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塔说这句话前在心里预设了里奥妮的可能回应。
但里奥妮的反应超出了她的穷举范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要这样。”里奥妮敛睫,贝母折扇合拢,敲在手心。
莉塔沉默了,一路上没再开口。
至开场时分莉塔才成功地琢磨出来了一个新话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无聊的剧?”莉塔问。
她本想用的单词是粗鄙。
《逐渐塌陷》又名《一位普通的佐治亚人》,由阿德莱德某天情绪上头一挥而就,很多细节没有仔细推敲,甚至歌词里还充斥着南方骂街俚语。
学校庆典上阿德莱德找了几个学生,把这一言难尽的剧本演了出来。
一位不具名人士觉得有趣,拍摄下全场传上网络。
不料这出满是粗鄙之言的戏意外走红,每一个定格都是骂人表情包。
克洛伊·黑尔看中了商机,重排舞蹈,改写部分歌词,修正前后矛盾,完善人物形象,将这出戏搬上了百老汇,自上映伊始至今每场座无虚席。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男观众居多,相当一部分的女孩像莉塔一样,听完开场曲就想走。
“因为有趣。”里奥妮的扇子磕着包厢看台栏杆,“这出戏讲故事的同时已经告诉了观众——它为什么会火、会成为百老汇的票房奇迹,但人们选择忽视根本原因。”她将腿并在一起,坐姿乖巧,“人们来到这里;坐下;看完歌舞后和伙伴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勾肩搭背地去酒吧骂制度,骂商人的鹰犬;回家睡觉;第二天再一次来到这里;重复这个循环。”
她反问莉塔,“你不觉得这个现象很有意思吗?”
这时剧场的灯暗了下去。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克洛伊剧院,我是珍妮的扮演者阿德莱德·萨伏依,现在请您关闭摄像或录音设备,将手机调成静音或振动模式,《逐渐塌陷》即将上演。”
里奥妮撕开剧院门口工作人员送给她的蜜饯。
此剧分四幕,两条主线,一条主线展示乔恩·史密斯的个人生活,另一条主线是所谓社会精英的倒霉日常。
故事开始时乔恩是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男孩,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热爱西部片,暗恋拉拉队队长,高中毕业后成为一位修车工,安定下来后和邻居家的小女孩结婚,夫妻两人育有一女玛丽。
这时国名为我不存在的国家和邻国爆发战争,总统流亡海外,逃到明灯国。
总统马修在酒吧买醉,对驻唱哭诉,独唱:“哦,上帝,佛祖,宙斯,随便哪一个,求你们显显灵,我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人给他出主意,“是时候让我们的老朋友秀一秀肌肉了。”
舞台灯光一转,国会山出现在投影背景上。
一群西装楚楚的男人撑着伞登场,开始表演脱-衣-舞。
随着解说员歌声,舞蹈嘲弄了参议院、众议院和白宫的三方拉锯战。
“我们是议员/我们代表了所有人的声音/我们应该是唯一的声音/但现在那个该死的家伙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他想发动战争就发动战争/想制裁谁就制裁谁/当我们不存在/这简直是挑战我们的权威与尊严/是时候让他见识一下谁才是老大了。”议长唱道。
伴唱和声,“剪掉他的翅膀/把他关进笼子里/让他动弹不得/让他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主/唯一的主/世上唯一的光/唯一的声音。”
明灯国总统安德鲁比着中指出场,“他们取消了我不宣而战的权力/只允许我派出海军陆战队/只能作战三十天/去他妈的/开什么玩笑/老子可是总统啊。”
幕僚长起哄,“你可以续三十天,”他比着三根手指,“三十天后还能再续三十天/总共九十天/上帝创世只需要七天/你绝对可以的。”
“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安德鲁骂道,还假装踹了幕僚长屁股一脚。
马修找所有的随员借钱,凑够了一千万,找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关&游说公司。
公司老板珍妮一听来活了,立马扔了GRE复习资料,抓住马修的手,“感谢您的信任,我会竭尽我所能。”
“去他妈的底线/去他妈的道德/这是钱!”阿德莱德唱道,不知为何还罕见的来了个即兴花腔,爬音后肩往侧面一扳,让西装外套滑到肘,展示自己优美的蝴蝶骨和背。
她转身,也不整理衣服,西装下内衬是黑色抹胸晚礼服短裙,曲臂行礼时有意托胸,就着这个勾魂模样冲台下观众抛了一个媚眼。
莉塔耳根一热,手搅着裙摆,垂下纤白的颈子,企图遮掩烧红的脸,祈祷别人——尤其是里奥妮别发现她的异状。
观众瞬间沸腾了,有吹口哨的,有欢呼的,甚至还有站起来鼓掌的,声浪对伴奏进行了全面压制。
在掌声中珍妮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她作为中间人,替马修搭桥,让马修见了很多富商。
马修将该国的商机夸大,宣称那里有“无穷无尽的石油”,富商一听便按耐不住自己想数钱的冲动,打电话把安德鲁叫到面前,“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要交给你。”
安德鲁提请议院出兵,珍妮去编故事。
她趁罢工季大家失业在家的机会低价聘请了一位好莱坞的编剧,花十刀从街上找了一个卖花女孩当演员,打造了一个声泪俱下的故事——一个小女孩,因战争流离失所,被惨无人道的对待。
戏中戏以议会为剧场开演。
议员群情愤慨。
在家看转播的乔恩也义愤填膺,一拳砸坏了电视机。
他作为一个有女儿的父亲,此时为女孩的遭遇攥紧了拳头。
“我应该保护你/这是作为父亲的职责/为你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了你我愿意做一切事……”唱着唱着乔恩的视线落点就不再是卖花女孩,而是他自己的女儿。
乔恩怒而参军。
他和他的战友合唱——《为正义》。
在激昂的歌声中,他为掩护战友丢了条腿,而这场战争打到一半的时候商人发现那里压根没有石油,又打电话命安德鲁休战。
乔恩回来,发现妻子已改嫁;女儿未婚先孕,挺着个肚子站在家门前和人聊天,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乔恩抱着女儿泣不成声,独唱《这一定就是人生低谷》的时候,道具人员跑过来递给了他一柄铲子,示意这个坑不够深,他应该再往下挖。
乔恩抓狂地抄起铲子去追打工作人员。
里奥妮对此会心一笑,因为前几天被乔恩追打的倒霉工作人员就是她。
此时灯亮了,剧的上半场结束。
“你在笑什么呀?”莉塔一时看呆了。
“嗯?”里奥妮摇摇头,唇角仍是扬起的,整个人像一朵在三月早春时节盛开的樱花,明媚艳丽,“没什么。”
#
“阿黛!”克洛伊喊。
阿德莱德一扔西装外衣,从后台随便抢了一束不知道是送给谁的鲜花,往外跑,“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你给我站住。”克洛伊跑的比阿德莱德快,她一把拎住了阿德莱德的胳膊。
“放开我。”阿德莱德挣扎。
严格控制体重的缺点在此刻显露,面对克洛伊的无情铁爪,她就是一只幼猫,毫无还手之力。
“玛戈今天来看剧了!”阿德莱德说,“我去跟她说两句话。”
她上台时发现玛戈坐在一厅,大概是被人拖过来的,因为玛戈很久以前就宣布自己对音乐剧不感兴趣。
——“太闹了。”玛戈如是说。
可惜今晚玛戈的自由意志被弗莱娅的社交圈弹压。
这可是玛戈第一次来看她演出。
“你等会儿再去也来得及。”克洛伊嘟囔,“玛戈那个小翅膀跑不了。”
她把阿德莱德扯了回来,“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久仰前辈大名。”穿衬衫和铅笔裙的女孩上来就鞠躬,“我是小林紫枝。”她递过名片,“东京宝冢剧场社长。”
阿德莱德扬起个笑脸,“您有英文名吗?”
“爱丽丝。”
“好的,爱丽丝。”阿德莱德说,“不卖版权。”
“前辈,可以再商量一下吗?”
阿德莱德上前一步,“爱丽丝女士,跟你讲个鬼故事,逐渐塌陷的主角,”她遥指舞台,“原本是个女人!她叫琼恩,她经历了无比凄惨的对待,现在甚至还变成了一个男人,因为女人只能默默忍受一切,男人才有哭嚷哀嚎的权利。在我没卖版权的情况下我的剧已经被改成了这个鬼样子。”
她竖起两根手指,“别误会,我很欣赏你们的原创剧目,全女班更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尝试,值得提倡与赞赏,但问题在于,你们改编《伊丽莎白》时将茜茜公主的故事描绘成匈牙利皇后与死神的爱情故事;改编《1-7-8-9》时删除了《我想要世界》一曲,我害怕你们会把我的剧改成玛丽与某不知名男人的奉子成婚。”
“阿德莱德!”克洛伊板起脸。
爱丽丝将要启唇,不料手捧玫瑰花的女孩挨到她身边,“你们有歌颂苦难、毒-哑自己的自由,但你们没有替我孩子做绝育手术的权利。”
扶桑来的姑娘瞪着一双桃花眼,呆滞。
克洛伊只是空张嘴,苦想该如何圆场。
阿德莱德抓住这个机会夺路而逃。
她拨开人群,“对不起;哦,谢谢您;散场后给您签名好吗?”
阿德莱德冲到外厅,看见那个穿蓝紫色长裙的身影,大喊,“玛戈。”
嘈杂人声在这一刻骤然消失。
姑娘回身,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阿德莱德将花背在身后。
糟糕,那不是玛戈。
女孩很漂亮,清丽出尘,她气质有些像玛戈,两人皆是如出一辙的温柔曼丽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病弱冷清却惹人怜爱,冷不丁一瞧分不出来谁是谁,细看才能发现女孩五官更温婉。
“抱歉,我认错人了。”阿德莱德不好意思地说。
真尴尬,她心道。
女孩很客气地对她莞尔,继续同一位衣冠楚楚的女士攀谈。
“叨扰了。”阿德莱德走过去。
“请问有什么事吗?”女孩问,她说话声音很细,也很柔,像刚破壳的夜莺,但隐约带了点疏离。
“这个送给您。”阿德莱德把那束花递过去,故作镇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她是来办正经事的,“来自剧院的一份小礼物,为贵宾准备的。”
女孩收下花,瓷白的手从花束中拈出卡片,抿唇一笑,念道,“致我心爱的希拉,永远爱你,来自威尔逊。”
阿德莱德窘迫到恨不得就地挖个立姿掩体藏进去,“那个……我……”
“谢谢,圣诞节快乐。”女孩离开前揉了下阿德莱德的脸。
阿德莱德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下楼时她听见了莉塔的说话声。
“为什么我哥哥可以,我就不可以?我哪点不如他?你说。”
阿德莱德四下里张望,瞥见里奥妮和莉塔两人站在不远处。
莉塔在抹眼泪。
穿紫蓝裙子的姑娘就是陈妹,是不是感觉很温柔(她其实凶巴巴的)
本文影视作品为我原创,假装那个时代就是那德行——呸——我胡写的——大家看看就行——一笑而过即可
这时期的阿呆还是个小傻瓜!一个17岁傻乎乎的小中二,乖张大小姐一个,智商和水平还算在线吧,就是论点尖锐,第一章的她已黑化多年(照样被自家妹子diss为小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