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征途 第2章 一夜鱼龙舞（一）

是夜，宫廷内灯火通明，华贵精美的木桌上摆满了一道道珍羞美味，容貌娇美的舞女们正展示着自己婀娜多姿的体态。

宾客们觥筹交错，脸上挂着沉醉的笑。玉液美酒滴溅出来，却无人在意。任谁看了都得叹一句：“佳肴满桌酒千杯，侍宴群芳笑靥陪。”

轩辕端礼看着龙椅上的皇帝，眼神已然混沌不清，整个人靠在龙椅上，却还要把酒往嘴里倒。他心有不满，却也只能饮酒一杯。

轩辕端明倒是不在乎，自顾自的吃菜饮酒。

本应成为主角的独孤雪，被忽视地彻彻底底，倒也坦然地自斟自饮，只是眼神有时会转向轩辕端明那里，又在对方发现之前转回。

忽地，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这宾主尽欢的场面:“瑞亲王到——”

像江海在瞬间被冰封，流动的水变成了凝固的冰，悠扬的声乐瞬间停止，舞女们停止了舞蹈，大臣们站起身，被美人佳肴勾去的魂魄回到了躯壳之中。唯有皇帝依然靠在龙椅上，似乎陷入了沉睡。

就在这时，瑞亲王进入殿内。他身着的蓝袍，华贵精美，胸前却绣有龙。他与皇帝乃是一母同胞，五官肖似皇帝，却不似皇帝曾有的刚毅威严，苍白的脸色为他增添了病弱阴柔之气。

他走向沉睡的皇帝，两人只隔一步后，站定转身，群臣齐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颔首，在皇帝的左边首位坐下，群臣也跟着坐下。

瑞亲王饮一杯酒后，群臣才继续宴饮，声乐再次奏起，但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突然，瑞亲王放下酒杯，说：“不知乌丹质子何在？”

声乐又一次停止，独孤雪起身，向瑞亲王行礼。

瑞亲王打量了独孤雪几眼，笑:“质子果真玉树临风，本王实在是惊为天人。”

话音未落，他又怒道:“举办这场宫宴，只为欢迎质子。质子身为贵客，怎能让他坐于一隅？礼部尚书何在？”

礼部尚书连忙起身，神色看似慌张，但眼底却是波澜不惊。

独孤雪仍是站着 ，冷眼看着他面前的这一出戏。

瑞亲王训完了礼部尚书，眉眼间带着一丝志得意满，又对独孤雪道:“对质子招待不周，本王十分惭愧，希望质子勿怪。”

独孤雪敛去眉眼间的冷色，回道:“臣不敢。”

瑞亲王似乎很满意他诚惶诚恐的恭顺态度，但仍要说:“不可，质子自北地而来，舟车劳顿 ，是大乾的贵客。如今在宴席安排上，招待不周，做主人的定是要想法补偿一二。”

他说着，眼睛看到轩辕端明、轩辕端礼那一处。轩辕端礼如往常一般面带郁色，而轩辕端明却自如吃喝。

瑞亲王眉眼一沉：“北地的人，大多酷爱烈酒。这宴席上的酒，名青山，回味醇厚绵长。虽非烈酒，但倒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酒。质子自北地来，才一日有余。初饮青山，那小小一壶，怕是喝不够的。不如这样，为弥补质子，孤这一壶，也赠与质子。”

一旁侍候的宫人正要拿走酒壶，瑞亲王又道:“端明，你来。”

这下，群臣噤声，独孤雪面露错愕，轩辕端明放下碗筷，抬头看向瑞亲王。

皇帝轩辕瑞登基四年后，不理朝政，沉醉于声色犬马，大权旁落。也正因如此，群臣才看清楚，这瑞亲王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辈。

瑞亲王，名轩辕负，与轩辕瑞一母同胞，都是苏嫔之子。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

轩辕瑞天生聪颖，文武双全，五岁那一年觉醒了魂兽——白山君。从此，他因拥有强大的魂兽，加之清白的母族，一下子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为先帝的红人，并最终登上皇位。

轩辕负则相反。他小轩辕瑞七岁，天生体弱，喜静，觉醒的魂兽也只是一只小小的虫子。

在他六岁那年，他无意中饮下了本是送给轩辕瑞的毒酒，本就孱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此后，轩辕瑞更加疼惜他 ，登基后封他为亲王，封号为瑞，甚至给了他部分治理地方的实权。

也正是因此，他起初深得朝堂上轩辕瑞一派的信任。但未曾想到，至轩辕瑞一派于死地的，便是他。

他在不知不觉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并将在京城为官的轩辕瑞一派连根斩除。而对于那些在地方上的官员，要么骗来京城坑杀，要么连夜派人刺杀。总之，依靠轩辕瑞一派对自己的信任，轩辕负将此派官员杀得干干净净。

没人能忘记他大开杀戒的那天清晨，朝堂上 年事已高的两朝元老苏太傅对轩辕负怒目而视，高呼:”轩辕负，汝欲杀者，皆国之栋梁也！竖子安敢？！且在天子眼下 ，不畏其罚乎？！”

闻言，轩辕负脸色极冷，但又旋即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天子，你看看你的天子在哪儿吧。”

苏太傅一愣:“皇上还是没有上朝？”

他又怒:“轩辕负，你骗我们！你有意设局。”

轩辕负只是挥挥衣袖，慢条斯理地说:“我那大哥已连数日沉迷后宫，未曾上朝，昏庸至极。而我，这几日代理朝政，未曾有半分懈怠。孰优孰劣，已见分晓。”

话语未尽，轩辕负又轻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苏太傅，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何必日日让我规劝我大哥，早日上朝呢？”

此时，一些朝臣已站到轩辕负背后。苏太傅眼睛微眯，盯着轩辕负，大笑:“孰优孰劣？那自是皇上更胜一筹！哦，不，皇上当属望尘莫及。萤烛之光安能与日月争辉？！只是可惜，我们都识人不清，这才让蝇营狗苟之辈，钻了空子！”

轩辕负一向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如白纸一般，而他的眼球突出，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十分骇人。

“杀，都给我杀！”轩辕负大吼。话音刚落，立在四周的武人立即动手，一条条生命就此陨落。

那天的血，溅满了太和殿门前的宫墙，宛若地狱。

轩辕端明的父亲，轩辕之，同样拥有强大的魂兽麒麟，为人正派，无心皇位。不然 ，轩辕瑞的登基之路，势必更加艰难。

但正是因着他的强大但不争不抢，轩辕瑞才封他为燕王，常年驻守边疆。君臣之间，倒也不猜不疑。

但在轩辕端明二岁那年 ，轩辕负夺权。或许因着少许的兄弟情分，还有皇后张氏的母族掣肘，轩辕负到底是没能杀了轩辕瑞，自己坐上皇位。

自此，朝堂二分天下，一派以轩辕负唯马首是瞻，另一派则以丞相张赫为首。张赫一派稍弱于轩辕负一派，在不触及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听从轩辕负一派。

此刻，远在边疆的轩辕之，成了他们共同的心腹大患。拖延甚至克扣军饷，成了他们敲打轩辕之的惯用手段。

轩辕端明五岁那年 ，他进行了魂兽觉醒仪式。据传，没有任何魂兽出现。也就是说，轩辕端明不是魂者，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轩辕负与张赫仍不放心。在轩辕端明十一岁那年，他们要求轩辕端明来京。

轩辕之拖了四年，最终让轩辕端明在十五岁那年前往坤京。

轩辕端明虽是稚子，但因背后的父亲轩辕之，在坤京虽受搓磨，但也可度日，并未受多大折辱。

而今，轩辕负竟是要轩辕端明为乌丹质子送酒。谁人不知，乌丹族乃是轩辕之的死对头。

轩辕负眯眼:“端明，为何不起身啊？”

轩辕端明起身，接过轩辕负手里的酒壶，微笑:“这美酒太醉人了，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臣这就将酒送给乌丹质子。”

话音刚落，他便走向独孤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