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来一行假装离开后,不久又折返了回来,这一次就顺利地见到了水底被封的生物。
那大蟒终于从水中探出了身来,仅上半身起码八尺有余,难以想象本体的尺寸。
不过它身形虽大,行动却非常缓慢温柔,只带起了轻微的水波纹。
陈尔来微微一抬眸:
“下来点,这么高做什么。”
那大蟒看清来人,恭顺地俯下了身子,只冒了个小脑瓜在水面。
“我问你,最近有什么怪事么?”
“不清楚,我还以为最近太平得很,没曾想是被人给封住了。”
听到这回答,陈尔来发出了一丝嘲笑。
“太平日子过了多久?”
“起码一个多月了。”大蟒说着在水下舒展了下身子,水面上仍旧没起什么波澜。
“那一个多月前呢?”
“一个多月前的事哪里还记得清哦,你也知道我年岁了。”大蟒满不在乎,“快不行啦,脑子就更不灵了。”
它在这潭里不知守了多久,而且最近已经隐约有了些心神涣散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大限将至。
不过无所谓,这世间千万年,该看的也看够了。
“能用一片楠树叶封住你的,看来也是个人物,有得罪什么人没有?”陈尔来从地上捡起了那片叶子,并没有什么线索。
大蟒视线也落在了上面,回忆了一番回答道。
“这个是真没有,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这种身份的,老老实实过本分日子就已经不错了,还敢得罪谁。”
他这话里带着一丝抱怨,不用细品也能感觉出来。
“你打住,又不是我欠你的。”陈尔来火速反驳,绝不接受一丝负面情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蟒笑出了声,“是真没有,不过世道就是这样,我不招惹别人,也照样被人看不顺眼,你不也是一样。”
陈尔来眉毛一挑:“我可没被人压得动弹不得。”
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和大蟒的等级差别。
问不出什么东西的三人,也只能就此作罢,陈尔来嘱咐了大蟒几句。
“你时间也不多了,有什么打算可以提前跟我说。”
“是啊,总算是要解脱了,可以自由天地间,还做什么打算。”大蟒吐了吐信子,“这么久也多靠了你关照,谢了。”
一句话里自由两个字显得格外惊耳,陈尔来抬头思索了一番,然后挥了挥手,打算离开。
“不过你也得早做准备,毕竟我走了,潭底的东西还得有人看着。”
估计是因为今天有生面孔在场,大蟒也没有明说,“实在不行,你就直接收回你那山头放着呗,没必要死磕在这里。”
戚晴很想插嘴问一下,潭底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看陈尔来难得的一脸严肃,怯怯地不敢开口。
陈尔来嫌弃地“啧”了一声:“麻烦东西丢给我做什么,我拿着有个屁用,种花吗?”
大蟒发出了不太明显的笑声,提醒他道:
“对你这种人当然没用,但是对别人,特别是凡人,用处可就大了去咯。”
戚晴被他说得越发好奇,她眼神乱瞟,希望能瞄到一点关于那东西的线索。
陈尔来不置可否,大概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多操一分心。
“再说吧,先走了。”
大蟒看他搞不定的样子,感到了一丝愉悦,快乐地甩甩尾巴准备回水底。
“哦对了,的确有一件事情,”
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就是山坳里那个村子,之前有个小伙子,闲着的时候会上来转转,最近突然就没出现了。”
“不过也正常,出去打工了,生病翘辫子了都有可能。凡人么,短短一生破烂事倒是不停。不像我大蟒,可以日日在此躺平。”
“算了,就当我没说,去了也是浪费你们时间。”
明明是他喊住了来人,却又自作主张的结束了话题。
陈尔来没有多问。
三人转身离开,背后的大蟒久久没有动作。
不过陈尔来的行进路线却不是归家的方向,很快他的意图就被发现了。
“嗯?你往哪里走?”戚晴拦住了他。
陈尔来抬起一个手指戳到了她的脑门上,稍微一用力就把她推到了一边。
“就算不是好狗,也不要挡路,知道么。”
戚晴气得胡子歪歪,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想要狠狠咬一口。
旁边眼疾手快的今方知拦了下来,他趁着戚晴不备,将陈尔来的手抽了出来,虚虚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似有似无的温热气息从本该很迟钝的手背肌肤上慢慢清晰了起来。
“汰,你帮他不帮我。”戚晴原地叉腰,一副怒目圆睁的模样。
陈尔来无所谓地使了一个巧劲,将对方的手结结实实地一握,高高举起到了戚晴面前,顺带还晃了晃。
“那当然,论美色,我又不输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坦荡万分,没有丝毫的做作和令人恶心的感觉,像是在客观陈述一件难以辩驳的事实。
今方知原本注意力在自己的手上,听他这么一说,视线就移到了陈尔来的脸上。
他长得是东方人特有的少年面相,有的时候甚至称得上是可爱,就算混进一群学生之中也不会有任何的违和。
细看三庭五眼却又端正大气,所以有时候陈尔来虽然讲话不着边际,但只要冷下脸,却又让人无端充满信任。
他对自我的评价没有错,论美色,他的确不输,甚至还略胜一筹。
再加上他常年白衣,气质干净得突出。
干净的让人想要……
今方知被自己自然而然得出的结论吓了一跳,心脏也跟着无端端地跳快了一拍,他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陈尔来的手突然落了空,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他。
“我们真的要去村里啊?”戚晴打断了他的思路,“那大蟒不都说了么,没什么好奇怪的。咱之前不是也经常去那个小酒馆,后来事儿多,也很长时间没去了。”
陈尔来回过神,收回空悬的手搓了搓鼻头:“那蟒蹲水坑里几千年了,换做人早就已经是人精里的人精了,怎么可能会有随口一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那年轻人有可能就是放楠木叶子的人?”
“不一定,去村里打听看看再说。”
陈尔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往戚晴怀里一丢。
戚晴忙不迭借住,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Logo非常显眼的钱包。
“哟,还是个大牌。”
她充满期待地打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张证件照,上面那长着熟悉的脸的男孩子,正是刚才被他们救下的小伙。
“我靠你先见之明这么先的嘛?!”戚晴发出了惊叹。
陈尔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夸奖:“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啊?”
“刚才救了他,我们明明是生面孔,他连问都没问,再加上大蟒撞得地动山摇的,他都没有惧色,甚至提都没提一嘴。”
今方知道出了陈尔来的判断依据。
“我们也没提起啊,个岂不是也暴露了。”戚晴很快反推出了问题。
“没错,但是他也没问我们为什么没提起,所以更加有问题。”陈尔来仿佛在说一段绕口令。
戚晴认可地点了点头:“那果然是要去探一探,我看那俩小子跟傻瓜蛋子一样。”
今方知之前也发现两人的破绽,但看陈尔来没有点鸣,料到他是有其他打算,索性也配合着没有开口。
就像刚才说的,陈尔来做事情非常的靠谱。
只是有时候过于利落,导致别人会有些跟不上。
特别是戚晴这种藏不住事情的,就会一蹦一跳跟在后面问:“我看你刚讲话的样子,跟那老蟒很熟?”
陈尔来脚步不停,“他时日不多了,前阵子我来过一趟。”
“大概十来天的寿数吧,刚才下山路突然想起,结果发现它没有回应,还真被人给封上了。”
戚晴没想到时日不多竟然不多到了个位数,发自心底地感叹:“牛啊哥,你干活,也算是真的踩着deadline了。”
阴阳怪气的夸奖换来了陈尔来的一句少放洋屁。
今方知跟在吵吵闹闹的两人后面,只觉得过着这样日子的人,不应该要找不归路才对。
初见陈尔来时,他想要杀人的那画面又闪回了他的脑海,那冷漠、决绝,视人命如草芥的神情,与现在被阳光包裹着的那个人,显得无比割裂。
都说人心似海,陈尔来的心里,又似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