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早下去了。”或许自己真应该一开始就和他一起下海,杜克这才有机会打量一番精神依旧焕发的齐格弗里德。看得出他没怎么吃苦头,也无惧这里的低温,海水掀开他轻薄的衣衫,露出的肌肤精壮结实,大小伤痕攀附其上,但没有任何新的破损,可见他在这里游刃有余。
“呵呵,那你们怎么办呢,我亲爱的好伙伴,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拨儿的。”齐格弗里德热情的拍了拍医生的脊背。“打起精神来,英雄会一路保护你到底的。”
后者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远处随水浪翻飞的葵林发呆。
“少来这套。”杜克挥手,经过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已经差不多能把握齐格弗里德的言下之意,这些一听就是漂亮话,真正的原因说不定还有些难以启齿。
“哈哈哈还是你了解我,喏,你往那看。”
齐格弗里德随手将刀上旎旎罗的血液向极渊甩过去,那些失去依附的细小血水很快失力飘散在茫茫大海中,下一个瞬间,白沙翻起波浪,纷纷扬扬的沙砾闪烁着银蓝的碎珠光芒,很快将那片海域变得模糊不清。待这无浪自起的波动平息,视野范围内可见的小小区域,月白的沙滩已被它饮下的血液染成浅淡的紫红。
“就算是被封印,它也不是完全静止不动。准确的来说,祂们是给它造了一座不能突破的牢房,但是吧,它还能把手伸出来呢。我们都以为它是在下头睡觉,结果你看,它比谁都精神。”
“……”沉吟片刻,杜克收回短刀,连同刀鞘拆给医生。“你上去吧,格兰德尔之眼留在我这里,你把鲛绡给他。”
“没问题。”
齐格弗里德立刻理解了杜克的打算,他是无所谓凭借什么在水中活动,只不过当下这个情况,要想接近苏醒着的格兰德尔,必然只能凭借格兰德尔之眼。可是一旦拿回了自己至关重要的眼睛,他们必然是羊入虎口。
谁留在这里,谁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只能赌,赌潮的威慑,堵他们一击必中。
“……”医生收回目光,冷视自己的领头人,又扫过齐格弗里德。“就这些吗?你们还要往前?说到底,她有这么重要吗?”
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
远处传来海浪的吟唱,极渊中,海兽的呼吸如潮起潮落,隐约的轰鸣敲在脑海深处。
那之中,是否有女人的哭泣呢。
她是那么爱笑的一位神明啊。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应该终生都会铭记那段时光。而此刻也已有人做出了选择,只要铭记下来就足够了。因为与神的判罚抗争,这是一条必将通向失败的道路。
“你搞错了,不是她多么重要。”杜克将鲛绡丢在医生身上。“你压根就没弄明白,我们为什么到这来,那就滚回去待着。如果我上岸的时候没在上边看到你这张混蛋的脸,那么你最好连睡觉都给我睁着一只眼,免得在我弄死你的时候还要回答你这种狗屁问题。”
医生一把捞起鲛绡:“还好我没蠢到不明不白去送死的地步。”
“喂。”齐格弗里德叫住转身离去的医生。“这样就走,那他们可白死了。”杜克的目光劈过去,仿佛白昼劈开黑夜,而医生却头也不回,身影很快消失在一丛丛摇曳的葵林中。于是他耸耸肩,看着杜克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我的朋友,不得不说,我……”
“我现在很不爽,你最好小心你的舌头。”
“咳,我是说,我刚刚顺口胡说了一嘴。旎旎罗不攻击我纯粹是因为被我剁了两颗头,跟鲛绡什么的压根没……冷静朋友,我们现在可是共生关系……”
杜克揪起齐格弗里德的衣领,骨节泛白。后者虽然忙不迭的解释,但就连刀柄都没有摸,反而摊着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别这么大火气,你的伙伴如此薄情寡义。我这可是替你报复他一下,怎么,难道你竟然是个心慈手软的大善人?”
他的笑容稍稍扩大了一些,水流的阴影中,看起来是那样诡异,充满诱惑,仿佛煽动人心的恶魔。
“不想惩罚他一下么?”
“背叛过我的人,都将后悔终生。”
海潮翻涌的巨响盖过渺小人类无谓的争论,他们的面容同时被巨大的阴影覆盖,来自鲛绡宫的虹彩辉光被葵林中升起的巨大生物遮挡,密集的气泡飞速升腾,无数粗壮的藤蔓向四面八方扩展,疯狂舞动间,萼片与花蕾上的环状花纹一片片点亮。
“啊哦,现在,我们没有后悔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