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与西装 第8章 八条白裙

午间小憩后，江幺切了份水果拼盘，然后和江奶奶一起窝在布艺沙发上。

等江爷爷从室外晒完太阳进来时，就只看到两个脑袋凑在iPad前，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他顿时觉得自己被这两祖孙冷落了，也不知道两人瞒着他在看什么。

“在看什么呢？”

别看老爷子虽上了年纪，声音却依旧洪亮有力，背着手挺立在一旁，不过目光偷偷瞟了过去。

江幺转头看他，睁着亮晶晶的眸子，嘟嘴抱怨道：“爷爷，你吓死我了。”

“看我家小小的表演视频呢，真厉害啊！”奶奶唇角的笑就没落下过，眉眼柔和，满满的赞许之意。

她一只手握着江幺，空出的另一只手向江爷爷站的方向挥了挥，示意道：“你别说话，看你的报纸去，别打扰我们。”

“我才没兴趣呢！”

见此，江爷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话就识趣地走了。

“唱得真好。”江奶奶轻轻拍着女孩的手背，不住地称赞，眼里藏着赞许与欣慰。

“奶奶，要是让您以前的学生见了您现在这样，可得大吃一惊了。”

江奶奶姓李名自澜，国家级音乐家。曾任文工团团长，上过多次春晚舞台，更为国家外宾出演节目。

现在已经从第一线退了下来，是中音的特聘教授，中国音协的名誉会长。

江奶奶年轻时对音乐极为重视，若有人出半点差错，定会被她当面指出严厉批评。

如今，对上自己喜爱的小辈，倒是变得温和了许多。

“奶奶说的可是实话。”节目时间并不长，江奶奶认真看完了视频，将金丝眼镜摘下后笑道。

温热的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奶奶握着江幺的手，语气温和而认真。

“我们小小啊，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可是，千万不能因为它不开心。”

“不开心了，记得要放下它。不然就算再去做这件事，也是不完美的。”

江奶奶的话，像是温润春雨浇淋在她的心田上，平和宁静。

就像一年前，江幺义无反顾地要放弃艺术生这条路时，只有江奶奶最先赞同一样。

只有同样热爱一样东西的人，才会知道对方是多么希望热爱最后不会成为负担。

因为喜欢唱歌，喜欢享受唱歌时全身心投入的那种感觉，所以江幺才会更加小心翼翼地守护好这项爱好。

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她微笑着呢喃：“好，我懂的。我会很开心地唱歌，很开心很开心的。”

微醺暖风拂过街道边的枝叶，挂在天边的太阳一点一点地向下爬，四周的云层渐渐被他染红，烈焰如火，像是秋枫的颜色。

国庆第一天的时光就这样飞逝而去，家里老人作息规律，晚餐后的散步，然后就是三人聚在客厅看新闻联播。

没有丰富多姿的夜生活，江幺也早早卸妆洗漱，坐躺在床上打算看会儿B站上的各种剪辑再睡。

一点开app，跳出的页面自动播放起刚刚没播完的节目——《南城大学国庆晚会高清录像》。

看到这，她不由得想到刚刚那场景，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按以往规律，江爷爷和奶奶在新闻联播结束后都是直接回卧室洗漱休息。

不过，本该早早回卧室的爷爷，今晚倒是在客厅坐着没动。

江幺拿着遥控器换频道，等她看的那个央台综艺节目放完了一部分进入广告时间时，发现自己爷爷还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

“爷爷，你还不去休息吗？”

“才几点昂，自己还看着电视呢，怎么就一个劲儿地催着我休息！”

老爷子突然肃着一张脸，颇有点当年训下级时的风范。

江幺被他这话说得一怔。

心想自己也不过就是提醒他一下，怎的就这样生气了？

便拿起搁在旁边的遥控器递过去，问道：“那你要看什么吗？”

老爷子没吭声，先拿起身前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随后面上依旧端着，手指点了点电视，扯了扯嘴角。

“就看你们下午看的那什么表演。”

“啊，什么？”

什么我们下午看的表演？

江幺一时没听明白，张着小嘴愣在那儿。

江爷爷看自己孙女儿呆呆愣愣傻傻的模样，又提示道：“就你和你奶奶偷偷摸摸看的那个啥！”

偷偷摸摸……

“噗嗤！”江幺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出了声，眉眼微弯，头顶灯盏的光芒照映在她的眼里，似有流光闪烁。

原来爷爷在这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要看自己的表演视频啊……

那也不知道下午是谁那么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才没兴趣的呢！

果然没人逃得过真香警告。

“好，马上给您调出来。”知道老爷子好面子，小姑娘立马抿唇收起笑，调出ipad上的视频。

“爷爷你慢慢看，我先去热牛奶。”将平板递过去在他身前的茶几上摆放好，然后丢下一句话，人就先闪了。

再进厨房后，小姑娘又转身扒拉着玻璃门，探头看着客厅里的动静——

老爷子向来挺直的背此时微弓，头稍稍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视频。

暖色的壁灯，房间里回荡着她的歌声，微风穿过宽松的袖口，这里藏着满满的温柔与恬静。

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杏眸早已弯成窗外的明月，浅淡而皎洁，嘴角酒窝是甜甜的。

夜空里，那一弯银勾似的明月藏匿在浮云后，只有零星闪烁着。

已经关了小夜灯躺下的江幺，忽然又撑起身子，一只手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

【江幺】早点休息，晚安

等看到消息发送成功后，她又盯着聊天屏幕多看了一分钟，才颇有些不舍地退出【与方方的对话】界面，按下了home键关屏。

屋内漆黑一片，静寂无声，今晚没有月光再透过窗帘照进来。

黑暗里，人的感官格外明显，她能听见胸腔里藏着的那颗心脏正强劲有力地跳动。

阖上双眼，她催促着自己快快进入梦乡。

而此时的南大，在实验室研究了一晚上编程的方简，临近结束时已经半夜，也才有空看消息。

少年薄唇微勾，清冷的眸色在触及那行文字时便迅速柔和下来，手指敲了几下，发出去一个简单的“好”字。

同组的大四师姐文言从副院办公室送完资料回来，见隔间里他还坐在位置上未动，敲了敲门出声提醒：“师弟，今晚我们就先到这，你把这边收拾一下吧。”

方简点点头应下，虽是收敛了面上的淡笑。不过文言看去，总觉得他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平常虽然在队里也有交流，但总觉得跟他有段距离，现在浑身上下散了些冷意，倒是有点人味了。

（“人味”这是个什么词？）

实操场地占了实验室大部分，两个大三师兄蹲在地上检查机器人，她走过去拿胳膊撞了撞其中一个，问：“他这是？”

“咋了？”陈师兄抬头看了眼她示意的方向，原来是指方简啊，了然道，“不就笑得开心了点吗，人说不定和女朋友聊天呢！”

“真的假的？”文言虽然是队里年龄最长经验最丰富的，不过依旧有颗八卦心，此时特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惊讶。

毕竟，这位方简学弟自进校来就与众不同，别人上大学开始多多少少都会放松一下，只有他刚进校就加入竞赛团队，埋头研究，没有休息。

“咱们都快相处一年了，你咋还一惊一乍的嘞！”陈师兄没说话，是旁边另一个胖胖的师兄开口的。

文言白了他一眼，道：“之前艺术系花对他死缠烂打，结果这人完全跟个没七情六欲似的。现在这副模样，我能不惊讶吗！”

陈师兄笑了笑，学着电视剧里那些看透红尘的白胡子老人，摇头晃脑悠悠道：“那只是暂时没遇见能勾起他七情六欲的人。”

“嗯。”小胖师兄点头赞同，顺道，“以前他不也是不参加活动的吗，可昨晚晚会他不破例参加了嘛！”

“你一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文言忽然笑得神神秘秘，眼里似流流光溢彩。

“他和那个小仙女，真的也太搭了吧！”

“我刷了一晚上论坛，真的要被他俩那几张完美合照给迷得晕晕了！”

此时，文言师姐宛若一个cp粉，满脸姨母笑，手举荧光棒不断叫喊着“在一起在一起”的那种。

旁边，陈师兄忽然幽幽地来了句：“你不是说你昨天画了一晚上图纸的吗？”

cp粉粉头文言：“……”

等方简回到校外的公寓时，已经接近凌晨时分，洗漱完上床，他却依旧没有一点困意。

明明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疲倦之意，但闭上眼后，脑海里显示着关于实验的满满数据，翻来覆去还是没半点睡意。

今夜没有月光，但路边的灯光却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他的卧室。

方简打开手机，将页面切换到【与小小的对话】界面。

黑暗里，他凝着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江幺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对他来说，入睡有时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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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条白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