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琬哼了一声,鼓气道:“有什么不能当面说,难道又是我的事?不方便当着我的面告状吗。”
择云大怒:“你,你个小孩懂什么!”
“若是不关我事,为何不在我面前说,你就是心虚,就是想背后告状,就是想栽赃我!”
择云气得嘴角一抽,摊开掌心,厉声道:“掌门,这是我在清月派发现的。”打开盒子,里面是红红细细的虫卵和半只手掌大小的红眼蛛。
沈阑吟眉头微蹙,“这是什么……”
择云道:“你们走后没几日,我有次山间闲逛,便看到这个!”
温和琬耸耸肩道:“既然走之后发现的,那可不能怪我了。”
择云压抑着嫌恶之情,低声吼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说不定在你走之前就有了,才发现而已。”
“好,好,”温和琬被吼得一脸受伤,耷拉小脸心如死灰。
小手摇着沈阑吟衣袖,“阑吟哥哥,择云哥又开始怀疑我了。霜怡姐姐也死了,以后没人护我了。估计又像上回那样,被他打下山,摔得骨头断裂,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呜呜我的命不值钱,死了没事,可是……我舍不得你阑吟哥哥呜呜呜。”
“……”
“……”
“……”
温和琬越哭越凄惨,越哭越伤怀,仿佛真的快要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沈阑吟蹲下身拍拍温和琬的后背,“择云上次是无心之失,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乖,别哭了。”
哭哭哭,就会哭!惯会掉眼泪惹人可怜!择云摁下心中怒气,“掌门,我没说的是,这种虫卵我在封烟派亲眼见过,那时离封烟派被灭不足两月!”
温和琬擦擦眼泪,冲沈阑吟心酸一笑,“阑吟哥哥,我竟不知我有这般厉害,封烟派是什么……我一个小孩子也能灭掉吗。”
“你小子少装蒜,就爱在掌门面前演戏,给我好好说话。”
温和琬仿佛万箭穿心,十分不解地问向择云:“择云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你如此讨厌,你说出来我都愿意改,可你别……别……”
话未说完,温和琬的声音已然带上哭腔,到最后竟泣不成声,倒在沈阑吟肩膀上,哭湿一片。
“阑吟哥哥,若我娘在…在的话……呜呜呜呜,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只是想……”他话头哽咽,“想和你一起……”话未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哭声,仿佛六月飞雪,受了天大的委屈。
择云胸腔起伏,实在看不下去,猛一跺脚,“哭哭哭,满嘴谎言就会哭!你除了装可怜说瞎话还会干什么!温秋酿有你这样的孩子都是耻辱!”
“择云,慎言!”沈阑吟提高声量,“你是长辈。”
温和琬此时哭声更大,脸埋在沈阑吟肩上,哭湿一大片。
沈阑吟目色冰冷,择云恨恨低下头指节捏紧发白。
沈阑吟拍着温和琬的背继续哄他。培林也有些看不下去,上前拉拉择云,“择云,你今个怎么了,吃错药啦?你之前不这样的啊。”
择云咬牙切齿,“我……我怎么了?你们都瞎了吗,瞧不出这鬼孩子仗着他死去的娘,一个劲扮可怜毫无廉耻!”
沈阑吟脸色骤冷,带着警告,“择云,冷静下来,回去,我晚点召你。”
培林上前拽着择云要走,择云气得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掌门,别着了他的道!他心思多着呢!千万别心疼他!”
培林赶紧拉走择云,“择云!别说了!”
温和琬眼睛都哭肿了,看着沈阑吟摇头哽咽道:“我、我不是……呜呜阑吟哥哥……”
沈阑吟无奈点点头,大步一迈,抱着温和琬进了浮云宫。
温和琬趴在沈阑吟肩上,婆娑泪眼中,见择云站在宫外拉也拉不走,依旧骂骂咧咧。
“嗯,好,我都听阑吟哥哥的。”
“好,我不生择云哥的气。”
温和琬一一回应着沈阑吟安慰的话语。
目光却阴阴盯着择云的方向。择云,我发誓,我一定会活活剥下你的皮!
缈云山云雾霭霭,择云同培林走在下山路上,心情刚刚平复。
择云也不知为何,一见着温和琬心里就如同压着巨石喘不过气,莫名的不安盘旋脑海。老实说,这孩子在清月派一日他就放不下心来。
培林胳膊肘捣了捣择云,“择云,那小子也还行,何必处处针对他?还说人家娘……”
择云张嘴一惊,指着自己道:“我针对?难道你就没感觉出他不对劲吗?”
“不对劲你也不能当人面这么说话啊,得拿出证据啊,总不能凭自己感觉就随口污蔑人吧。你不知道,这次下山遇着危险,紧急时刻那小子直直护在掌门身前,若是哪门哪派派来的,难道不巴望掌门早点死吗,拼命护着他做什么。你是不知道那个血喷的是有多高,我当时瞧得都愣住了。况且你之前不是查过他的记忆吗,不就是温秋酿的孩子么,又不是外人。”
择云不说话了,一张脸阴郁非常。
培林又道:“择云,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说真的,你方才那样,真有些过分了。”
择云冷笑一声,“是,如今我灵根受损灵法消退,人人都能说我一句不是了。”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培林一时没反应过来,“择云,你说这话做什么,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
“哼,不是又怎样,他留在这里一天我心里就安不下来!”
看着择云咬牙切齿的模样,培林有些摸不着头脑,“择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那小子啊?他是有些地方是不大讨喜,可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好好教导就是了,大家不都这样过来的么。”
择云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恨恨道:“我就是看不惯他在掌门面前那幅样子。年纪小又怎样,温秋酿又怎样,死了爹娘又怎样,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得他垂青厚爱。”
培林一阵缄默,他从未想过这份讨厌还有掌门的缘故。培林试探问道:“你看不惯掌门对别人好?”
择云一口否决:“不是,”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我是怕他被骗,你不知道他那样的人……诶不跟你说了,你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
培林不屑道:“嘁,就你懂咯……”
择云走在山林小路间忽地尖叫一声,四肢一软栽倒地上。
这一下子来的突然,培林慌忙扶住他,只见择云面色痛苦地捂着头,胸腔急速起伏就快要喘不过气。培林摇着择云的肩着急道:“择云择云怎么了?你病重了?”
择云只觉脑袋浑似炸开了般,疼得说不出话来,喃喃道:“药、药……怀里……”
培林慌忙扒出丹药,择云一口吞进,脑袋疼痛渐渐消散,仍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培林皱着眉神色担忧,拍着择云的背,“好些没?”
择云面色苍白,苦涩一笑,“这一阵子头疼的频次愈来愈快了,眼前还时不时出现幻觉。呵,我这幅烂身子还能好吗……”
“你是不是又用脑过度了。欸呀我说真的,你好好养病早晚会好的。这样拖着一天天地也不是事啊。择云,真没人看不起你,谁看不起你我第一个捶死他。你病了大家都为你担心着呢,成天别多想,你瞧你这样多惹人心疼啊。”
择云扯扯嘴角,在培林的搀扶下起了身,“不用你们可怜,我自个身子自个做主。培林,你和那小子相处以来就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你好好想想,都告诉我。”
培林仰起头细细回想了一会,无奈摊手,“真没有啊,就一小孩儿,闹腾了点,格外黏掌门就是了。”
说完这话还偷偷瞄了择云一眼。
择云毫无表情,郑重嘱咐道:“培林,你为人粗犷心思单纯,无论如何,要替我好好留心那小孩。”
培林无语哽咽,心想这两人是好不到一块了。
择云攥紧掌心,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找出证据告发温和琬。
月上枝头,择云的心情随着日光转逝而平复下来,进了浮云殿,他又恢复往常般平静谦恭的样子。
他将红眼蛛递给沈阑吟,低头道:“掌门,您过目。”
沈阑吟拿过盒子,捏出一只红眼蛛,仔细端详着,良久道:“确实非我清月派之物,你找到的只有这些吗?”
择云点点头,“属下办事不利,确实只有这些。”
“有何想法?”
择云眯了眯眼,“在封烟派之时,我将其交给封烟派掌门,虽有疑惑却不了了之并未查出什么。可直觉告诉我此物不凡,果真,我施了道灵法,这蜘蛛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沈阑吟捏出一只蜘蛛如法炮制,两人目光皆聚焦于蜘蛛身上。等了半晌儿蜘蛛却毫无变动的迹象,上下挥着细细蛛腿,毫无灵像可言。
择云眉头一皱,记忆中施法过后明明不是这样,头忽地开始疼,择云咬牙道:“或许是我那时记错了。”
沈阑吟将蜘蛛放回盒子,“无妨,谨慎些总是好的。”
往红眼蛛上滴了两滴琥珀,红眼蛛顷刻封存起来。
沈阑吟道:“东西我收下了。择云,琬儿有何不妥之处么。”
择云知道他是说白天失态的事,心中纠结,“我没找出来,是直觉告诉我他有问题,掌门,是我说话太冲又草木皆兵了,不该没证据便污人清白,我为今日失礼道歉。”
择云低着头面色苍白,身上伤势仍未好转。沈阑吟知择云性子,肯这般服软道歉,前因后果必已理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毕竟是温秋酿遗子,日后还需长久相处。你若有空便写封道歉信,我替你转交,这件事便这样算了,再无下次。”
择云掏出怀里找人代写的信递给沈阑吟,道:“属下明白。”
沈阑吟收了信封,又问:“择云,你的病好些了吗。”
病容脸上现出浅浅一笑,择云道:“药老说我没什么事,我身体我心中自然有数,不必担心,我还能做事。”
沈阑吟语重心长,“身体最重要,凡事不必强求。”
择云立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
“离开这些日子,藏书阁那人有消息吗。”
择云丧气摇摇头,“属下无用,一个个查遍了,都没结果。未查的只剩名单上的人,大多在外执行任务。”
择云掏出纸张递给沈阑吟,沈阑吟一个个审视,直到看见温和琬的名字陈列在最底下。
沈阑吟看着那行字,似乎想通什么事,目光忽而一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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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弄花香满衣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