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昏睡的白渺安置到她房中,君实又回到落羽衫上,斜倚在树干上,任夜风吹冷他的身体。
翌日,他早早去找了狐王,来到殿内,他指着自己眉心红印,道,“这媚术,我不要了,请你收回罢。”
狐王一眼就看出这媚术被催动过不久,红得耀眼,再看君实这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打趣道,“怎么,刚尝到我族媚术的甜头就不想要了吗?”
君实对狐王并无特别的敬意,等级尊卑在他这就不是事儿,冷哼一声,“这媚术惑人心智,连我也差点中招,不要也罢。”
闻言,狐王发出大笑,笑声在宫殿回荡,君实被这肆无忌惮的笑声弄得心烦意乱。
笑声倏尔收起,狐王神情肃穆道,“我九尾狐族媚术虽说能够控人心魄,却从没听说过有施术者也被控制的,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功力的确了得,连吾都自愧弗如,可要说这感情之事,你还嫩得很呐。”
君实冷笑,“不可能,你把媚术收回去,我不要它了。”
狐王摇头,“这媚术是美美给的,连我也没法收回。”
这意思是,他必须心甘情愿地受着这媚术了吗。
“那就把它封印。”君实又道。
狐王细细瞧了君实一眼,诧异道,“小兄弟,这天底下的人都哭着求着想要我们狐族的媚术,怎么到你这,就这么嫌弃了呢,这秘术,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既然连九尾狐族的狐王都拿这个媚术没办法,那这狐族的馈赠可真是无赖之极。”
君实愤然离开宫殿,不想和这狐王多说一个字。
宫殿又变得空荡荡的,狐王摁住王座扶手下一个机关,王座翻转,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密道。胡烈化身火焰,俯冲进那个入口,来到一个密室中。
王座又翻转回原来位置,掩盖住通道入口。
密室光线昏暗,无人看守。
一颗红色半球形珠子浮于空中,里面赫然是一未长成的婴儿。
这是胡美拼死保下的那个孩子。
这几日,狐王每次想念爱女,便会来这看一看,这半颗妖丹上还有胡美的气息,但过不了多久,等这孩子长大,这妖丹也就会被完全吸收,连渣都不剩。
老狐王发出一声喟叹,年老的眼睛里藏着浓浓悲恸,“美美啊,你为何要把媚术给那臭小子,我也大概明白了。”
胡美心地纯良,把媚术给君实,相必是想成全一段姻缘。
媚术是她留在这世间唯二的东西之一,就算那臭小子大言不惭不需要,他也不会答应收回的。
美美的馈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他受着。
狐王挺直腰板,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自己的胡须,展现出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来。
白渺醒过来时,吧唧了几下嘴,意犹未尽。
梦里有可口的鸡腿,还有美味的男人。
男人……君实?!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检查衣服,很好,衣服没换,还是昨天那件,没有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
摸摸自己的唇瓣,我去,怎么比之前肿了一点?!
脑海中浮现男子眉心跳动的火焰,暗沉的金眸,高挺的鼻梁,温软的薄唇,灵巧的舌头,整齐的齿贝,香甜的唾液……
轰——
白渺从头到脚红了个遍,譬如刚出锅的虾。
娘的,这接吻的感觉也太真实了吧,这绝不可能是梦。
那就是说,她真的和那个大魔头编辑,亲亲了?而且还是深吻,吻得天雷勾地火的那种?
苍天呐,谁来救救她,她绝对会被杀死的,以那个混蛋编辑的尿性,绝逼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被子和枕头被白渺轮番蹂躏捶打,时不时还在床上滚个几圈。
良久才平静下来,瞅了桌上凉透了的烧鸡一眼,白渺觉得今天特别没有食欲。
她得出去透透气,在房里胡思乱想,她会憋坏的。
打开门,男狐狸侍臣又穿的衣不蔽体,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烤鸡奉上,语气拿捏得娇滴滴的,露出一截他的大白腿,“姑娘,这是今日份的烤鸡,已经恭候您多时啦。”
啪!
门被无情地关上,白渺欲哭无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难道她只能在房里乖乖自我隔离了吗?
不,不会的。
白渺打开窗,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个窗户眼子,大门不能走,爬窗还不会吗?
一回生二回熟,她顺利在落羽衫的树干上着陆,和昨天那个她非礼的男子大眼瞪小眼。
白渺:“……”
娘的,前有狼后有虎,今日不宜外出,她应该老实在屋里待着的。
没想到的是,君实反应比她还大,身体踉跄几下,就像一个秤砣一般从树上跌落。
“喂!虽说你被我轻薄了!但也别想不开啊!”
手腕茶藤疯长,捞住了那个带着点落荒而逃意味而跌落的男子,把他一点一点拉上来。
白渺向他伸出手,“你没事吧?”
君实蜷着身体不说话,目光不看白渺,也不去接白渺的手,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没办法,白渺只能半浮在空中,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好言好语细声细气地规劝,“你别想太多,也不要太有压力,昨天我只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下次绝对不会这样对你了。”
白渺信誓旦旦煞有介事地保证,却没想到君实的脸更黑了。
“真的,我对你从来都没有非分之想。”她又补充道。
君实的脸又铁青了一分。
他默不作声地站起,以睥睨的姿态面对着她。
甫一看见她,他眉心的火焰就控制不住地烧,为避免昨晚的事再次发生,他凝神默念咒语,克制躁动不安的心脏,谁知不慎跌落树梢,当他想施御风术时,又被她率先捞起。
她说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非分之想。
那么,一直以来,有非分之想的人,是他?
他俯视着白渺,眉心的红印栩栩如生,任由媚术随心绪发作,他问道,“那现在呢?你敢说对我也没有一丝非分之想?”
白渺一愣,君实的脸,君实的身体,在她眼里又变得梦幻起来。
她使劲甩了一下脑袋,强撑着一口气,“你就是这样糟蹋原本属于花花的金手指的吗?你大可不必把媚术用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原本心中满是旖旎哀怨之意的君实闻言,倏尔心脏抽痛。
“呵,不相干呐。”
他的笑容有些扭曲,内心震怒,却又无可奈何。
媚术受他情绪影响,又增强数倍。
白渺神志不清,双腿抑制不住颤抖发软,脑子翁的一声,控制不住向君实伸出自己的魔爪。
她若是在干涸沙漠里行走的旅人,他便是汩汩甘泉,摄人心魄。
手被他捏住,尖利牙齿啮啃住她指尖,克制着力道,细细痒痒的。
白渺怔然,宛如一只被刺激了的哈巴狗,对着眼前的男子吭哧吭哧喘气,说着各种各样讨好的话。
不留神,指尖被利牙刺破流出一滴血,君实喉结一滚吞入腹中,像小兽一般舔舐她伤口。
金眸半眯,神情莫测。
她此刻是被他捏在掌心的俘虏,可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蓦地放开她,闪身没了踪影。
理智重归白渺大脑,她呆愣瞅着完好无损的指尖发一会呆,倏地脸颊腾红。
乖乖,这两天的事信息量太大,她脑子有点不够用,君实这这这……是在向自己变相告白吗?
甩甩脑袋,把这旖旎猜想甩出天际,怎么可能?他厌恶她还来不及,不然怎么一直对她凶巴巴的呢?
白渺失魂落魄回到房内,一闷就是好几天。
她再也不敢随便出门了,外面的世界太精彩,让她感到很无奈。
她这次自闭得很决绝,就连那个风骚男侍臣给她送烧鸡她都没开门。
门外一排整整齐齐的烧鸡成了她门口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吸引来不少黄鼠狼……
她这几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在窗口欣赏黄鼠狼吃鸡。
黄鼠狼这个动物在寓言故事里多是反派角色,白渺对这种生物并无什么好印象,可是这几天亲眼见它们哼哧哼哧鼓着腮帮吃鸡的模样,竟觉得它们有点可爱。
腊肠形的身体,短短的四肢,小小的绿豆眼,还有圆圆的一对耳。
前几日它们看见白渺还会害怕地叼起烧鸡撒丫子就跑,可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它们全然对白渺的注目礼不为所动,完全释放天性吭哧吭哧吧唧吧唧好不快活地吃吃喝喝。
一只体型较小的黄鼠狼率先吃饱,支起腊肠一样的身体,粉粉的舌头餍足地舔着油油的爪子。
绿豆眼轻轻一转,对着白渺看了看。
白渺:“???”
你瞅啥?
小黄鼠狼又把前脚放到地面,一溜烟就爬上了她窗台。
白渺着实被吓了一跳,顿在原地跟这只黄鼠狼大眼瞪小眼。
黄鼠狼又直起身体,短短的后腿承受着长长的身体,它两只前爪对着她拜了拜,看上去像是成精了一般。
“阿姨,为了报答您的烧鸡之恩,小鼠就来给你报个信吧!”
阿姨???
白渺眉梢控制不住抽了一下,手指弹了这只小黄鼠狼的脑门一下,“叫谁阿姨呢,叫姐姐。”
“哎哟哟。”两只小小的前爪吃痛地捂住脑门,声音尖尖的就像一个奶声奶气的人类女孩,“阿……姐姐。”
白渺欣慰颔首。
“小鼠来的路上看见你那情郎要去鳄潭了,你快去阻止他吧。那鳄潭的老巫婆虽然打着公平交易的旗号,可绝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善茬,你那情郎只身前去,铁定不会捞到什么好处。”
“情郎?”
“啊呀,小鼠都看见你们在树下嘴对嘴啦,你能说他不是你情郎?”
白渺觉得从这稚嫩小黄鼠狼口中说出这话,莫名违和感。
“他要去便去呗,他也绝非善类,谁吃亏还不一定呢。”无所谓摆摆手,白渺作势就要关窗,现在这个档口去找君实,不是送死吗?她反正是不会去管这个闲事的。
小黄鼠狼对着已经关上的窗扉,轻微歪了一下小脑袋。
这个阿姨,可当真薄情啊。
鳄潭那个老巫婆虽说法力不怎么样,可耐不住她有神器护佑,当年狐王也只能乖乖跟她做赔本买卖,折了皇室大半宝物才换来狐后多出来的几年阳寿。
这时其他大只点的黄鼠狼也都吃饱喝足,发出一股气味提醒它该回去了。
小黄鼠狼耸动一下鼻头,一溜烟爬下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