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曈,这是什么?”男人冷淡的声音一落,又响起几声动物小声的嗷呜。
很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人又捉住了她的捣乱。
云曈想睁开眼看看,可眼皮却沉重得不听她的指挥,她迷茫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却如何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好像在做梦一样,她模糊地感受到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自己腿上扫来扫去,身体下意识蹲下去抱住了调皮的灵兽。
声音冷淡的男人似乎就站在她面前,他长得太高,站在她面前轻而易举就遮去了过于耀眼的阳光。云曈眼前光线轻柔,她试探了一下,这次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似蒙了一层雾,视线有些朦胧,隐约看见一个皎洁的白色身影站在她面前。
云曈缓了一下,视线渐渐清晰,在看清面前这个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人时,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她捧起灵兽给他看,脸上的笑意不加掩饰,笑吟吟地看着他:“师尊,这是阿月。”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师尊,当今修真界第一人——寒崖仙君子书玉。
“不过是只小狐狸。”子书玉看了一眼她抱着的白色毛球,神色平淡。
他刚结束闭关,白衣上还留了些未化干净的雪,寒意从碎雪里化了出来,将他周身的冷淡气质又添了几分,一眼看去,感觉难以靠近。
云曈很想看他,却不敢太过明显地盯着,只像从前那样故作平常地瞧一眼,又急急地低下眼,藏住眼底的秘密。
她的师尊是修真界里唯一一个被称为仙君的人,这句“仙君”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他太强太厉害,比起凡人更像是仙者;二是……
云曈抱住小狐狸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些,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再看子书玉的脸。
第二个原因就比较庸俗了,许多人这样叫,是因为她师尊的气质和模样太好。
子书玉是当今修真界第一人,实力是,容貌也是。
“师尊,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狐狸,阿月是天霁山土生土长的灵兽,可聪明了。”她带着一些展示的意味,将阿月又往前举了举。
阿月格外好动,在云曈说话的时候也不安分,一个劲地在她怀里扭动。云曈抚摸了一把阿月的尾巴,想让阿月安静些,却只得到小狐狸的一个尾巴扇。
云曈呸了几下嘴里的毛,下意识抬头看子书玉的表情。
这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浅瞳。
子书玉并未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做出一些玩闹的事时,他常是这种眼神。
子书玉对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或许和他对旁人时没什么区别,但他望向她的眼神总是会比他看其他人的眼神柔软许多。
云曈一直都觉得,寒崖仙君身上有两样东西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珍宝。
其中一样,便是他的眼睛。
他气质冷,眼睛的颜色也比旁人的眼睛颜色浅几分,像一泓寒泉,清澈却冰冷。
寒水是她最害怕的东西,可他……
云曈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掩饰似的摸了摸怀里的小狐狸。
明知不可靠近,却还是忍不住被其吸引。
“师尊,阿月就是我。云曈不在的时候就让阿月陪着你,师尊只要看见阿月,就等于看见我了。”
她抱着阿月站起来,殷勤地将其毛茸茸软乎乎的尾巴朝他的方向凑近了些。
其他人不敢对子书玉做出这样的动作,可云曈敢。因为她知道,她的师尊总是会纵容她。
果不其然,子书玉凝视了阿月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白狐狸的尾巴。
他很少做这种事,动作很不自然,只碰了一下便飞快地收回手。
尽管如此,云曈依然很高兴。
她的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都待在天霁山。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
忽然,耳边被砸下一堆怒吼。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寒崖仙君的身上!”
“你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你师尊真是瞎了眼才把你救回来!”
“你竟敢肖想自己的师尊!云曈!你疯了吗?!”
云曈听着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怒吼厉言,有些茫然地低下头。
上一刻她手上的还是柔软温暖的小白狐,此刻已变成了冷冰冰的勒得死紧的束灵绳了。
她有些无措地动了一下手指,束灵绳便又狠狠地勒紧了一寸,磨得她手腕皮破血流都不曾放松一毫。云曈吃痛皱眉,却不停手,还不甘心地聚了一下灵力。
束灵绳的用途就是克制灵力,她这一聚就惹了大祸,束灵绳用比之前重了数倍的力狠收紧了,直接勒进血肉里,再进一步,恐怕就要勒断她的手了。
云曈还不放弃,正欲再试,一道声音冷冷地打断了她。
“你想废了你的手吗?”
这个带着寒意的声音一出现,周围的怒吼责骂忽然就消失了,就好像……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里安静了下来。
有一道脚步声在向她走近,而在此人走近的同时,云曈听见其他人离开的声音。
很快,只剩他们两人。
云曈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走过来的子书玉。
“你尚年幼,情实难控。为师并不怪你对我心生欲念。”子书玉垂眼看她,如同望着一只未开灵智的幼兽。如此青涩,如此愚笨。
“为师只是有些不悦。你身为修道之人,不谨守道心,还放任心魔滋生,不知克制,不知掩饰。实在愚蠢。”
即便自己唯一的弟子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重罪,子书玉脸上也未显出怒相。他依然淡淡地看着云曈,神色同平常捉到云曈贪玩时一样,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惊动他分毫。
云曈愣愣地看着他,终于明白自己此刻在经历什么。
她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了。
可她还来不及说话,来不及听子书玉的下一句,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力的手,重重地将云瞳拽入冰冷的水中。
光亮消失,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冷冽的水流将她包围,她明明清醒着,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看着自己被寒水吞噬。
耳边有女人虚弱的哀求声,云曈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因为她一直都在心里哀求。
她讨厌水,她不想死在水里。
身体越坠越深,可云曈的呼喊全部被冷漠无情的寒水淹没,那种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和冰冷让云曈无比痛苦,她一声又一声地呼喊,却只让自己沉得越来越快。
就要坠入深渊。
正当云曈绝望之际,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
一个带着少年青涩,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叫她——“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他的语气轻缓,像是在安慰一个害怕得哭叫的孩子。
恍如一场噩梦惊醒,云曈终于见到了鲜活的真物。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紧她的手腕,不容置疑地将她带出了黑暗的寒水。
她终于清醒,慢慢地睁开了眼,看见了满脸紧张的少年。
少年似未料到她会睁开眼,表情有些呆,愣愣地看着她。
云曈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想:这人的眼睛真是好看。
又黑又亮,像黑曜石一样。
她缓了片刻,声音虚弱地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你是谁?”
少年不仅有一双漂亮眼睛,还有一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云曈身体难受得厉害,连一口气都呼不顺,却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少年的脸。
如果她死前最后一眼看的是这张脸,恐怕她连怨气都聚不起来。
少年也在打量她,乌黑的瞳仁紧盯着她,声音闷闷的。
他说:“我叫许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