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回正途 第7章 武侠篇（七）

暮色醉人，万府里丝竹凝云端，华灯未灭，彩带飘飘，为沈绫接风洗尘。

万家庄是一家布庄，沈绫这下不缺华衣美缎了。刘氏亲自为她洗漱沐浴，挑衣梳妆，好像要弥补这些年来过得清贫日子。

她看着女儿艳光逼人的模样，心中不住的既惊又喜。她感慨道：“早知兜兜转转还是与万三过后半生，娘何必与你爹有那一折，让你过了好些年的清冷日子。”

在记忆里，沈绫跟着刘氏住在华山下日子，虽然不能华服美衣，却也过得不错。“娘，跟着你我没有受过苦的。”

“那是那人还稍微有些良心。不像某些人自诩道家正统，抛……”

沈绫好奇刘氏的后半句话，要问刘氏。刘氏却戛然而止转移话题，明显不想提。

刘氏抚着她的发问：“白日那位公子，是你爹派他送你的？”

这其中波折与刘氏说来，也无用，只会凭添担心。“原是两位师兄护送我，后来出了点事，只得那位公子送我。”

沈绫原庆幸刘氏未刨根追底，但她的问题也……

“你喜欢他？”

沈绫立马摇摇头。

刘氏放下心：“那是最好。”她起身站在灯旁，还余风韵的脸有些阴测：“女儿家与这些跑江湖的好，非伤即死。”半开的窗户送来晚风，竹影摇曳，气氛有些冷凝。

她拉起沈绫的手：“走，我带你去花厅吃饭。你万叔那边等了有一会儿。”

沈绫看向窗户：“娘我有些紧张，我再理理自己，这就去，你先走吧。”

她劝走了刘氏，走到窗前，将其全部打开，清风凉入心肺，松柏竹子映入眼帘。“出来！”

“师妹。”

沈绫多是意外，她刚才看到有一闪而逝的剑穗。觉得可能有人，但没想到是真有，而且还是林松风。

“大师兄。”沈绫一怔，她在华山见到的林松风时刻丰神俊秀，衣服袍子都修身干净，何曾见他现在这样神思微颓，略有潦倒的样子。

平日素来无甚表情的林松风倒是惊喜交加。“师妹，我找到你了。你知道吗？掌门和长老都很担心你……”

“师兄你的剑穗快要脱落了，我给你再打下络子。”

林松风原想说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执书长老为你几近失态，他还想说，师妹，对不起。

沈绫借着月光和灯光，纤手翻飞，银辉洒在她的手上、眉间下颔。绸衣罗裙，乌云迤迤，肤如凝雪，红色的口脂艳艳夺目。他是知道师妹很美，却不知她有出尘绝丽之姿外，还有绚丽艳色。

他一时竟不想再说话，怕打断这幅画。

少女把剑穗重新编好递给林松风。他回过神道：“阿绫跟我回华山。执书长老因为你的丢失快急疯了。”

他没说，师妹中了春药被人掠走，师弟被人捅成重伤，唯有他好生回华山了。也许不应该怪他，但结果太惨烈。掌门和各位长老对他很失望，被抽了一百鞭子，赶下山去找人，回来再行处置。

少女像被蜂虫哲到了：“不……我不会去。”

沈绫补充道：“我娘还没为我办及笄礼。”

林松风见她抗拒，想起执书长老与其夫人的事，便道：“那行完及笄礼咱们再走。”

回去当然是一定要回去，不过。沈绫泪水盈盈。

林松风察觉到她的异常，眉头紧锁：“阿绫你怎么了？”

偏生少女掏出袖里的白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摇头也不说出个所以然。

“师兄要去用饭，你随我去花厅吧。”

林松风看看自己再看看师妹：“你去吃。等你行完及笄礼，我就带你回去。”他一个翻身就消失在竹影里。他自知现在这样如何出现执书长老夫……伯母面前。

看来大师兄也被裴长年喷得挺惨。现在她名声被裴长年败毁了，若非华山是主战场，她真不想回去。

“小姐，夫人叫您去用饭。”

沈绫关上窗户，走出门。看来唯有加紧与林松风统一战线为宜。

她和万家一家人吃完饭后，逗弄了一下刘氏年幼的继子便回房歇息了。丫鬟为她卸了妆伺候洗漱完后，沈绫就赶快让她们退下了。沈绫刘氏以前的生活果然和现在的日子比不了。

“师兄你还在吗？”沈绫扶住窗檐轻声喊道。

“嗯。”林松风换了一身衣服，衣冠整洁的出现在她面前。

“师兄你怎么不与我去见我母亲？”

林松风心里苦笑，他都差点把沈绫扔了，怎么再好意思去见她的至亲。一个执书长老他都愧疚万分。

杏子单衫，嬛发垂落，皓腕倚窗。

林松风微微走神，师妹下山后出落得愈发标致了。他在想什么，怎么能轻薄师妹，就算是想也不行。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对了师妹你怎么会提前到伯母家？”林松风疑惑道。

沈绫沉默半晌，然后只说好心人救了她，把她送回了这里。

“师妹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我说了师兄会信吗？”沈绫见林松风略微迷茫的神态，叹了口气，“师兄我乏了。”

“师妹，你睡吧。”林松风见师妹不说，也只得按下不问，“不要怕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林松风说到做到，他便真的在万家的老树上卧睡了一晚，守着沈绫，此后几晚皆是如此。

一晚，沈绫开了窗，对院里的林松风道：“大师兄。”

“师妹，这是？”

沈绫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装了两只白鸽。“师兄，我想咱们这次因为无法联系，才让你那么担心。”她眼睛闪亮亮，“你一只鸽子，我一只鸽子。咱们养熟它们，日后也好联系。”

林松风扬起淡淡的微笑，几近于无，这大概和他大多数时间不笑有关。

“师兄吃饭了。”她从袖笼里掏出一方手帕，里面裹着各色的糕点，看着就让人食欲大震。

林松风捻起一块：“谢谢师妹。”其实他晚饭可以在外面吃得，但师妹每回晚上都给他带吃得，他就觉得她带的东西比外面做得好吃好多。

“明天我就要行及笄礼，行完咱们就走了。”沈绫低首看起来不太开心，和桌上在笼里腾飞的两只白鸽形成对比。

“师妹不急，你若想多待……”

沈绫一笑：“不，还是早些回去吧。爹爹肯定担心死我了。”裴长年也许快找到这里了。

林松风点点头，他看向沈绫手里剩下的糕点。或许师妹也想快点见到裴师弟吧。想到好几次他去竹屋找沈绫，都见她与裴长年在一起。

突然手里的糕点也索然无味。

“师妹你早些睡吧。”他一个飞身，从另半边空隙飞进屋子，“鸽子，我今晚就给练练。”

次日清晨，沈绫很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刘氏请来了镇上许多有名的乡绅甚至县丞都来相和。

三次拜礼，聆听刘氏教会后，沈绫照着事先排好的流程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从这一刻，在古代她是个大人了，一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的女子。

沈绫与万家其他两个小姐进屋里休息去了。

其中一人道：“妹妹，你那日不是要了两只鸽子吗？怎么就剩一只。”

沈绫见此知道应该是林松风拿那只去训练了。她正寻思用什么搪塞过去，刘氏就进来，叫她们二人去招呼女眷。两个少女也没什么不快。

沈绫甚是放心了，刘氏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她希望她能真正过得好。

“我问你，你可是还和那日送你来的人你有联系？”刘氏望向那个只有一只鸽子飞腾的笼子。

“母亲说笑了，哪有的事。”

刘氏嘴角一抿，神情悒悒：“你终归是和我生疏了。”

“娘，不是的。”

“我在典礼上有些话不可说。现在却必须说，你也必须听。不要嫁给江湖人，特别是华山派的人。”刘氏神色严肃。

“为什么？”沈绫不解刘氏如此固执的原因。

刘氏讽刺一笑：“华山上下尊重的掌门，也不过是个抛弃情人和她肚子里孩子伪君子。”

刘氏在沈绫的刨根问底下，说了一段埋藏已旧的往事。

原来江湖里德高望重的华山掌门，云鹤子，年轻时情人与刘氏是手帕交。云鹤子痴迷道教，执意入华山，离开了定亲的表妹。二人已有夫妻之实，云鹤子又抛弃了她。那女子自觉无法见人，上吊自上，一尸两命。

房间里只剩下沈绫一个。这段往事，传送给她的信息里是没有的。沈绫叩击桌角，这一刻她发现，她并不是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大致进程。有许多事看似无关紧要，也许往往就是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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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武侠篇（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