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晏打开他的手:“你少装,我和宸景那传闻怎么起来的你不知道?你当年没少帮着宣传吧?”
“你也说了那是当年的事嘛,都过了这么久,就是块铁也该焐热了,更何况是一颗心呢?不过这颗心毕竟是长在你身上的,那可确实不好说了……啊!”
他精心打理了很久的秀发被青晏一巴掌拍乱,顿时没空再揶揄她和宸景的事,赶紧重新收拾起自己的形象来。
青晏斜了他一眼:“是我的心硬还是我的巴掌硬?”
澈樾动了动嘴唇,非常理智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看澈樾也认同了自己的观点,明煦得意地一昂头,仿佛只要赢得了这场辩论上的胜利,青晏和宸景的好日子就近在眼前了一样。
热腾腾的晚饭就在这时端了上来。
颜故默不作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花椒蒸鱼,仿佛满桌其他饭菜全都瞬间消失不见,这世间能吃的东西只剩下盘子里那条孤零零的鱼。
“哇颜故,你终于找到自己爱吃的东西啦?”明煦将花椒蒸鱼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专一地吃东西呢。”
颜故捏着筷子的指尖有些发白:“还可以。”
“辣到了?你的声音有点哑。”青晏朝一旁的西瓜凝露偏头示意,“喝一口压一压吧。”
颜故轻轻“嗯”了一声,十分听话地将那杯西瓜凝露一饮而尽,随后露出一个浅之又浅的笑容:“好喝。”
明煦瞧唐禾也埋着头,一脸神魂早已出窍只知道木然地往自己嘴里塞虾仁的模样,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
她悄悄对青晏附耳道:“他们俩不会是伤还没好利索就被带着试了这么久的衣服累到了吧,怎么一个两个看起来都蔫蔫的……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我没事,”颜故似是听到了这番对话一般,抬起脸来绽放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就是发现了自己似乎不太爱吃辣。”
“嗯?”明煦迷茫地看着他面前已经被吃掉了一小半的花椒蒸鱼,“你刚才不是还……”
“其实第一口便不是很喜欢,但想着之前没吃过这样的菜,说不定只是自己不习惯,多吃几口或许就会喜欢了,然而试了许多次后却依旧无法改观。看来若是没有缘分的话,同一样东西就算再怎么百般尝试也无济于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颜故直勾勾地盯着青晏,眸光里有说不出的深邃:“仙子以为呢?”
“啊?”这下轮到青晏迷茫了。
怎么会突然问起我?你爱吃就多吃几口,不爱吃便不吃,别人秉持着什么观念也不影响你吃东西不是?
她眨了几下眼:“或许吧,不过也有原来非常不爱吃某样东西后来又热烈爱上的,比如听白仙姬,原来她特别不爱吃鹅肉,总说有一股腥味,但后来发现只是她从前没吃到过做得好的,有一次天宫宴席上……”
颜故的脸颊鼓了鼓,似乎是非常用力地咬了咬牙,紧接着再度闷头吃起了饭,只不过这次遭殃的变成了另外一道菜。
澈樾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啊,真没想到来这一趟还能看见这样有意思的事,小青晏这么多年魅力依然不减呐……
晚饭后,青晏随便编了个借口把澈樾单独叫走。澈樾明知道是要叫他去商量初三的事,但却仍然忍不住自己想皮一下的心思。
他清了清嗓子,极尽所能风情万种地朝青晏眨了眨自己最好看的右眼:“玄镜仙子原来喜欢的是我这款吗?竟然能把天帝都比下去,在下这心里真是比蜜都……”
随着一声闷响,澈樾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头发又乱了,甚至这次他那身极为稀罕的,以霞光织就的衣服上都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青晏翻了他好大一个白眼后转身就走。澈樾回过头,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正静静凝视着他的颜故,随即便潇洒地将手中美人扇一甩,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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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晏坐在书斋里瞪他:“就你话多!”
澈樾不以为意地在她对面坐下:“一时嘴快。下次宸景再来的时候我不说就是了,给你们瞒着,可以吧?”
“……你这话说的跟我们俩有见不得人的私情一样,快收了你的神通吧,月下老人。”
澈樾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几乎快要蹦起来。
他谨慎地环视了一圈,见四下无人,这才敢开始对青晏没好气道:“你这是故意报复!”
青晏耸耸肩:“怎么,就许你开我玩笑,不许我私下里偷偷叫你的真实身份?我偏要叫,月下老人,月下老人……”
“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快别喊了,隔墙有耳,等下被听见了可怎么办才好?”澈樾恨不得跳过去捂住她的嘴,“我都用现在这个身份晃悠几千年了,你可别给我搞砸啊!”
“放轻松,我早就设了寂音结界。况且你这张脸和众人所知的月下老人那张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就算被听见也不一定有人相信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用那副和蔼慈祥倍受信任的模样在人界行走已经够了,我可不想在其他地方也是这个形象。”澈樾理了理自己那乌黑秀丽的长发,“我的本相多好看呢,不给人看岂不是很浪费?”
青晏顺毛捋他:“是呢,那可太浪费了,全天下所有人的美貌加起来都不及我们澈樾神君一根头发丝飘逸。”
“这就有点过了啊,”澈樾虽然口中这么说,但还是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起码那个姓颜的小仙使长得也不赖。”
“这种承认他人样貌上佳的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不容易,”青晏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不觉得我们初三化形之后也很好看吗?”
“小崽子虽然也不错,但看着毕竟稚嫩了点。既然说到这了,我正好把幽冥界的情况跟你说一说。”澈樾的神情终于严肃起来。
据澈樾所言,现下幽冥界内只有极少部分位高权重的鬼族知道幽煞珠丢失的现状,消息被封得很死。它之前的看守者也被幽冥界太子宁镇寻了个其他理由灭杀泄愤,又暗中放了不少人手出去寻找,可如今却半点线索也无。
且作为一界圣物,幽煞珠从现世当天起便一直被妥善供奉,除了初代幽冥帝尊外从未有人使用过它的力量,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和异界使用者完美融合在一起,更别提该如何将其剥离出来。
不过澈樾倒是支了一个招。
既然这东西曾经被产鬼吞进去过,那么不如也再找一个幽冥鬼族放到初三旁边,说不定幽煞珠感应到幽冥气息后就会主动从没什么修为的初三身上脱离,转而奔向同族人的怀抱。
“可这样愿意冒着未知危险去尝试且事后不会透露半句的鬼族上哪找,只能等我灵力恢复一些后试着幻出来了,就是不知道效果会不会打折扣。”青晏将那张写着她与宸景商量出来可以尝试清除幽冥之气办法的纸递给澈樾,“你看看这上面的办法如何?”
澈樾仔细看了一会儿,伸手划去两种他认为不妥的,目光慢慢停留在最后一种上。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跳了几下,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不可思议:“你想幻出幽煞珠?!”
“我肯定是没有那个本事幻出一模一样的,但就算只有一成相似,也好过我们直接拿初三去试。”
“你这是在玩火,”澈樾重重敲了下桌子,“你就不怕自己出什么意外?要从你一个纯粹由天地灵气化生而成的神仙体内幻出那么浓郁的幽冥之气,你当真以为半点反噬都不会有吗?”
“就算有,我恢复起来也会很快,总好过让初三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猫来承担我给他带回来的灾难。如果我换个地方向宸景展示幽煞珠,这件事压根就不会发生,所以最大的责任就是在我身上。”
澈樾恨铁不成钢:“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遇事就爱往自己身上找毛病的习惯得改一改。初三这事完全就是巧合,你怎么就能保证你在其他地方给宸景看幽煞珠,它就不会跟过来?”
青晏抿了抿唇,心中暗道在天宫看初三就肯定不会跟过来,他才不会去宸景的地盘,但她不想再就这个话题争论下去,便没再言语。
澈樾长叹一声:“这个办法你且最后再试,幻出鬼族那个法子也实在是不必。那么多在人界作乱的鬼族,随便抓几个该死的让他们试不就得了?”
“失败了倒没什么,万一成功了呢?我可不敢再赌自己有那样的好运气能再压制住幽煞珠一遍。”
“那就让宸景去啊!他肯定能压得住!”
“正巧在这个魔界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的时候?绝对不行。”
“姑奶奶,你就听我一回劝吧,”澈樾苦口婆心,“就算那鬼族能将珠子吸引出来,这事儿也总得有个过程。你且先立个结界,万一真能成,就在珠子还没到它体内的时候直接将那鬼族扣进结界里,这样那珠子没处可去就还得是进入初三体内,但是我们就验证了此法可行,对不对?”
见青晏表情略有松动,澈樾趁热打铁,道他明白她怕消息泄露所以没什么帮手可选,但起码自己加上她出全力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抓几个合适的鬼族上天界来挨个试,让宸景在旁边看着,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再让他也出一点力,这样宸景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法力上的消耗,肯定能以全盛之姿迎战魔界,让她安心。
“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扛了,”澈樾轻柔地哄着她,“虽然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我、明煦、宸景、你那臭猫、甚至是那两个小仙使,还有如樱如桃她们,我们这些挂念你的人都会很担心的。偶尔也试着让我们来帮帮你,好不好?”
青晏忽地就想起在人界时,颜故曾与自己说过的话。
我愿与仙子共担忧思。
彼时她只觉得他在客套,但如今就连澈樾都在劝自己依赖一下他人,难道自己真的有些过于孤傲倔强?
她刚习惯性地开始自我反思,心中却忽然一惊。
澈樾是自己深交万余年的老友,能对自己有这番了解很是正常。可颜故在发觉这一点时,自己与他相识尚不足一月,且那时他们几人基本每日都单独在外查找线索,并无多少相处时间。
所以是自己究竟有那么容易被看穿,还是颜故的洞察力比她现在认为的还要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