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城中,蜡烛的余晖早已殆尽。
有二人策马奔腾,飞驰而过。
“就在前面了?”他们一拉缰绳,缓缓停在寺庙之前。
较黑的公子翻身下马,撩了撩自己的金色颈纱,走向守门僧,问道:“和尚,你们寺的空无大师在吗?”
寺庙门前有两个守门僧,他们一左一右,皆手持圆棍,穿着灰色僧袍,身姿挺拔,面容肃穆,听到来人的话,其中一人问他:“敢问施主是何人?拜访方丈所为何事?”
那人拱手道:“我叫杨尧,身旁这位叫岳墨,我们是温氏大小姐温暮月的家奴,还望通传一声。”
守门僧一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离开,进去通报了。
杨尧双手环臂,朝岳墨挤了挤眉,没想到这优昙寺的和尚这么好说话。
岳墨却是沉思,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约莫一刻钟后,那守门僧回来了,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人,杨尧歪头看去,来人是一个身着白衫的女子以及一个持斧的魁梧男人,杨尧又眯眼仔细往后看去,空空如也。
他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捣了捣岳墨,不确定道:“他俩……谁是空无大师?”
岳墨看着两人,一个姑娘,一个壮汉,没回答,反问:“你觉得呢?”
杨尧沉思,认真思考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岳墨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放手,朝走在前面的白衣姑娘拱手一礼。然后看向守门僧,正要开口,被那姑娘打断了。
“你们是温暮月的家奴?”她问道。
岳墨迟疑,杨尧则是飞快地点了点头,还拍了拍胸脯,自信道:“没错,我们就是奕徳第一商号温氏大小姐温暮月的家奴,此行奉小姐之命,特来拜访空无大师。”
姑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空无大师不在,有事可以跟我说。”
杨尧狐疑:“跟你说?”
接着道:“姑娘莫要说笑了,我们来此是有大事。”
姑娘并不生气,她弯眸笑道:“不知温氏掌柜越山,能否帮到你们?”
“越山?温氏四大掌柜之一的奇石掌柜?”杨尧惊异,接着面露喜色,“那快随我们去烛诂城救温小姐。”
姑娘向后看了一眼,手持巨斧的男人走出,视线看向烛诂方向。
杨尧面露感激之色,道:“此次多谢姑娘了,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说完就要离开,然后被岳墨一把拽住手腕。
岳墨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姑娘,半晌后才拱手道:“温小姐,久仰大名。”
“温小姐?她也姓温?”杨尧疑惑。
“对的,我也姓温,我叫……温暮月。”
杨尧若有所思,指间已经悄悄搭在剑柄之上,他给岳墨使了个眼色,然而岳墨并没有看他,身旁的越山按下他的剑柄,压制下他的动作。
“走吧,不是要救人吗。”温暮月拍了拍杨尧的肩膀,错身而过。
杨尧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眼见温暮月和越山分别上了马,跟在岳墨身后,有些郁闷。
“她是温暮月,那咱们的‘温小姐’是谁?”
岳墨上马,沉思一瞬,不是没有想过告诉他,但是他一口一个第一商号的马屁拍着好似十分乐在其中,于是某些话在口中辗转,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你……知道奕徳吧?”岳墨组织着语言。
杨尧沉默,他欲言又止,问道:“我很像弱智吗?我会不知道吗?”
岳墨道:“对,知道就好,她就是的奕徳太女。”
二人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杨尧却是成功傻了眼,往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轮转,然后凑成了百分百的破绽,他们几个没有一个人瞒他,赵粉和豆绿的剑法也格外眼熟,但是,他就是没有意识到。
“这么说……我可以在牡丹城横着走了。”杨尧惊声道。
“牡丹城不一定,入了烛诂你多半就是横着出来的。”岳墨叹气,“空无大师不在,以奇石掌柜半步羽化的实力,闯烛诂,还是不轻松。”
在前面的温暮月听到他们的话,回首一瞥,问道:“她来渝月,都做了什么?”
温暮月这么问,岳墨没有隐瞒,以翊世夷用她名头横行的交情来说,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是暧昧,但一定是好的一面,告诉温暮月,此行也算更加有把握了。
岳墨道:“我们离开南崇之后就要回奕徳,离开南崇之时长公主去了一趟黄花楼,信至牡丹,姚黄魏紫收信而来,半路时有黄花送信,长公主对那封信好似并不意外,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敬九思和我们分开,帮长公主送一封信,按察使收信而动,于是我们又返程来到了渝月,长公主告诉我和豆绿,入渝月后有大变,她可能要和我们分开一阵,分开之后,大概率至烛诂,若不至烛诂,则由圆眼蛛寻我们,赵粉豆绿姚黄魏紫先至,我和杨尧寻空无大师后至。”
温暮月听完,沉默了半晌,接着她笑了,难得笑得快意,她道:“想来这些事情,她在踏出药谷之时就想好了,不愧是她,目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顿了顿又道:“想来奕徳那边,也是有趣得紧。”
奕徳。
持伞人收回伞骨,沉声道:“你们真是好算计。”
“我们确实拦不住萧蓉,但总有人能拦住,不是吗?”男人向他们走来,面上不见愠色。
陆皓含笑不语。
男人淡淡看了一眼随玉,转身:“走吧。”说着把六只玉戒一只一只戴回手指。
持伞人伞柄一转,身形渐渐消失。
“等等。”陆皓蓦地出声,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坐着的那把长春花。
男人脚步一顿,陆皓从剑上跳下,一拍剑匣,里面剩余的四把剑飞出,玫瑰、紫罗兰、棣棠、蓝星、天堂鸟、绿萼、翡翠葛、铃兰、老虎须、长春,十色不同的剑悬浮在空中。
“我好像没说你们可以走了。”陆皓笑道,随着他的话一出,十把剑倾下,剑尖直指二人。
执伞人身形再现,他虎视眈眈地盯着陆皓。
男人没有回头,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戒,问道:“想拦我们?”
他的淡定并没有持续太久,话音未落,森然感突然浮现于周身,奕徳四季如春,本不该……有雪,男人抬手接下一片雪花,雪花并没有带来冰冷的触感,它消散于手心。
这不是雪花……
男人低头看向脚下,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正在下方,黑白之光缓缓流转,他回首,萧蓉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正站在陆皓身旁。
如此,男人才发现,这萧蓉不是要离开奕徳,真是好一招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太素已成,身陷囹圄,再无退路。
萧蓉手持太极剑,划破手指,血液一滴滴落下,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抬指挥动,在剑身留下血痕,不过一瞬,她便画完,抬剑一指,脚下的八卦阵转动,对准男人的卦象最终同剑身上所画一致。
“乾卦。”萧蓉身形掠出。
眨眼间出现在男人身前,只见天光黯淡,浮空之处皆一片虚无,男人只觉身体沉重,抬指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萧蓉挥剑而下,男人一只玉戒脱离飞出,挡下这道攻击,他捂住胸口,闷哼一声。
萧蓉指下又动,卦阵又变。
“坤卦。”
卦象一出,地面震动,碎石激荡着,男人后退的每一步都在下陷,萧蓉居高临下,又画一卦。
“震卦。”
雷声响动,太极剑之上噼里啪啦带起一阵电光,暴动的雷电沿着虚空掠出,眨眼间一剑便已经劈下,啪嗒一声,男人脸上的面具坠落,一张苍白泛青的面容出现于眼前,他紧闭双眼,唇角向外延伸的地方有两条细长的紫色纹路,像是缝合后的伤口。
“巽卦。”
萧蓉周身起风,太极剑所至好似带起了一阵有形状的风,风所割裂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深口。
男人猛地抬手,指上的玉戒挡下了风刃。
紧接着他缓缓睁眼,盯着萧蓉。
这是一双满是怨恨,愤怒的眼睛,眼白之处充血,男人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萧蓉对这样的他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本就熟悉了他如此模样。
“萧蓉……”他开口,声音还是那道声音,只是平白多了几分嘶哑。
他怪异地笑了两声:“你还没死,萧蓉。”
“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萧蓉在剑上画上一道道卦,地面上的八卦阵疯转起来。
她面上阴沉诡异,话好似不是从口中说出:“水.雷屯,坎为水,水山蹇,泽水困。”
悬浮的烟青伞正抵御着陆皓的攻击,陆皓坐于长春花上,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抬抬手指。
“棣棠,去。”
“铃兰,去。”
“老虎须,去。”
另一边,持伞人正不断躲避着随玉的攻击,翡玉剑如影随形,那追月剑法不负其名,持伞人节节败退,完全甩不掉随玉。
靠近男人,听到萧蓉说出的四卦,他变了脸色。
疯子,萧蓉这个疯子,四道凶卦一出,此片天地间好似有阴魂在哀嚎,冷风阵阵,渗得人止不住的发抖。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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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