累累，仍在不断地喷射出耀眼的火焰与雷霆。

白色的龙血汇成了溪流，他全身的血液或许都已经流干了。但仍嘶吼着，怒骂着，双翼扇动狂风，将那些光点一个个撕碎。

这尚且不算是一场战争，只是龙与精灵的争斗，前者为了寻得失物，后者一头雾水的抵抗。

阿塔佳提斯远远栖在浪头，观赏着这场时不时就会发生的闹剧。

这头龙他并不认识，但如此往复数十次，他看对方也有些眼熟了。龙总是伤痕累累的暂退，不多时又伤痕累累的降临。精灵们并未将他赶尽杀绝，时不时还有日光精灵艰难靠近，为他简单处理伤口。

虽说种族之间的魔力并不一定相容，但日光精灵的魔力兼容性是最好的。这种时不时的救援，也引起了阿塔佳提斯的兴趣。

“别说是您，我也会被这样的情节吸引。精灵从前曾介入过莫昂斯特与阿斯加德的纷争，时间过去这么久，我还记得第一次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父亲惊讶的表情。”

“你的用意过于直白。”不请自来的客人没有引起阿塔佳提斯的不悦，幽梦泽对待这场纷争一贯保持不偏不倚的冷静，恰似神陨战争中的金伦加。其统治者的意图很好推测，以幽梦泽的国力，也只求自保罢了。

只要不触及妖怪们的利益，他无须在意玛纳加尔姆的其他闲话。

“直白点不好么，不过埃列夫已经拒绝了幽梦泽的援助，您或许可以稍稍安心？”玛纳加尔姆甩去发丝上的水珠，形容闲适，一副标准的看客模样。“还是说金伦加的意图不只是梅德欧兰特呢？”

阿塔佳提斯看着他的双眼，良久，才移开目光，投向远方的战场，巨龙哀嚎着坠落，从缥缈的云中，直到深谷。

“金伦加想要的，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失去了。”

“真为您感到悲伤，殿下。梅德欧兰特接连失去几位皇子，王后忧思难解，已经卧病多日了。”

阿塔佳提斯并没有看他：“为你的妻子来说和我们？或许梅德欧兰特不会领你这个情。况且埃列夫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舍弃，怎会在乎一个远嫁的亲眷。但金伦加和那些没心的精灵不同……”

“您误会了。”玛纳加尔姆也将目光投向晕厥的巨龙，那些精灵正商讨着在涨潮前牵起锁链，将龙送回阿斯加德，否则所有士兵都将在海水中化为泡沫。“贵国太主已逝，即使梅德欧兰特为金伦加所灭，她也无力与您一同庆祝。”

迅疾之间，天光幽暗，阿塔佳提斯转向玛纳加尔姆。

玛纳加尔姆保持着谦和的淡淡悲戚，但在这一瞬间，他依然感到阿塔佳提斯的目光似乎已经将自己撕碎了。

他尚未继承芬尼尔的全部力量，如果对方怒而拔刀，他甚至没有逃跑的时间。

但他知道阿塔佳提斯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是一位理智的君主，他很清楚，他正在亲手将他们的帝国推向分崩离析的深渊。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他亦将过半的力量投入诅咒。眼看梅德欧兰特国力大不如前，亲王与精灵王的矛盾日益尖锐，阿塔佳提斯快意非常，可金伦加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埃列夫始终留有情面，没有派出雷精灵军团，否则雷光劈开海水，会将整个鲛绡宫化为炼狱。

阿塔佳提斯是最清楚这一点的领袖，他只是还未抒发尽心头的憎恨。他不惜以整个王国为代价，要追回已不可追回的亡魂。

“谢谢，但你该离开了。幽梦泽不易，你的父亲与妻子，他们会体谅你的苦心的。”

他起身，送别这个即将站上与他平齐高度的妖怪。

玛纳加尔姆摇摇头，蹙起眉尖。“在梅德欧兰特的新生祈礼上，太主殿下为幽梦泽解围，这份恩情，我们从未忘怀。幽梦泽安定无虞是好，可我们也求问心无愧。今天来访仓促，打扰您了，就此作别，请留步吧。”

银蓝的背影一闪而没，在他离去的方向，笼罩着幽梦泽灰紫色浓云中，升起一颗粉亮的星星。

阿塔佳提斯辨别不出那是什么，如果洛洛萌在，他们倒还能为此聊上几日。如果洛洛萌在，说不定等到明日，他就会知道那颗星星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