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记 第40章 乘夜

第二日，过了中午时分，我去酒店门口，看到参加婚宴的宾客已经陆续离开。迟迟未见她们出来，我走进去，发现她们正和新娘坐在靠前的一张桌子聊天，有说有笑的，新娘不时地把手腕抬起，开心的欣赏抚摸戴在腕上的镯子。

沐月一眼就看到了我，招呼我过去。她把我拽到身前，向新娘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莫小风，玉镯就是他为我挑的。”

“你好，白洁，新婚快乐。祝你们生活幸福美满，婚姻百年好合！”来之前，我就听她说过新娘叫白洁，新郎叫适明。

闲谈中，我了解到他们的婚姻本不被看好，适明的家族希望他可以娶一个富家小姐，带动家族的事业，可适明非她不娶，并以死相要挟。一向疼爱他的母亲才不得不答应！她说，往后的日子要小心翼翼的，如此才能少些责难，适明身上的压力也会轻些。

沐月为她感到不值，她却说值得，至少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将来一定会好的！

临走前，白洁要把玉镯退还给沐月，她们相识不久，如此礼物太过贵重了！

“我们彼此有好多共同的地方，你说与我相见恨晚，况且你也说过我像你逝去的好闺蜜，你就把我当成她好了！”

新娘还想推辞，看到沐月执拗，隐隐生气的眼神也只好止住。相约有时间再聚。

从酒店出来，正是下午学生上学的时间，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或追逐，或打闹，或嬉笑闲聊的走过。文怡皱着眉头，明天她也要去上课了！

沐月伸手搭在文怡的肩上：“没关系的，文怡。以后我们仍可以常常联系！你有什么需要，我随时过来陪你。”

文怡点点头，眼睛红红的，没有说话。

“哎？你们参加婚礼有什么喜糖果品送嘛？快给我些，饿死了！”我伸手向沐月探寻。

“哎呀呀，大男生动手动脚的！招人嫌弃，哼~”沐月一边躲一边嘲笑我。

“咯咯，别闹啦！我这里有。”文怡从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铁盒子，拿出一块糖递给我。

我拆开吃了，“你们吃饱没？沐月，文怡，没吃饱再陪我吃点。”

沐月摸摸她平坦的小肚子“只要好吃的，它来者不拒！”

“好呀。在那里我也没敢太吃，都不认识。”文怡也吐了吐小舌头。

我们找个一间临湖的木式饭馆，名叫“一粟堂”。古色古香，简约典雅，每桌以屏风相隔，屏风的画各有不同，皆是四时的风光景色。老板负责后厨烧菜，老板娘负责前台待客，家中的大女儿负责收银。一家人分工明确，调配有度。

他们说交给别人不放心，自己做可以细心地维护这个氛围，诚心地对待每一位客人。厅堂里大概还有七八人在用餐，都是很自觉的小声说话。所以相对宁静的环境，如清澈的湖水很容易让人放松，沉静下来。

“有时我会感到好迷茫。小风，月月。究竟怎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是快乐，幸福的？上学，工作，结婚，生子，育儿。然后儿女们又开始一样的过程。终而复始的一生就这样度过去了！这是对的吗？”

“嗯，文文要是做人做腻了，可以做鬼，正好跟我搭个伴！”沐月咬了咬手指，一脸认真地说。

我抬手就是一个暴栗，哪有教人死的。她还有家人呢，况且也不是每个鬼都能像她这麽幸运。

“其实动物们也大致是这个过程，学习、工作，生儿育女、维系家庭的生存。人类不过是更复杂。对生活，人们有着诸多探寻，寻找无数的可能，现在流传的方式是适应大多数的人。然也不是一定的，每个人都可以去追寻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只不过偶尔会显得与众不同，难以被社会接受。”

“修行，也算是一种生活方式吗？”

“算，但很多人到最后不过是一个凡人，成不了仙神。其中的影响因素有很多，天赋，努力，机缘等等。佛道都曾说过穿衣，吃饭就是修行，这里的修行就是让自己舒服的活着，不为不相关，不好的事情纷扰。”

“修行的最后是不是一定要断舍离？”文怡的这句话我也曾经想过，到最后，我是不是能舍下凡人之身的家人，朋友？我不知道。

她如此问，肯定是放不下身边的亲人，朋友。即使现在看来，那一天仍很遥远？但当她踏出那一步的时候，由不得她不去想。

我为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用蔬菜叶包好，放到她的碗里。虽然她嚷嚷减肥，可是管不住她那贪吃肉的嘴。

“你还记得你爷爷的那副画吗？《遗失的世界》，那是个真实的事件。当被人类背叛残杀，冰火盟的大小精灵仙神乘山而去。有一个人留下了，陪伴自己的家人，朋友，直到他们离世。不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结果吧？”

沐月的爸爸，妈妈都在，但是她不能常去看他们。人鬼殊途，他们也需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想到这，我摸了摸她的头，她抬眼看了我一下，嘴巴含着鸡腿，一脸的莫名？

似是想清了，文怡很认真的夹菜，吃饭。偶尔荡过的浅笑，甜甜的动人心弦。

湖上有舟，我们租了条船。船上有小炉，茶水，小杯，糕点。颇有几分古人的意趣。

“公子，我们下一站去哪里？”躺了许久，沐月翻过身面对着我问。

“明天去接白羽。下一站，坐火车，哪里随缘去哪里！”

“哎，好羡慕你们可以浪迹天涯。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你们一样自由自在的呢？”文怡平躺着，抚动着两条胳膊道。

我可以，是因为我清淡的性子，舍得下红尘羁绊。沐月，是因为舍了人身。

“等你大学毕业就好了，到时你想去哪里，家人都不会管你啦。”

“好吧，但愿咯？”文怡撅着嘴巴。好无奈的样子。

船飘进芦苇荡，惊起数只鸳鸯鸟。夕阳西下，换上清澈的黑夜。三只身子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乘着夜，幻想梦那端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