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茗灵境,君实将手横在白渺身前,“有人。”
白渺小心翼翼地转了个圈,并没有看见任何人。拿眼睛瞟了君实一眼,这货是在唬我呢?
“没想到是你,阿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翠茗施施然从石像后踱步而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茶族收回流失千年的“赤镰”,她自是欣喜的。
那日出了秘境,她在洞口嗅到了魔族的气息,那缕气息的味道与她在那万古深渊感受到的一般无二,故而藏身于此,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白茶茶。
翠茗眼中的笑意更甚了。白花花得到她的亲自调教,再加上“赤镰”已是如虎添翼,倘若再加上一个白茶茶……她早已算到双月并行出现的具体日期,既然白渺她自己撞上来,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阿茶,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跟为娘说一声?为娘也好带你与你那妹妹一同接受传承,如今这么偷偷摸摸的,是为何?”
望着翠茗笑眯眯的样子,白渺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阿茶。”翠茗又唤了一声,此番口中暗露锋芒,“还是不乖啊……”
随着这声出口,一道法力凝成的刀光自翠茗的广袖中直直向白渺方向飞劈来。
在距离白渺一尺有余的时候被一团黑色魔气轻易地消释。
翠茗并不意外,刚才的出手仅仅是略作试探,并未动用多大的法力。倒是这个魔族竟然和白渺站在一条线上,让她略微讶异。
魔族向来独来独往,对于同族的伙伴出手也是毫不留情,自相残杀是常见的事情。
眼前的这只魔族显然是特例。
不过,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这魔族内息不稳,显然重伤未愈。
即便是他们二人联手,也不会是她翠茗的对手。
翠茗丝毫不浪费时间,祭出了她的本命武器——一柄青光软剑。
她倏尔动了,若海上蛟龙、空中飞凤。
翠茗的剑术潇洒飘逸,轻快敏捷,软剑就宛如一条灵活的蛇,向白渺脖颈方向割去。
君实掌中凝力,黑色的魔气缭绕在他手上,捏住了青光软剑的剑刃。
翠茗回身一转将软剑从君实手中挣脱,虚晃一招,迅速闪身至白渺身后,直取她的命门。
君实将白渺轻轻一拉,堪堪躲过了翠茗的软剑,但仍在白渺腰部留下一指大小的血痕。
翠茗将软剑横在身前,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剑上的血渍,眼底骤然泛起嗜血的光芒:“青光剑出,见血方才罢休,但这点血,还不够。”
言罢,软剑发出嗡嗡的铮鸣,如波涛般抖动起来,再次向白渺方向发起进攻。
君实猛一用力,将白渺掷到洞口,语气难耐:“碍事。”
白渺落地有些不稳,扒拉着山石站好,便看见层层黑色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君实周身聚集。君实原本就穿的一身黑,再缠上这一圈魔气,恍若整个人燃烧成了漆黑的火焰,要将翠茗燃烧殆尽。
君实的金色眸子切换成殷红的血色,泛着幽暗的光芒,在一团黑色中分外夺目。
“哼,血统不够纯正啊。”翠茗突然来了一句,“唯有肮脏的杂种才会有的血瞳。”
她对这一战更是势在必得了。软剑凌厉飞舞,挽出一个个剑花,向君实袭来。
君实出掌迅速,接下翠茗的杀招。
翠茗的发丝无风自动,地上的尘土在二人周围四溅飞扬。
君实周身的魔气愈加浓黑,白渺几乎看不清他的五官轮廓,唯有那双血瞳在黑暗中闪烁。
他猛然动了,闪身至翠茗身后,指爪恍若长勾,向翠茗背脊抓去。
翠茗身形一矮,躲过了君实的一爪子,软剑陡然一转,缠绕上君实的左脚。
剑身注入了法力,破开了君实的魔气,在君实脚踝割开了一圈伤口,霎时,君实所站之处,晕染开一朵大大的血花。
君实不管不顾,又一爪子向翠茗的后颈抓去。
谁料翠茗没有躲,“噗”地一声,软剑不知何时绕到了君实身后,穿进君实的背脊,直达心房。而君实仅仅削断了翠茗脑后的一缕发丝而已。
周身的魔气恍若有意识一般,急匆匆地向心房处涌去,护住君实的心脉。
软剑旋转,在君实身上搅动着拔出,生生带出一大块血肉。
君实再也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吐出一口浊血,正好喷在了九曲长鞭的石像基座上。
白渺呆了,眼睁睁看着君实虚弱地垂下了头颅,青丝盖住了君实颓然的面容。
有泪水糊住了眼睛,男子的狼狈身影模糊变得不清起来。
软剑重新回到翠茗手中,残留的血一滴滴地砸到地上,她拿着剑,抵住君实的面庞,君实的脸上迅速破了一个口子:“这便是,阻挠我的下场。”
剑下移,欲一举割下君实的脑袋。
刚触及君实的皮肉,软剑蓦地跌到了地上,发出一声丁零脆响。
翠茗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腰腹。低头,一截茶藤将她生生洞穿。
扭头,看到了白渺哆哆嗦嗦,眼睛不安地望着地面,没有看她。
茶藤接连不断地疯长,从翠茗腰腹中长出,蔓延至她的手脚,有从翠茗的口中钻入又从右眼出来的,也有从右边耳孔中钻入又从左边耳孔出来的……
场面血腥之极,那个绿衣女子连一声哀嚎都难以发出,唯有那只没有被穿透的左眼汩汩地流下了疼痛难忍的泪水。
过了一会儿,翠茗整个人被包裹成了一个蚕蛹,她越是挣扎,蚕蛹裹得越紧。终于,随着蚕蛹一阵剧烈的搅动,翠茗硬生生被挤成了一滩血泊。
茶藤恍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渐渐缩小,安静的环上了白渺的手腕,又成了一圈平淡无奇的绿色手环。
一段枯木掉在地上,翠茗的血渍亦随着枯木消散在空气中,宛若从未出现过。
妖族死,一切回归本源,只留下这段毫无生机的枯木。
就连躺在地上的那柄青光软剑也自动回了茶茗灵境,等待下一个主人的出现。
白渺的一双脚好似注了铅,沉重地向君实方向挪去。
她始终双眼空洞地望着地面,不敢看君实的脸,生怕看见他奄奄一息的模样。
一颗一颗泪水落到了地上。
她双膝跪地,两只手试探性的放到君实脸的两侧,触到那发丝,又如被吓到了一般收回一点。
少顷,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两只手颤抖着捧起君实的脑袋。
眼前人双目紧闭,浓密硬挺的剑眉斜飞入鬓,长睫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嘴角残留着斑斑血渍,显得面色愈加煞白。
白渺轻呵了一声:“安静的不像话。”
她又移开一只手,握了握,复又探到男子的鼻下。
——没有呼吸。
泪水遽然绝了堤坝,来势汹汹。
她的眉头紧皱,嘴紧紧地抿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哭出声来。
洞中那女子颤抖着身子,无声而又猛烈地啜泣。
她颓然地放下托着男子的手,无力地撑在两边:“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救她这个累赘,他也就不会死。
她亲眼看着那剑直捅进他心脏的位置,复又绞出血肉,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做一个无用的旁观者。
“你醒来好不好?嗯?”她声音粗粝沙哑,带着一丝颤抖的尾音,“不然我就随意破坏剧情,把这个故事搅得一团乱,让你再也成为不了‘雏鹰起飞’的赢家,还要把你金牌编辑的招牌砸个稀巴烂,我还要去论坛里抹黑你,说你是个脾气坏脑子还不好使的编辑,我还要……还要……”她止不住呜咽了几声,便再也忍不住地哀嚎,“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她哭了好久,仿佛泪水都快流干了,忽地听见一句:“吵死了。”
哭声戛然而止,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昂起头。
便看见那双血红的、像小白兔一样的眼睛半眯着看着她:“你谁啊……长这么丑?”
白渺破涕为笑,扯了君实的护腕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是是是,我最丑,我最丑了,你醒来便好醒来便好……”
“嗤。”就连这声鄙夷都有气无力地让人心疼。
白渺站起,伸手欲搀扶君实:“你能自己起来吗?”
“那是……自然。”君实一手撑着地面,摇晃着站起,可重伤的左脚一软,堪堪又向前倒去。
白渺转身抵住君实的身子。幸亏白渺足足有一米七的身高,不然铁定会被君实这个大高个给压扁了。
她咬了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将君实扶好摆正:“撑住啊,我带你去翠茗顶拿丹药。”
她将君实的一条手臂环过自己的脖子,搭在肩上,驾着君实蹒跚地走出洞门。
时间紧迫,她使出御行之术。平日里她的御行速度便是惨遭君实嫌弃,这次还捎带了一个君实,速度更慢了。
好在茶茗灵境距离翠茗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总算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