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第38章 醉酒的他和清醒的师尊

回到住处，迟熙没有点灯，借着一点月色把人放在床上，抽出手时却被今朝抓住。

迟熙垂眼看他：“醒了？”

或许是第一次喝酒不太适应，今朝觉得喉咙十分不舒服，他抓住迟熙的袖子哑着嗓子问：“怎么不点灯？”

“怕吵醒你，”迟熙说，“嗓子不舒服？”

今朝：“嗯。”

迟熙想去桌边给他倒杯茶，袖子却被人扯着。

迟熙走不了，只好又转过来看他。

今朝道：“点灯吧师尊，我看不清你。”

今朝侧身躺在榻上，手牵着迟熙洁白的衣袖，刚好有一道月光照在上面，映得那截手腕莹白如玉。迟熙勉强移开眼，却又不经意对上了今朝的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直直看进迟熙心里。

迟熙缓缓俯下身，鬓边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到今朝身上，他另一只手抚上今朝的脸，又一点一点拂过他的眉眼，直到指尖碰上今朝温热的嘴唇，迟熙才猛然回过神。

今朝仍然看着他，应该是还没有醒酒，凑近看时能发现他毫无波动的面容下眼神有些不易察觉的呆愣。

迟熙不动声色地把手向上抬了些，从今朝的唇角移开，然后动作自然地将今朝的发冠摘下，搁在床边的小桌上，起身去点了灯。

屋里，今朝坐起身，他的眼神就像黏在了迟熙身上，跟着他到桌边倒茶，看他用灵力暖茶，又跟着他回到床边。迟熙把茶杯递到他手边了也不知道接。

迟熙哭笑不得道：“看什么呢？不是嗓子不舒服吗？喝口茶。”

“看你，”今朝说，“师尊，你真好看。”

迟熙险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余光看到手里的茶杯，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又把茶杯向前递了递道：“喝口茶润润嗓子，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今朝“唔”一声，把嘴凑到茶杯边，就着迟熙的手喝了。

“那个，”迟熙等他喝完后收回手说，“我去煮醒酒汤。”

说完他目不斜视，端着茶杯就出去了，今朝坐在床边一路目送他，片刻后又看他端着茶杯走进来，搁在桌上，而后弯腰从柜里拿出他们从家里带来的锅碗和勺子，若无其事地再一次走出门。

真正斩妖除魔或是探查事宜不比话本故事，仙尊们剑一出鞘，妖魔鬼怪就会哭爹喊娘，主角威逼几句，反派就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实际往往要复杂的多。就比如说出门在外，入口的东西最容易出事，所以每次出远门他们都会带上这些。虽然宋知川无缘无故理应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但警惕惯了，也以防万一，还是用家里带的比较安心。

月光垂照，庭院地面如水。

小厨房里，迟熙煮上汤，站在旁边等着。他稍微回想了一下刚刚在屋里都干了什么，觉得头都大了。

他也真是魔障了，喝酒的明明是今朝，醉的人却好像是他。

趁着人家醉酒，又是摸人家脸，又是大脑空白，还拿着茶杯就出门连煮汤用的东西都不拿……

小厨房离他的屋子很近，他站在门边就能看见屋里灯火下呆坐在床上的人，于是他就倚门面向屋子的方向站着。

他看着看着又不自觉弯起眉眼，今朝的背影一向是清俊挺直的，可迟熙却偏生从那份清俊中瞧出几分可爱来。

今朝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忽然转过头来，迟熙连忙退后几步关上厨房的门。

做完这些，迟熙又沉默了，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真是出息。真对视上又能怎么样，他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掌门都当了几年了，这般躲躲藏藏地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然而许是这厨房的门太重了，又或是门轴生了锈，迟熙手放在门上许久也没有推开。

迟熙虽然不是什么因循守旧的老古板，但骨子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君子”气，他觉得自己觊觎自己的剑灵，已非君子所为，尤其思及今朝待自己的心思如此澄澈，他更觉心中有愧。

然而感情这种东西他管不住，不是他心里一句“不应该”就能够从此断了念想的。纵然迟熙仙尊剑法卓绝，纵然春坤派掌门在各大仙门间周旋游刃有余，也依旧对此束手无策。

他一面认为自己不该对今朝动心，想克制，想断了自己的念想；一面又克制不住想亲近他，想多看他一会，想放任自己的感情。

迟熙站在门边，温润的模样下看不出他内心的挣扎反复。良久，他的手从门上挪开了。

屋里，今朝对着紧闭的小厨房大门又发起呆来。

汤煮好了，迟熙盛出一碗走到门边。他将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抛至脑后，推开门，就对上了屋里今朝的目光。

迟熙：“……”

迟熙颇为无奈地走进屋，递给他道：“你喝完就睡吧，我还要回宴上看看，我刚才和宋知川说的只是把你送回来，而且秦瑜一个人在那我也不放心。”

今朝也不知道听见了几句，盯着汤碗抬了抬头，示意迟熙送到他嘴边。

迟熙一时哭笑不得，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他也就由着今朝的性子，端着碗喂着他喝了。

“好了，别傻坐着，起来洗漱，然后就睡下吧，我再去晚宴上看看，一会回来。”迟熙把碗搁在一边说。

今朝坐着不动，显然是没怎么听明白，迟熙只好放弃了让他自己洗漱的想法，去打了盆水，又洗了个干净的湿手帕回来。

“喏，擦擦脸。”

今朝这句话倒是听懂了，不过显然理解错了意思，他仰起脸对着迟熙，静静地等着迟熙给自己擦。

迟熙无法，他叹了口气，只好弯下腰，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用手帕细细给他擦过。

用过的手帕被迟熙放在水盆里，他又拿了条没沾过水的手帕往今朝脸上揉了揉。

“睡吧。”迟熙说。

今朝的下巴隔着薄薄的手帕搁在迟熙手心里，眼睛仍看着他，丝毫没有躺下的意思。

迟熙索性直接将他按到床上，又把被子扯过来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赶紧睡觉。”迟熙将手帕揣回袖中，拍了拍被子说。

今朝依旧睁眼盯着他看。

他伸手盖住今朝的眼睛，今朝忽觉眼前一片漆黑，鼻间却萦绕着迟熙身上的木质香味，于是茫然地眨着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迟熙手心划来划去，惹得人格外心痒，迟熙像是被烫了似的倏地收回手。

他换了方法，起身熄了屋里的油灯，黑暗重新吞没了这片小天地。

今朝眯起眼道：“师尊，点上灯吧，我看不清你。”

迟熙哪里还肯点灯，这人喝醉了别的不会，只知道盯着他看。

“不点，看不清就睡吧。”迟熙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出去。

院子里月光犹在，今朝能看清迟熙的背影，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今朝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之前想说的话来。

他呢喃道：“师尊，良人是谁？”

可惜迟熙已经走远了，再好的耳力也听不到屋中人的低语。

今朝的问话就像回来路上迟熙的问话一样，消失在这个深夜里，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曾听到。

晚宴已接近尾端，迟熙没坐多一会就和秦瑜回来了，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会谈论宴会上见到的宋知川手下门客，一会又说起小时候的事，迟熙聊着聊着也就短暂性地忘记了有人宿在自己屋里的事情。

等到回了房，他才开始犯愁。

他抱今朝回来的时候没有考虑很多，直接就把他安放在了自己房中，也没想过自己晚上该睡在哪里，而现在再想起来，显然已经为时过晚。

今朝睡相其实很老实。他只占了一半的床，迟熙走之前给他掖好的被子都没有散开，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

迟熙在“去今朝房间睡一晚”和“在今朝旁边睡一晚”中摇摆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今朝喝醉了，就算明早起来被人发现他们两个睡在一起也情有可原，他完全可以说是为了照顾今朝，而且都是男人，偶尔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反倒是如果今朝明早起来，发现自己去了他房间，有可能会问为什么不睡在他旁边，那才是不好回答。

迟熙洗漱完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他想盖上被子，但看了看今朝熟睡的侧颜，他又收回手。

他不想惊扰他。

剑灵不需要睡眠，平日夜晚也是单纯的闭眼躺着，有时会睡上片刻，有时不会，一点轻微的声响就会让他睁眼，像现在这样安静睡着的样子实在少见。

已是仲春时节，江南的天气并不寒冷，换做曾经，迟熙大概就用外衣盖着对付睡了，但或许是和今朝在一起呆久了，他反倒有点不习惯对付了，犹豫着还是到隔壁取了今朝的被子。

秦瑜见着迟熙大半夜搬着被子在院里走，问道：“白天你们不是都收拾好了吗？”

“今朝睡着了，我再拿一床被子。”

秦瑜：“哦。”

所以你为什么不从你自己卧房的柜里拿这里原本的被？说什么怕不习惯，今朝的被子你就盖得惯了吗？

今朝的被子没盖过几次。在风不渡时，晚上两个人挤一张床，白天今朝没有在床上休息的习惯，但迟熙把被子盖在身上还是觉得与往日不同。

温暖的春日里，他却将被子捂得更紧了。

第二天清晨，今朝比迟熙先睁开了眼，他彻底醒酒了，前一天晚上的种种事情在他脑子里飞速闪过一遍，还没等他生出什么想法，压在他腰间的小臂就动了动。

今朝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对迟熙向来直来直去，想什么就说什么，但今天他也不知怎的一想起昨晚就心虚，一心虚他就不由自主地闭了眼。

迟熙轻轻翻过身，一手拄着头侧过来看他，另一只手小心地拂开今朝脸颊上的发丝。

今朝正在思考该用一个怎样的方式睁眼，该对昨晚自己醉酒的事说点什么，迟熙这一动手直接打乱了他的思路，他脑子瞬间空白，眼睫也抖动了一下。

“醒了？”迟熙神情自若地收回手。

今朝只好睁开眼。

“昨晚没耽误师尊的事吧？”今朝问。

“没有。”迟熙说，“而且，你的事才是要紧事。”

今朝眼睛一弯，笑着“嗯”了一声。

迟熙被他笑得晃了眼，口干舌燥地移开眼道：“醒了就起来吧，宋知川不会多给咱们吃白饭，估计今日就会给咱们找事做，早点去看看。”

“我也去吗？”今朝坐起身问，“或者我到处转转，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你也去，”迟熙说，“宋知川防着我们呢，我们如今和他只是利益关系，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他不敢对我们掉以轻心，少一个人他肯定要怀疑。”

两人草草收拾好出了门，秦瑜一向不会让别人等自己，今朝和迟熙出门时，她已经在院里坐着了。

路上，迟熙不放心地嘱咐道：“如果有机会想办法就给宋知川露出点破绽，他手里不抓点我们的把柄是不会罢休的，万一真叫他抓住什么就不好了。”

秦瑜点头应道：“我心里有数。”

“我们都不在，也不知道派里怎么样了。”迟熙又道，“这里有结界，传音符用不了，送信也不方便……”

“你放心吧，”秦瑜说，“一天天脑子里装这么多事，操心不完，你也不嫌累。”

码字时，我心里在想：迟熙，其实你就是在给自己睡在今朝旁边找理由吧？[坏笑]你就是想和他一起睡吧？[熊猫头]心里想那么多就是在给自己想一个名正言顺地借口吧？[撒花]

我回家了！明天收拾一下，后天就可以开始日更啦！[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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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醉酒的他和清醒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