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雨声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檐。玫瑰学院宿舍楼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女子宿舍的管理者,年轻的助理教授阿曼达·泰利轻轻推开门,探出头,见到门外的身影时不禁吃了一惊。
“约利安?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不解与紧张,“玫瑰学院不是早就禁止你进入了吗?”
“曼迪姐,让我见她一面吧,我知道她肯定在你这里。”约利安带着绝望的语气恳求道。
阿曼达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又转过来低声说道:“约利,她不想见你。”
“求你了,阿曼达。这是最后一次,见过她之后,我绝不会再纠缠她。”
阿曼达轻轻叹了口气,朝屋里问道:“诺拉?让她进来吧,外面太危险了,要是被别人看见她就麻烦了。”屋内一片沉默,久久没有回应,空气仿佛凝滞。约利安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在等待一场无可避免的审判。终于,阿曼达敞开了门,朝她点头示意:“进来吧。”
寝室不大,简单的一张书桌上堆满了泰利教授的实验笔记。学院职工的木床比普通学生的稍宽,刚好能容下两名女子挤在一起睡。艾薇诺拉身着睡裙,坐在床沿,神色看似平静,然而那红肿的眼睛却泄露了她这几天内心的波澜起伏。
约利安站在不远处,怕自己身上的寒气让她不适,不敢靠近。只是见到艾薇诺拉的瞬间,鼻头一酸,泪水涌上眼眶。雨水顺着发梢滑落到脸颊,她胡乱地擦了一把,赶忙在泪水掉下前将其抹去,吸了吸鼻子。
艾薇诺拉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暗恨自己仍无法对约利安狠下心。她向阿曼达借来毛巾,轻柔地替约利安擦干每一缕湿漉的金发。水珠从约利安浓密的睫毛上滴下,迫使她闭上眼睛。艾薇诺拉心底稍稍松了口气,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充满了依恋和炙热,几乎击溃了她这几天努力筑起的心理防线。
她本想提醒约利安照顾好自己,别在大雨天翻墙进玫瑰学院,这样很容易着凉生病。然而,内心积压已久的委屈终于爆发。她冷冷地开口,声音疏离:“约利安夫人,这么晚到访,有何贵干?”
阿曼达·泰利适时找了个借口去巡视宿舍楼,将空间留给这对昔日亲密无间的“朋友”。
“夫人”二字从艾薇诺拉口中说出,令约利安感到格外刺耳。她一时语塞,原本精心准备的腹稿全然忘却,只能慌忙解释道:“诺拉,我和维格的婚姻只是权宜之计。什么天作之合、青梅竹马,那些都是谎话。他从小在我家长大,我们情同兄妹,甚至我父母也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
“半个儿子?女婿不正是半个儿子吗?”艾薇诺拉打断她的话,讽刺地说道,“用一个谎言来反驳另一个谎言?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你说你们的夫妻之情是假的,但在法律上,维格已经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那接下来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诺拉,不是你想的那样!”约利安的声音急切,眼神里透出一丝慌乱,“我是真的害怕。在我外祖父和舅舅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交换的货物!如果我不和维格结婚,他们就会把我嫁给其他男人!至少维格会尊重我。”
她试图牵起艾薇诺拉的手,却被艾薇诺拉躲开。约利安带着几分哀求,说道:“你相信我,我已经有计划了。我在乎我们的未来!诺森兰允许离婚,我和维格商量好了,两年后,等一切都平息了,我就与他悄悄离婚。到时候我们也毕业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看遍这个世界的奇观。你答应过我的,你现在要反悔吗?”
艾薇诺拉的眉头紧蹙,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约利,约利,约利!”她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像是试图唤醒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人。看着约利安小兽一般祈求的眼神,她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忍,但又不得不狠下心,揭开约利安不自知的那层虚伪的面纱。
“你不明白吗?”艾薇诺拉咬着牙,几乎是嘶吼出声,“那根本不是‘我们’的未来!一切都是围绕着你!你有没有真正为我考虑过?你这是在让我成为破坏他人婚姻的情妇!‘悄悄离婚’?呵,就为了让你舅舅不能再把你嫁给更高的竞价者?你要我做你的秘密情人,一辈子活在阴影里,这就是你的计划?”
约利安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钝器撞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想要解释,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变了,约利,”艾薇诺拉继续说道,声音里混杂着失望与痛苦,“你真的变了好多。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是那么热情、真诚。那时的你真的关心他人的福祉,追求真理。可现在呢?你的嘴里只有谎言,接着谎言,一层又一层的谎言。”
艾薇诺拉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语气却更加锋利。“我看过你的论文,你根本不在乎历史的真相,只是选择性地阐述事实,编造出对自己有利的叙述,模糊道德与法律的界限。还有你和小普莱的争执,你从未告诉我你与他动手的真正原因。他侮辱了你母亲?是,那个渣滓一定会那样做,但我了解你,你不会因为这个就动手打人。”
艾薇诺拉停顿了一下,眼神直直地落在约利安脸上,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哀伤:“约利,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不认识你了。你呢?你还认得现在的自己吗?”
约利安的心仿佛被这一番话狠狠撕裂,血液似乎都在倒流。自从进入索林学院以来,她勤奋学习,却一步步踏入迷茫的深渊,仿佛每一个选择都是错误。她从艾薇诺拉的目光中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也变得如此陌生。
她哽咽着,低声呢喃:“我只是……想保护我爱的人……”
她与小普莱在玫瑰学院学生休息室争执,是因为看到了他面对菲莉西亚时那傲慢的态度,而菲莉西亚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深深的惊惧。
那个男人,他对她的菲尔做了什么?
约利安原以为,凭借菲莉西亚的天赋与身份,在索林至少会比在荒凉的赫尔加斯堡过得更安全、更快乐。然而,她错得离谱。
沉重的黑硅石锁链束缚在菲莉西亚纤细的手腕与脚踝上,使她显得更加苍白羸弱。袖口处依稀能见到可疑的红痕。
她不该被这样对待。约利安了解菲莉西亚——在她怀里时,菲莉西亚总像一只小猫般撒娇。公主殿下索要宠爱时带着王室的骄傲,有如颁布法令一般。而约利安也总是心甘情愿地满足她,对她倾注全部的爱与温柔。
她是她珍爱的妹妹。
然而普莱家族害怕菲莉西亚,害怕她王族血脉的力量。他们的祖先曾宣誓永远效忠于王室,而如今,年轻的公主竟被禁锢、鞭挞,眼里满是对未婚夫的恐惧。
她所深爱、悉心呵护的菲尔……
无论那个男人对她做了什么,他都该为此忏悔,她要让他为此深深后悔。
但是事态的发展最终还是超脱了她的掌控。她本人的力量足够强大,一拳就能击倒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然而在普莱家族的权势面前,她却如此的渺小与无助。
约利安的右前臂骨被打碎,失去了对精细操作的控制力,不能继续在索林大学研究医学,也就注定不可能成为菲莉西亚的私人医生了。她注定无法亲手治愈饱受病痛折磨的妹妹。
约利安并没有被这个噩耗彻底击垮。她看到了另一种力量——政治,众人的力量,她外祖父那梦寐以求的权力。约利安找到了新的目标:她要用政治的手段保护菲莉西亚,帮助她掌控实权,成为一位真正的君主。到那时,摄政党就再也无法随意践踏菲尔的尊严与健康。
玉兰学院的院长波黑女爵士动用了关系,将她转到月桂学院,又成了一名新生,从头学习政治、历史和法律。然而,她很快成了埃里克的目标。
约利安委屈地低声说:“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扔下我的亲人逃婚吗?我的家族给我带来了魔力,但也是我一生的枷锁。”
艾薇诺拉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她的每个字仿佛带着血泪:“约利,我爱你。我不怪你做出的任何决定,但我不能再陪你走这条路了。”
艾薇诺拉哽咽着继续说道:“约利,我爱你至深。正因如此,你的每一步都伤得我更深。我需要时间。我需要离开你。对不起。”
约利安的眼睛微微泛红,最终只能低声回应一声:“好。”
约利安和菲莉西亚在小的时候还很爱对方。政变之后就恨上了。恨的部分大概以后在菲莉西亚的视角里讲吧。
基本上约利安想干的都干成了……把普莱家族一家干没了;基尔本公爵和长子也没了所以是次子切尔夫继承爵位;诺森兰老公爵和儿子也没了,所以公爵传给了玛丽埃尓和西戈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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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威尔顿郡 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