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之主饲养手册 第32章 第 32 章

有了沈暝这个优质的长期饭票，叶清洛的生活也轻松起来，他天天奔跑在山林之间，偶尔追逐一下林中小鹿，再捕猎几头野兽回去，然后吃得满嘴流油。

此时的叶清洛活得无忧无虑，快活自在，完全不像沈洺认识的那个中二病少年，眉眼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怅然和愁绪。

也不知这千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洺明白自己还没找到唤回叶清洛的契机，便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

叶清洛白日玩累了，就回到山洞中蜷着身子睡觉，或者拉着叶凝霜滔滔不绝讲着各种趣事。等叶凝霜被吵得头疼了，他就无聊地趴在洞口，一双眼睛望着长安城的方向。

他在等子夜时分。

日复一日，沈暝都会在子夜时分准时出现，然后掏出一把小刀割开手腕，一语不发地放完血，再转身离开。

叶清洛心里对他有几分愧意，好几次凑过去试着搭话，都被直接无视了。

过了一段时日，沈暝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他每日白天负责练兵巡防，晚上则奔走在长安城中斩杀妖邪。等到子夜时分，还要长途跋涉到这深山之中，放掉半碗血。等到他终于回到家，根本没什么时间休息，便又要开始忙碌。

饶是剑圣再世，也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奔忙。

今夜，沈暝带着满身血腥气，面色苍白地出现在洞口。

叶清洛看见他，连忙站了起来：“沈暝，你来啦？你受伤了？”

沈暝走进来坐下，难得低声回了一句：“大部分是别人的血，长安城没人能伤到我。”

他说着，掏出匕首在手腕上划了一刀，垂下手臂，汩汩鲜血流入碗中。

可是这次没能接到半碗，沈暝的血就流不出来了。

沈暝本人却没有察觉，他双眼微阖，靠着石壁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似乎已经昏睡过去。

“……沈暝？”

叶清洛小声喊着他的名字，一向警觉的沈暝却没有丝毫反应。

叶清洛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拉起沈暝垂下的手臂，发现他手腕上密密麻麻满是伤痕，找不出一处完好的皮肤。

而他新割开的伤口泛着白，竟然一滴血都流不出来了。

沈暝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却连抽回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抿紧苍白的双唇，轻声喝道：“松手。”

叶清洛却没管他，反而把他整个人都抱到自己怀里，然后抬起他的手臂，想咬两个血洞出来。

可是他刚埋下头，才想起自己已经没了獠牙，便在沈暝原先的伤口上舔了舔，然后用嘴唇包住伤口，轻轻吸吮起来。

沈暝面色苍白，皮肤近乎透明，脑中也传来阵阵眩晕，只能无力地靠在叶清洛胸前。

叶清洛吸出一点鲜血，就低头吐到碗里，这样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攒了半碗血。

沈暝皱眉看着，嫌弃道：“真恶心。”

叶清洛挑眉说道：“又不是给你喝，姐姐才不会嫌弃我。”

说完，他又舔了舔沈暝腕间伤口，只见伤口飞快愈合，新生的皮肤也很快长了出来。

沈暝这才觉得好受一些，用手支撑着坐直了身体，从叶清洛怀中挣扎出去。

叶清洛也没阻拦，端起碗走进了山洞深处。

等他再走出来时，沈暝又靠在墙边睡着了。

叶清洛看得出来，沈暝这段时间是真的累狠了，便没有吵醒他，自己缩到角落里默默守着。

一直到天边泛白，沈暝才缓缓醒转，他猛地站起身，朝洞口外望去：“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天都亮了，你为什么不喊醒我？”

叶清洛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身边：“慌什么，有我在，不到半刻钟就能到长安城。”

说完，他勾住沈暝的腿窝，就要把他抱起来。

沈暝连忙向后跳开，怒道：“你做什么？”

“带你飞回去啊，等你自己走回去，半天时间都要过去了。”

“……”沈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挣扎良久，才走回叶清洛身前。

叶清洛一把将他抱起，走到洞口伸展双翅，只听风声乍起，两人猛然升高，扎进云层之中。

沈暝第一次飞翔于天际，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脚下一切都变得极其渺小，连远处的长安城也只有方块大小。

叶清洛见沈暝神色略显紧张，突然使坏飞快升高，又垂直向下俯冲，巨大的落差感令沈暝忍不住惊呼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清洛诡计得逞，得意大笑起来。

沈暝恼怒地回头瞪他，正好看见他缺了的两颗獠牙，咧嘴笑时，一左一右两个黑洞显得他整个妖傻乎乎得可笑。

沈暝轻哼一声，掩盖住自己的笑声，却藏不住眼里的揶揄笑意。

叶清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见沈暝神情别扭，还以为他真被自己吓到了，心里不由愈发得意，笑得张狂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清洛在云层中快速穿梭，不到半刻钟，就抵达了长安城外。

“把我放下去吧，记住，你答应过我，不可进入长安城。”沈暝拍了拍叶清洛，示意他停下。

叶清洛缓缓降落，把沈暝放下后，扑腾着翅膀又升入半空。

“沈暝，以后我都送你回来，这样你也能多休息一会儿……还有，谢谢你！”

叶清洛朝沈暝大声喊道，也不等他回应，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飘荡的沈洺跟着他升入高空，他看着叶清洛眼底的雀跃，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被困在这个梦境中，迟迟不能醒来。

因为这段回忆，可能是叶清洛生命中最宝贵最珍惜的那段时光，因此他甘愿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甚至愿意放弃现实生活的一切。

难道现在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对叶清洛来说就如此不堪吗？他竟然一点留恋都没有，宁愿一直活在虚幻的梦境里，也不肯回到现实。

沈洺心里突然袭来强烈的不甘，令他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地大声喊起来：“叶清洛！你清醒一点！你这个胆小鬼，就只敢活在美梦里面吗？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尽善尽美，你睁开眼看看，这些全都是假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为什么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叶清洛依旧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前方快速飞翔。

沈洺控制着自己的的身体，猛地冲到叶清洛身前：“叶清洛，别再逃避了，看着我！”

就在这一瞬间，沈洺在叶清洛冰蓝色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叶清洛，你能看见我了？你也能听见我的声音对吗？”沈洺激动大喊。

“轰隆！”

突然，平静的云层中炸响一道惊雷，眨眼间狂风四起，大雨滂沱，惊雷滚滚。

叶清洛奋力扇动着翅膀，却被突然出现的飓风吹得东倒西歪。他面色苍白，在雷云之中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沈洺紧紧跟在他身边，语气近乎残忍：“这里只是一千年前的幻影，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既然过往结局无法改变，你为什么不肯正视现实？”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凌厉又尖锐：“叶清洛，难道你就这么不想回来？就这么不想，回到有我们的世界吗？”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叶清洛大声喊着，“姐姐还在等我，还有沈暝……沈暝……”

“你到底要回到哪里去？是回到千年前的那个山洞？还是回到我的身边？”沈洺也愤怒喊着。

雷云涌动，四周飓风越来越烈，叶清洛再也飞不动，被卷入漫天雷电之中。

恍惚之间，雷云之外似乎传来嘈杂的呼喊声──

“沈暝身为护国将军，竟然与妖邪勾结厮混，简直罪无可恕，当处以极刑！”

“叶清洛！你发过誓的，不可伤人！”

“清洛，答应我，一定要护住长安城，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

“只有这样，你才能赢……你必须要……”

“……亲手杀了我。”

“不要！”叶清洛大声惊呼，猛地睁开眼来。

叶清洛急促地喘着气，入眼一片黑暗，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在音乐楼的阶梯教室里，第一排的长桌后面隐约坐着一个人，但因为没有开灯，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

“你醒了。”长桌后的人影轻声说道，是沈洺的声音。

叶清洛冷静下来，环顾四周，窗外夜色深沉，只有黯淡的点点星光和夏夜疲倦的虫鸣。教室里漆黑一片，沈洺的脸庞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沈洺？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这里？”

沈洺却没有回答，而是低声问道：“沈暝……你喊这个名字的时候，究竟是在叫我……还是千年前那个宁朝剑圣？”

叶清洛睁大了双眼，无措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怎么……”

“叶清洛，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人？”沈洺回想起两人从相识到现在的种种情形，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他才发现叶清洛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做了别人。

叶清洛迟疑的模样似乎激怒了沈洺，只听他沉声问道：“我算是他的幻影？还是一个替身？你有没有哪怕一次，看着的是真正的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洺。”叶清洛轻声打断他，“我一直都很清楚，你究竟是谁。”

静滞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沉淀，叶清洛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道：

“你是青阳学院化学系的沈洺，你也是宁朝第一剑圣沈暝，你是他千年后的转世，你们拥有同样的灵魂，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