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出嫁后,家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好上多少,三婶李氏和祖母整天沉着一张脸,祖父与三叔每天依旧谈论着风月乐事,父亲与二叔忙着朝政大事,母亲和二婶则一起管着家。
在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小孩子还是会受到影响的,三姐在大姐姐回门后就到了她外祖家,这次就连祖母也没有做出挽留,她看三姐姐的意思是等着大家给她一个台阶下,那天的事就算过去了,但府里没有一个人这样做。
沈清宁气愤地离开了永安侯府,来到了平西伯府。
平西伯府不同于永安侯府带着江南风格的园林建筑,是豪奢富贵、金碧辉煌的,平西伯府最好的一个院子住着平西伯老太太,沈清宁和沈清如就伴着老太太住在一起,这是老太太亲孙女都没有的待遇。
平西伯是老太太的长子,为人平庸,但对老太太极为孝顺,老太太也非常疼爱这个长子,平西伯与太太两人生有两子一女,长子程昀,长女程嫣然,次子程晾,还有一个庶女程欣然。
至于老太太的次子,人没有什么本事,但贪花好色,赌博戏耍却是一等一的,在京城也是一个响当当的纨绔。老太太看着次子没什么本事,可不能像长子一样娶个温柔贤惠的回来,要娶一个精明的以后才有好日子过。二太太门第不高,但精明爱钱,又极为泼辣,再加上生了两个儿子,有老太太的撑腰,二老爷对二太太也是又敬又怕。
可能是歹竹出好笋,二老爷的两个儿子程晔和程晗没有一个像二老爷的,特别是长子程晔,已经考中了秀才,人又生得好。整个二房在二太太的把持下没有一个庶子庶女的出生,二太太对二老爷的要求是:美人照纳,但孩子别想生。这一点也得到了老太太的支持,别看庶出的都是孙子孙女,但庶出的多了也是乱家之兆,这下二老爷更是没有了办法。
平西伯世子程昀与沈清如是一般的年纪,以前平西伯太太就防着老太太想要将外孙女许给大孙子,但现在看到沈清如嫁到了梁家,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沈清如家世不好,而是因为沈清如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她嫁到程家这么多年了,儿子都快娶媳妇了,管家权到现在都还没拿到手,老太太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丈夫又是个一味孝顺的,对老太太亲上加亲的做法也是赞同的,毕竟外甥女是他妹妹留下来的女儿,再说,在丈夫眼中,两个外甥女都是不错的,比她的女儿嫣然都要好些。
明明这两个外甥女都有自己的家,小姑子当年一意孤行要嫁过去,如今姑爷娶了继室,那也是人之常情,这两个外甥女不想着与兄弟打好关系,却要住在外家,这不是自己疏远了娘家么?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清如可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儿,她怕的就是,沈清如一进门,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把管家权交给了她,那她这个平西伯太太就彻底成了摆设,这让她如何甘心,好在沈清如现在已经嫁出去了,她真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这下,该急的就是二弟妹了,她的长子程晔可是和老太太最宠爱的一个外孙女一般年纪呢!
二太太现在的确很着急,她的晔哥儿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两个外甥女家世虽好,但与家里却不亲近,而且永安侯府是武将,晔哥儿将来没有爵位继承,只能靠他自己,她盼望的儿媳妇可是书香门第的,这样儿子往上考才有希望,他们程家实在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儿子只能靠岳家。
听说沈清宁又来了,二太太就着急了,吩咐嬷嬷道:“嬷嬷,快去派人告诉晔哥儿,让他在书房了读书,今天别过来了。”
看着丫鬟去往书房后二太太才放松下来,“嬷嬷,你说老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以前一直说要把清如嫁给大侄子,但现在亲事没成也没见老太太懊恼,这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
嬷嬷斟酌了一下,道:“太太,老奴真猜不出来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心思一向深,老太太的行事实在不是奴婢能揣测得出的。”
二太太苦笑了一下,“嬷嬷你说得对,母亲的心思实在不是我们能揣测得出来的。”
老嬷嬷也很无奈,“太太,要不要问问老爷的意思?”
二太太当即反驳道:“问他做什么?他和大伯一样,把老太太的话当做圣旨,我问他能有什么作用?”
嬷嬷劝道:“太太,老爷好歹是个爷们,有见识一些,问问老爷也好一些,这样老爷才会知道太太也是敬着他的。”
这时,外面摇摇晃晃的走进来一个人,中等高度,胖硕的身材,一身绸缎锦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系着一根镶嵌着宝石的腰带,腆着一个肚子,摇头晃脑,嘴里还哼着小曲,手里提着一个鹦鹉笼子,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站在横杠上,神气得紧。
一走进来,看见二太太和嬷嬷都盯着他,神情难以描述,一时间,他也有些迟疑,一时进退不得。
二太太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傻站在那干嘛?非要我骂你一句你才高兴是不是?”
他赶紧陪笑道:“我这不是奇怪么?你一向不是喜欢数落我几句的么?”
二太太柳眉倒竖,想想又无奈道:“你真是,算了,我不和你说这些了,快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嬷嬷也道:“老爷,快坐。”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弄得我心里毛毛的。”二老爷依旧慢吞吞的。
二太太拉着他往下一摁,二老爷龇牙咧嘴的,“轻点,痛!”
二太太恨铁不成钢,“平时让你少吃点,你就是不肯,现在受罪了吧。”
二老爷平时就怕她说这个,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赶紧转移话题,“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啊?”
说起正事二太太一脸数落的表情就变了,“我想和你说说晔哥儿的亲事?你看,晔哥儿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定下了。你在外面认识的人肯定比我这个妇道人家多,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二老爷见她神情变了,有些失落,但关系到长子的终身大事,他还是很重视的,长子读书好,不像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这门亲事还真的得结好了,否则可是拖长子的后腿。
可是他身边一起玩乐的都是一些家里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家他也不想说给长子,兄弟虽说与他关系好,但也不能坑儿子啊,儿子将来可是要出仕的。
但这话他不好跟妻子说,看吧,妻子还是认为他这个做丈夫的懂得多,他实在不好意思跟妻子说他交的朋友都没什么合适的人家。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有没有问过母亲?她老人家见识多,认得的人家也多,也许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呢?”
二太太隐晦的翻了一个白眼,又是老太太,就不能自己有点主见么,“我这不是自己在琢磨么?顺便问问你的看法啊?”
二老爷心说我有什么看法,我一个爷们能知道哪家的姑娘好,但他不能这么说,妻子也是在问他,他只道:“你先去问问母亲,有没有中意的人家,到时候我去打听这家人家的情况。”
看丈夫这样子也不是能说出什么来的样子,二太太也就放弃了,“好,我到时候问了,你可得仔细些,这可是关乎我们儿子终身大事的。”
“好好好。”二老爷连连点头。
二老爷看说得差不多了,就道:“现在天色还早,我再出去转转。”说着就提着鹦鹉笼子走了。
二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对嬷嬷说道:“嬷嬷,你看,问了能有什么用呢?”
看着太太失落的面色,她也心生不忍,“太太,老爷就是想着有个人能敬着他,您不这样做,不是便宜了小跨院里的么?”
说起这个二太太也是咬牙切齿,“嬷嬷,老太太就是巴不得我和二爷之间不安生呢,这些个小妖精要不是仗着老太太在身后撑腰,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外人都说老太太倚重与我更甚于二爷,但他们能知道我和大嫂过的是什么日子,老太太人老心不老,事事都要把在手心里,动不动就给我们塞小妾。”
嬷嬷听了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太太嫁人是高嫁,就算受了委屈娘家也没法给太太出头,而太太的娘家,不说从太太的身上刮点利下来,而是恨不得扒在太太身上吸血。好在还有两位少爷,两位少爷将来有出息,也会孝敬太太,太太才算是苦尽甘来。
有丫鬟来报二少爷来了,门口走进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的,身形瘦削,个子不高,但很精神,一双眼睛中锐利与明朗的少年气尽显。
“晔哥儿,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人告诉你让你专心读书吗?”二太太很着急的问道。
程晔安抚道:“母亲,别急,我是特意过来的。”
二太太迟疑的问道:“你过来有什么事?”
“我见母亲好像很困惑的样子,母亲可否与我说一说,让儿子为母亲分一份忧。”
二太太喝了一口茶,方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是怕你读书分心,你读书已经不容易了,为娘实在帮不上那你什么,只要让你能好好读书就好了。”
程晔听完后面带愧色,“劳母亲为我费心了,是儿子无能,让母亲为我烦忧。”
二太太温柔地说道:“你是我儿子,我不为你费心为谁费心呢。”
“那母亲能与我说一说吗?可是与儿子有关?”程晔的话一针见血。
见他实在想知道,二太太便道:“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你大哥与你表姐的事是不成了,但我看老太太还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这不是该轮到你和清宁了吗?只有你们两个年纪合适。”
这件事程晔也想过,见母亲提起来,索性问道:“那母亲是什么意思?”
这是亲儿子,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要母亲说,这门亲事是不合适的,晔哥儿,你将来走的是文官之道,还是娶一个清流家的女儿比较好,我们府里不一定帮得上你什么,你岳家给你指点指点也是好的。而且清宁那个性子,在家做女儿还好,但给人家做媳妇,我实在是消受不起,到时候不但不能成为你的贤内助,还会拖累你。”
“母亲说得这些儿子都想过,但现在儿子只是一介秀才,那些人家都不怎么看重儿子,母亲,先别急着给儿子定人家,等儿子中了举人,拜了师,让师父再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程晔只回答了母亲前面的,至于后面母亲对沈清宁的评价则不置一词。
二太太欣慰的笑了,“晔哥儿长大了,你想的很好,娘就照你说的做,但你祖母那里怎么说?”
程晔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安慰母亲道:“母亲不用担心,您只要把您认为不合适的话告诉祖母,祖母自然会歇了这个心思的。”
二太太并不相信,“你祖母有多疼爱这两个外孙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前还想把你表姐许给你大哥,你大哥可是袭爵的世子。”
“母亲,祖母疼爱外孙女是不假,但您别忘了,我们才是她的孙子,比起孙女,当然是外孙女更重要,但比起孙子和平西伯府的前程,外孙女在祖母面前就不行了。”
程晔这话说得信誓旦旦,二太太也情不自禁的相信了他说的这番话,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你祖母现在是程梁氏,你们才是她最疼的。”这话说得饱含对儿子聪慧的欣慰,“是娘相差了,等下娘就去和你祖母说,你只管安心读书,其他的交给娘解决。”
程晔含笑应了:“儿子自然是相信母亲的,儿子这就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