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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夜行 第56章 讹兽

作者:涂山画海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05-30 09:15:08 来源:文学城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从地铁口跑出来,很是欢快的样子,见了乞丐,便乐呵呵的打招呼。

“没事了?”乞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看,这丫头手上带了串佛珠,腰里栓了个八卦镜,脖子上还挂了个十字架,打扮得跟少林寺驻武当山办事处王喇嘛一样不伦不类,乞丐勉强才忍住笑意,那孩子被他看得毛了,高声喊道:“看什么看?”

“你这身行头哪里弄得?”乞丐终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什么行头”小丫头撅了噘嘴,不满的说“多亏了这些法器,那鬼才不再缠着我的,这是我干姐妹费了挺大劲弄来的,别瞎说,她很厉害的。”

“世人总是把顺其自然发生的和默默奉献者所做的归功于骗子。”乞丐冷冷的说“干姐妹?这些东西怕是不便宜吧?”

“总是要有些成本。”小丫头听懂了乞丐的意思,不服气的说。

“听故事吧。”乞丐没再搭话,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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讹兽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兽之一,拥有娇好的面容,身体是兔的模样,仪态优美,举手投足间灵气四散,还会说人话。传说讹兽能说会道,人和动物都爱聚在它身旁,可是讹兽话中真言不多,喜欢骗人。这种灵气充满善意的妖兽,其肉鲜美,但吃了后也无法说真话了。《神异经》中记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讹兽:关于背叛

第四十六世,你是小姐,我是匪徒,执念化成了讹兽

兄弟酒肆在东京城外二十里,这家不大的小店已经开了十多年,却也没什么起色,依然是几张白板凳子摆在路边,随便扯起一块黑漆漆破布当做酒旗,几个零星的行脚客人在这里喝酒,也幸亏没什么客人,若是来的人多了,客人们就只能在路边席地而坐了——店里一共只有三张桌子。

这里的酒不好吃,也没什么下酒的好菜,过往的来客大都是烫上一壶混浆浆的酒,在切上一盘熟牛肉,偶尔也有那能吃的配些白饼子,或是有能喝的多来几坛子酒,也便是极致了,若是还想要些下酒的小菜,那酒肆老板便会说一句“凭的多事,怎的不去东京城里的潘楼去?”便噎得你哑口无言,若有那脾气冲的外来客人想要动手,便会有当地人上前提醒,这老板却事惹不得的。

原来这酒肆却是三个异性兄弟开的,这三人原本都是市井无赖,年轻的时候好勇斗狠,手上也见过血,在东京城里颇有名号,手下聚集了一大群泼皮,闯出了东京“三虎”的匪号,后来老三吃了人命官司,被关在开封府的死牢里,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人便作鸟兽散了,幸得老大老二不弃,散尽钱财,上下疏通,方保住了老三的性命,几人经此劫数,浪子回头,不再在市井鬼混,在这里开了家小店,虽然拮据,却也有所盈余。这三人却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哪是寻常人可以惹得?能在这里吃酒的自然没有什么达官贵人,所以也没什么人在这酒肆闹事。

不过这酒肆虽然又小又破,却有一道菜是在那潘楼也吃不得的。原来这三兄弟中的老二本是猎户出身,没事的时候便会去林子里打猎,打到些獐子、麋鹿什么的便拿到东京城里去卖,若是侥幸套得了些兔儿,便拿到后面拾掇了,用利刀切成薄片,再把风炉安在桌上,烧上半铫水,候汤响一杯后,在用筷子夹着肉片在汤里摆熟食,蘸着酒酱、椒料活成的汤汁吃,一只兔子,顷时便下了肚,端的是神仙滋味,只是来这里吃酒的客人,大都囊中羞涩,却是没几个吃得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老板三人大快朵颐,流着口水啃自己的凉牛肉。

今日里老二却是又套了一只兔子,正在后厨拾掇着,刚刚剥好了皮,用尖刀钉在柴门上,这却是一只雪兔,通体的皮毛都是白色的,却是正好做一条袄领子,门外的凳子上只坐了寥寥几个客人,不是形色匆匆的过路客,便是东京城里出来寻酒吃的破落户,想来也没人吃得起这兔子,正要唤来老大和老三,一起吃了下酒,却不想又来了两个客人,这两人却不像是赶路的一般形色匆匆,却是不急不缓的往这里走,当先的那位穿着一件粗布的衲袍,双手笼在袖子里,看起来年长些,后面的那位上身穿着一件麻布的短褐,下身穿着麻布的裤子,打了绑腿,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光景,两人穿得寒酸,却像那东京城里的破落户一般,到了近前,便随意在一张长条凳子上坐定,那年长的要了一壶酒,切了半斤牛肉,年轻的眼尖,一眼看到了钉在门上的兔子皮,便叫了起来:“大哥,今日却也凑巧,那店家打了兔子来,看来有口福了。”

那年长的点了点头道“也是,小三以前一直想吃这兔子,只不过那时候手头紧,一直也吃不得,这次他从牢里出来,却是该好好为他接风洗尘。”便招呼那老板过来,想要吃那兔肉,那老板本来已经打算和自己兄弟三人一起吃那兔子,本来没想卖,便有些不悦的道:“这兔子贵的紧。”言下之意是这两人穿着寒酸,吃不起这兔子,那年轻的便要发作,给那年长的一把拉住,又开口道:“店家可是当年东京城内的‘二虎’哥儿?我这弟兄眼拙,却是没认出前辈,勿怪勿怪,只是今日我那三弟放从牢里出来,我和二弟想为他接风洗尘,却是不能太过寒酸,还请哥儿行个方便。”

“这兔儿却是不便宜,要五百文。”那老板见他客气,又知道自己以前的诨号,只道是个以前相熟的,也不好太过不给面子,便松了口“却是只能卖半只。”

这却是坐地起价了,须知那半斤牛肉只有区区二十文,这一只兔子不到两斤,五百文也是贵了,但那那年长的汉子却连眉毛也没皱一下,拱了拱手,便是从袋子里数出一贯钱来,放在桌上。那老板以为他非要买整只兔子,有些不快,但见他二人如此寒酸,却为给兄弟接风不惜血本,想来也是和自己兄弟一样重义气的,便也耐着性子解释道:“好叫你知晓,我却是邀了自家兄弟一起吃这兔儿,不可失信,只能匀给你半只,便是给再多的钱,也是不行的。”

“哥儿却是误会了。”那年长的汉子微微一笑“这多出来的钱,却是赔给你的,虎哥儿忘了几年前曾经丢了一只兔子?却是我那三弟顽劣,故意放走的。”

“原来是你们几个,怎的这么多年了,还混得这般不堪?”那老板突然笑了,他已经想起这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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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两个汉子,以前却是这里的常客,当年他们却是慕名来的,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年轻的汉子,三人是结义的异姓兄弟,自打知道这老板当年“东京三虎”的名号,便到这里来吃酒,顺便拜拜码头,一来二去,便熟络了,隔三差五便要到这里来,喝得酩酊大醉,吹一番牛皮,说上些改朝换代的狂话,反正这里没什么人来,也无人去理他们。当年这三个人却是比现在还要潦倒,连二十文的牛肉也吃不起,有的时候就一人要上一个白面饼子,就着下酒,却是捉膝见肘到有了酒钱便没了肉钱,有时候老板看不过去,便切点下脚料和剩下的肉,给他们吃食,也不要钱,几人也不客气,但偶尔遇到来店里闹事泼皮的,便会仗义出手,也替店家解决了不少麻烦,这三人老大最为老成,每次总是他来主事,老二下手最狠,每次出手对方都伤的不轻,老三却是最为热血,每次第一个动手的总是他,这几人在店里常来常往有一年多,再就不曾来过,也难怪老板会认不出来,想到这儿,那老板便多了几分笑意,低声说道“原来是大郎二郎,却真是多日不见了,那兔子却是还没拾掇完,还要等上一会儿,你们莫急,一会我再给你拿一壶酒来。”

他却只拿了五百文揣进怀里。

“无妨无妨。”那大郎满脸赔笑“老三却是还得一会到,那兔肉上的早,便老了不好吃,一会儿却是正好,只是这钱哥儿还是莫要推辞。”

“这可使不得。”那老板也不多话,自去后厨拾掇兔子不提,那二郎却不解得问:“大哥何必要给那店家赔钱,我却不记得老三放过他的兔子。”

“你忘了咱们最后一次在这儿吃饭?”那大郎笑笑“那日老三见老板得了一只兔子,却是勾起了馋虫,也想吃了下酒,问那老板,那老板却说不是咱们这般破落户儿吃得起的,其实这本是实话,当时咱们兄弟三人,身上连五十文也没有,又怎生吃得起这兔肉?只是三郎天生心眼小,被那老板那话一呛,心里不满,借着酒劲偷偷的把那兔子给放了。”

“还有这般事?”那二郎来了兴致“我却是不知道哩。”

“老三这腌臜货却是没和你我说起,是趁着去墙角尿尿的功夫偷偷做得,也是我眼尖才看到。”那大郎边说边举起一碗酒“你我兄弟却是好久没有像这般坐下来喝酒,来干一杯吧。”

那二郎便举起碗来和他碰了一碰,喝到嘴里,却险些吐了出来,摆摆手道“这酒凭的难喝,却如那马尿一般,大哥,我看还不如去白矾楼了,放着美酒佳肴不吃,非要穿着破衣服扮泼皮耍子,却是连个漂亮的小娘也没有,凭的无趣。”

那大郎也略微一顿,显然是那酒确实不那么好喝,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将那碗酒一饮而尽,才开口道:“那白矾虽好,你我却也去过不下百回了,三弟出来不久,怕是未必习惯。你我兄弟潦倒之时,却是常来这里,等三郎来了,你我兄弟三人叙叙旧事,岂不快活?莫要凭的多事,尝尝这里的牛肉垫垫底,省的三郎来了肚子里没食醉得快,要说这牛肉,当年可不是每次都吃得上呢。”

“也是。”那二郎说着便夹了一块放到嘴里,不成想便马上吐了出来,那老板看到,便开口来问“怎的,不好吃吗?”

那二郎正要开口,大郎便横了他一眼,自顾自说道:“却是吃的急了噎到了,不妨事。”那老板便自顾自的忙去了,又向二郎到:“怎的又生事?”

“你尝尝。”二郎喝了一大口酒,对大郎说道,那大郎夹起一块牛肉,刚放入口中,便皱起了眉,原来那牛肉煮的半生不熟,里面还带着血丝,嚼不烂不说,味道也一股哈喇味,极难下咽。

却不是那老板抽条,你道怎的?原来这两个人都是吃惯了软羊的主儿,那羊肉煮的稀烂,要用小勺子挖着吃,到了嘴里入口即化,丝丝滑滑,久而久之,舌头自然被养的刁了,吃起这肉丝粗的牛肉来,自然觉得难以下咽,那大郎却是个城府深的,却是硬忍着没吐出来,学着那二郎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才强压住吐意,两人面面相觑,却是莞尔一笑,想起了当年的日子,那大郎二郎原是东京城里的破落户,自小相识,却是情谊深厚,后来又遇到了来东京城里讨生活的三郎,几个人在一起喝了几顿酒,打了几次架,彼此看着顺眼,便烧香拜了把子,皆为异姓兄弟,几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什么手艺,自然是朝不保夕,吃了上顿,便没有下顿,虽然仗着好勇斗狠,在这东京城的泼皮中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却没什么来钱的路子,过得是白天没人敢惹,晚上每米下锅的混蛋日子,终日里游手好闲,偶尔讹诈来几个铜子,不是去那赌坊里挥霍一空,便是来这里喝酒耍子,说是听说老板兄弟的高义慕名而来,其实是囊中羞涩,去不起东京城里的脚店,只有来这里过酒瘾,又碍着面子,怕人家说自己寒酸,才有此托词,却是越穷的人越怕说穷,越有钱越怕露富,等到今天兄弟二人有钱了,却要穿着粗布的衣服,扮成落魄模样了,现如今就算是烧整羊、劝酒菜也轻易吃得,但当年却是连那白面饼也觉得香甜,若是能吃到点牛肉,便是天下一等的美味了,不要说挑肉丝子粗没烂熟,还生怕煮的嫩了,在肚子里挺不了一时三刻,却是富贵之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不得那粗物,非要细细烹饪,穷苦之人,却只能吃那半生不熟的东西,吃不得那炖得稀烂的软食,填不饱肚子,现如今自己吃不惯这酱牛肉,恐怕给当年的自己软羊吃,自己也是吃不惯的,两人想到此处,不由感慨造化弄人,又举起碗来吃了一口酒,却是觉得这酸酸的酒,味道也变得不错起来,两人却是又喝了两杯,只觉得腹内空空,便又硬着头皮夹起那半生不熟的牛肉去吃,竟然觉得嚼劲十足,颇为可口。

原来酒无贵贱,皆能醉人,醉了以后,便再无贫富之别,都是一般的放浪,菜无好坏,皆可冲击,饿了以后,便再无高下之分,都是一般的果腹。那所谓的品酒尝菜,珍馐佳肴,却是吃饱了的人在自欺欺人,解渴充饥却才是真的,两人吃了三巡酒,那老板便过来说兔肉已经拾掇好,手脚麻利的置好了风炉,添了水,又把切得薄薄的兔肉上了来,这老二不愧是在江湖上混过的,刀工颇为了得,一盘兔肉切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那二郎禁不住举箸去夹,却被大郎拦住道:“急得什么?三郎还没到呢。”

“这三郎,也真是拖沓。”那二郎心急吃那兔肉“在牢里呆了几年,竟然端起了架子来,好叫两位哥哥等着。”

“却也不能这般说。”那大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似乎对二郎的话有些不满“这几年,你我兄弟各有造化,却是负老三良多,当年做下那事儿,却是老三自己扛了,这几年他在牢里,却是半个字也没供出你我来,却是个重情义的。前几日我见了他一面,却是颇为潦倒,想必是近乡情怯,有些无颜见我们。”

二郎没有答话,只是嘿嘿冷笑了两声,低头又喝起了酒。

大郎说的话,他是一句不信的。

只因那三郎五年前便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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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是二郎亲自叫人杀的,这件事,大郎却是不知。

这却是几年前的一桩公案。

当年兄弟三人穷困潦倒,身无分文,空有一腔抱负,混到连半分钱也没有的惨景,所谓穷生奸计,便发起狠来,想要做那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强梁,但东京城内的大户人家,出入都带着众多保镖护院,等闲无法下手,正不知如何是好间,三郎却和一家富户的小姐好上了,那户人家大郎和二郎却也知道,家里良田豪宅,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出必香车宝马,行必从者云集,宴必金樽美酒,衣必鹤氅狐裘,端的是富可敌国,那大郎心机深沉,便打起了这户人家的主意,那三郎起初抵死不从,后来那大郎说道,却莫要白日做梦,你却不是那司马相如,只是个东京城里的泼皮,也不知那小娘儿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看上了你,却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到时候不要他家里万万不能同意,就是她自己也早晚幡然悔悟,舍了你去,此时对你痴情,却只是到了那思春的年龄,却只见过你一个男人,便像春天那些发情的雌儿,见了公的便摇起尾巴,等遇到了更好的,便会把眼前的这个丢掉了,到时候你以为她会和你成亲?她一分旧情也不会念,终究是像着自己父母说话的,不是因为她父母更亲,而是因为她吃得用的,都是她父母给的,你却什么也没有,到时候你鸡飞蛋打不说,弄不好还要吃上官司,都说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她家里财大气粗,到时候给你胡乱安个罪名,发配到千里之外,你这一生便葬送了,这小娘皮依旧开开心心的嫁人,三郎你莫要执迷不悟,还不先下手为强?这番话说的恶毒至极,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由不得人不信,大抵在这世间,人人都是小人,又有几个君子?那三郎吃他这么一说,一颗被那小娘子泡软的心便又硬了起来,那二郎又在旁边加纲,说道到时候有了钱,似这般的小娘子要多少便有多少,各个千娇百媚,伺候起人来可比这大家闺秀强得多了,到时候要多快活便多快活,直说的三郎一片柔情尽皆化作杀意,几人打定了主意,便让三郎约那小娘子在院子里见面,借机让那小娘子留了门,趁夜潜入,将那一家老小尽皆杀了,把金银财宝席卷一空。

几人犯下了滔天大案,自然是惊动了开封府全力破案,却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来,原来那天晚上,却是有一位侍女知道那小姐要私会情郎,那门还是她打开的,本来案发之后,她有意隐瞒此时,生怕引火烧身,却耐不得严刑拷打,却说了实话,开封府顺藤摸瓜,便找到了那三郎头上,那三郎有心要逃,大浪二郎怕事情败露,便好言劝他把这罪名背了,不过只背那通奸之罪,却不认那杀人越货之事,那些财物早已被大郎藏在隐蔽之处,那官府找不到财物,却是没法定罪,却是万万逃不得,只因若是逃了,那线索一段,官府便会把罪名都安在他的头上,到时候拿不住他,便会来拿大郎、二郎,到时候就只有亡命天涯了,那三郎也是光棍,当天晚上就去了开封府,照着那大郎说的跟府尹说了一遍,痛哭流涕不止,直说是自己害苦了这一家,那府尹派人到三郎家中搜寻一番,只见徒有四壁,穷苦潦倒,却不像是个刚打了劫的,再加上大郎二郎使了些银钱,那户人家又没有苦主,便只判了徒五年,关在这开封府的大牢里,这案子便算是暂时混了过去。那大郎和二郎取了钱财,借口出去行商闯荡,到外面躲了两年,才回了东京城,却是改头换面,不复当年的潦倒了,大郎花钱捐了个官,混了几年,竟然做到了开封府的推官,虽然品级不高,权利却不小,再加上总能和京里的高官大员搭上线,左右逢迎着,在京里也有了不小的人脉,也算得上有身份的人,二郎拿着劫来的钱做起了生意,他本就胆大妄为,这下子有了本钱,更加无法无天,只要是赚钱的买卖他统统都做,不到半年功夫,就收拢了东京城里一般的勾栏赌坊,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不仅如此,他还做起了另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来,便是把那些死马便宜收来,用烂泥买埋一夜,再用豆鼓腌制,交于小贩当成鹿肉来卖,吃起来却与那真的无二,有人暗自查访,称其为“早行,奇臭不可近,晚过之,香闻数百步。”说的便是他的作坊,几年来,这东京城里的鹿肉,大半出自他手,便是连大郎在酒楼也不敢吃鹿肉了。便是靠着这般黑心手段,二郎几年便成了东京城里有名的富豪,便是那白矶楼的老板,见了他也要客气的称一声二先生,城里的泼皮无赖更是把他当成了祖师爷,没少做那欺男霸女的坏事,大郎身在开封府,也帮他处理了不少事情,几次提醒他收敛一些,他却置之不理,买卖做得越来越大,坏事也做得越来越多,他心里知道,大郎对他早有成见,却只是装作不知,反正兄弟三人当年一起犯下滔天答案,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要说他是开封府的一个六品推官,便是做到了开封府尹,也只能替自己收拾这烂摊子。

所以今日大郎约自己一起为三郎接风洗尘,二郎心里便打起了鼓,原来那三郎入狱以后,二郎却是怕他胡言乱语说漏了嘴,装作那富户的管家,暗地里买通了小牢头,将他在大牢里悄悄的拾掇了,那小牢头也是拿钱办事的,当天晚上便给三郎上了“闷招”,活生生的用石头压在肚子上憋死了,那尸体是自己看着丢掉的,绝无生理,这大郎今日却说曾见了二郎,还说他除了狱,摆明了是胡说八道,只是不知道他这葫芦里装得是什么药,要约自己来这荒山野领,但三兄弟之中,以他武功最高,料想大郎也奈何不得他,便也欣然而往,省的老大挑自己的理。

正思量间,那风炉上的水却是又滚开得溢了出来,那大郎刚刚已经叫老板添了回水,那老板便絮絮叨叨的道:“那老三还没到,一会这汤老了,却是不好吃。”

“就是就是,反正老三来了,也只是叙旧,这看看天色将晚,他来不来还不一定,不若你我兄弟边吃边等,若他来了,再寻地方置办酒席便是。”二郎也随身附和,大郎无奈,两人便举箸食之,将兔肉在汤里涮了,蘸着汤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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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兔肉却是比牛肉好些,但和二人平日里吃得美味比起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以前三人却也吃过一次兔子,只觉得鲜美无比,今日再吃,却觉得不服当年的味道了。这世间事大多如此,你辛辛苦苦所求之不得的,等真正到了手,往往会发现不过如此,但虽然这兔肉的味道让两人大失所望,却总比刚才的牛肉鲜美的多,总算是一道佳肴,两人便举起了杯子,又喝了一盏酒,那二郎却是按耐不住,真要开口来问这大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冷不防却听见丝竹声响,却是不知何时来了一老一少,那老的拉着胡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开口便唱,也不知道是什么山野曲子,呕哑难听,那二郎是去惯了勾栏的人,那小姑娘又不好看,怎生忍得,便喝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叫花子,却休在那里聒噪,讨打不成?”小姑娘吃他一下,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那老的似乎颇为忿忿,上前作势要与二郎理论,又被他一推,便躺在地上不肯起身。

那二郎还待再说两句,谁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四五条大汉,将二人围在中间,有两个手里还拿着哨棍,口中高声呵斥,似乎要打抱不平,那老板一惊,便要过去调停,他却是知道这伙人的底细,却是一群碰瓷的,唤作“兔儿爷”,遇到往来有钱的主儿,便要想方设法敲上一笔,他们却是有眼线在这里盯着,酒肆里有人点了兔子肉,便会出来敲诈,久而久之,便被称作“兔儿爷”,但以往这帮人总是等客人走了,再在官道上下手,和自己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这般到店里来,却是捞过界了,老板随手揣起一把尖刀,往下就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老大和老三来了,那老大微微一笑道“二子,瞎掺胡什么,这么多年不在江湖上混,是不是瞎了眼了?这伙人这次是碰到祖师爷了。”

那老二定睛一看,却是发现了端倪,原来这大郎二郎,却是在扮猪吃虎,那大郎虽然穿的破衲袍,腰里却别这一块玉,刚才黑灯瞎火自己没看清楚,仔细看来,至少要值上百两,那二郎虽然穿着打了结的短褐,却忘了摘下拇指上祖母绿的扳指来,想来两人非富即贵,不是以前的破落户了,不是自己这样人惹得起的,但却还是不解得问“就算有点来历,对方人多势重,怕是这两人眼前就要吃亏。”

那老大笑而不语,示意老二接着看,老二定睛观瞧,原来这场上早已风云突变,那二郎也不废话,竟然从腰间拽出一把解腕尖刀来,将那拿着哨棍汉子的左手钉在桌面上,那汉子一声大叫,顿时委顿,还不待几人反应过来,那大郎又举起风炉,整个泼了过去,那一盆滚水都泼到那人身上,虽然隔着衣物,却也痛的昏死过去,那二郎便拔出刀子,用酒涮干净血,喝道“你们几个腌臜货知道我是谁?竟然太岁爷头上来动土,还不快滚?”

那一群人吓得屁滚尿流,知道遇见了狠人,忙不迭抬了那受伤的汉子便要走,却是没人管那一老一小,那小姑娘竟然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指着二郎身后“兔子兔子”的乱叫,那二郎便又恼了,提着刀过来,便要给这小姑娘点颜色看看,却不料大郎一把拉住了他,轻轻说道“二郎,算了吧,她不过是吓坏了,这两人不过是寻常卖艺的,被那伙人挟持才做此事,没的与他计较。”又好言相劝那老小,那老儿哪里见得这般场面,两腿犹自抖个不停,那小姑娘却是吓傻了,嘴里一个劲的只是叫着“兔子、兔子”,那老儿废了好大劲才把她弄走,那老板又重新过来收拾桌子,又把风炉置好,又上了一巡酒肉。

两人这一折腾,酒便醒了大半,此时已近午夜,刚才的几桌酒客早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却是只剩这一张桌子还没收,凉风一吹,便觉背后一阵凉意,两人重新坐定,那大郎顺手把桌上的刀子拔了下来,往远处一丢,不经意的问:“怎的出来吃酒,还带着刀子?”

“却是这些年习惯了。”二郎不以为意,随口答道,顺便拿过两人的筷子来,用衣角擦了擦,刚才一番打斗,这筷子却是落在了桌上,不干净了。

大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却是知道,这几年二郎身上早就没有刀子了,这几年他买卖做的越来越大,手下的混混也越来越多,也有几个不错的高手,那些拿刀动棒的黑活早就不在自己动手,身上早就不再带着家伙了,今天自己找他出来,竟然带着刀子,看来老三说的不假,怕是对自己早就有了杀心了。

他却是不曾跟二郎说起过这事,几天前,三郎曾经来找过自己,看起来颇为潦倒,却是刚从那大牢里出来不久,身上也没什么盘缠,在这东京城里胡乱混了几日,实在是走投无路,便来投自己,大郎却是心中对他有愧,便也好言宽慰,取了些盘缠给他,便要找二郎出来一起坐坐,一来三兄弟多年未曾重聚,叙叙旧情,二来三人做完那幢买卖,老三的那份却没给,却是要算清楚的,谁知那三郎神色大变,说起一桩事来,原来这几日他也曾想去找二郎,可是在街面上混得久了,便听得一些言语来,原来二郎那里,他早就去过,却是连门也未曾进得,那二郎如今在东京城内一手遮天,早就不可一世,非但没让自己进门,还险些将自己打杀了,这几日自己还听到街面上的混混说,二郎还准备做一桩大生意,是上百万两银子的买卖,谁挡他的道,他就杀谁,便是开封府也不放在眼里,还点着名说若是大郎不给面子,便是对他也不客气,那三郎记在心里,便统统与大郎说了,那大郎本就对二郎心怀不满,听得三郎一说,心下更是忐忑,便和三郎商量好今天在这里设下鸿门宴试一试二郎,没想到他竟然带了刀子,想必也有些别的想法,正思量间,却听得二郎说道:“大哥,想必那三郎也不会来了,你我兄弟,却莫要卖些官子,你却是有什么话对我说罢。”

大郎见他点破,也不再掩饰,便施施然说道“二郎,做哥哥的却是要劝你一句,有些买卖虽好,却是要掉脑袋的,到时候莫要怪哥哥帮不了你,那私盐虽然是暴利,却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还是趁现在收手吧。”

“却是哪个杀千刀的在乱嚼舌头。”二郎骂了一句,也不矫情,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道“大哥,做兄弟的,也不藏着掖着,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私盐的生意,我是的确要做的,到时候少不得您的好处,你我兄弟一起发财,岂不快哉?到时候,这私盐的买卖便让老三管着,也算是给他一份营生。”

“你道那私盐的生意那么简单?那背后都是有王公贵族罩着的。”那大郎正色道“我区区的一个开封府推官,都能知道,你以为别人没有收到风声?只怕你这买卖还没开张,开封府的捕快就要找上门了,你若要一意孤行,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嘿嘿。”二郎桀桀一笑“大哥休怪,这事却是早已在做了,如今便是想停,江湖上的朋友也不答应,还得大哥多多帮衬,你我总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兄弟我出了什么事,大哥却也不会好受。”

这却是**裸的威胁了,那大郎也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两人又吃了几块肉,那大郎便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来,轻声说道“老二,你看这是什么?”

却是麯院街的羊羔酒,这酒却是有价无市,虽然只有八十多文,却轻易买不到,黑市上炒到四五贯,大郎给自己和二郎每人倒了一杯道“本来是想等老三到了再拿出来,看看天色将晚,想必今日他是不会来了,不如你我兄弟把这酒喝了罢。”,边说边自己喝了一杯。

二郎见大郎喝了,便也喝了一杯,又自己倒满一杯道“原来大哥还藏着如此好酒,却是小气了,才拿出来,刚才弟弟说的话,莫要记在心上,你我兄弟同心,自有一番富贵。”

谁知大郎却站了起来,冷冷说道:“兄弟?死人怎么和我做兄弟?”

话音未落,只见二郎的七窍中突然流出血来,他犹自不肯相信“不可能,这酒你也喝了。”

“你呀你,这世间却有很多东西是你不知道的。”那大郎摇了摇头道“你未曾听说过‘转壶’这东西吗?我就说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横冲直撞,早晚要出事的,当年的那幢案子,也是你做的吧?这下为兄却也帮不了你了,来人呐。”

只见呼啦啦的,从四下里突然冒出来很多明火持杖的捕快来,把二人围在中间,那二郎有心反抗,刀子却早被丢远了,有心说话,那药力却攻了上来,只能呼哧呼哧的喘气,未待那捕快上拿人,便倒在了地上,恍惚间,他只看见大郎身后模模糊糊的站着一只兔子,在仔细一看,却长着一张熟悉的人脸。

“三郎。”他脱口而出,然后便昏死过去。

“大人,人犯已经死了。”有衙役大声呼喊。

“什么?”大郎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那羊羔酒被他一拂,便落在了地上,洒落了一地,他向前走了一步,突然觉得脚下一凉,有什么东西刺穿了自己的鞋底,定睛一看,原来是二郎丢掉的那把刀,把刀身上沾满了刚才洒出来的羊羔酒,顺着伤口,涌进了他的血液。

他中毒了。

“三郎、三郎!”他大声喊着,衙役们不知道他喊得是谁,只是面面相觑,喊道第五声的时候,毒便发了,他倒了下去。

三郎果然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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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不想要那个小姐的命。

虽然大哥跟自己说了一大堆,自己也点头称是,其实他是不以为然的,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天仙般的富家小姐为什么能爱上自己,但他看得出来,那小娘儿对自己是真的,没有大哥说的那么不堪,若是家里真的不同意,怕是会立马跟着自己私奔,就算再不济,也能给自己一些银两,或是找一份营生,总比杀人越货好的很多。但他却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恐怕这两位兄弟,立刻就会跟自己动手,他看得很透,所谓义气,不过是几个潦倒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若是有一个人先富贵,怕是立时就会反目,他自知不是大郎二郎的对手,只能隐忍。

当天晚上,他在她家院门外等她,其实却希望她不要来,昨天约她的时候,他早已暗示过她好几次,要她千万小心,别被家里发现了,谁知她却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是按照约定来了。

然后便是一场杀戮。

大郎和二郎手起刀来,便将那对老夫妇杀死在睡梦中,三郎想留那小娘子一条性命,那二郎却发了狠,一刀下去,便割断了她的咽喉,几人敛了财物,放了把火,便扬长而去。

但有件事三郎没跟大郎和二郎说。

三人分道扬镳之后,他又悄悄的折了回来,想要再看那小娘子一眼,谁知这一看,竟然惊得魂飞天外,原来那倒在血泊中的哪有什么娇滴滴的女子,却是一只白色的大兔子,那兔子穿着她的衣服,脖子上还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已经是不活了。

三郎呆了半晌,拎着那兔子便走,他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管这兔子是不是那小娘,当晚便剥了皮,切成薄片,邀来了大郎二郎,一起涮着吃了一顿,那肉味鲜美无比,几人三下五除二边吃了个干干净净,再想吃时,却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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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兔子是来报恩的吧。”小丫头眨着眼睛说“结果却成了仇,这也是造化弄人吗?”

“不,这叫人心叵测。”乞丐摇了摇头“有一句话叫大恩如大仇,听说过吗,世人恩将仇报,比比皆是。”

“你的意思是,我那个干姐妹不是什么好人吧。”小丫头歪着脑袋问“她是在骗我?”

“去批发市场看看就知道了。”乞丐笑了。“不早啦,快回家吧。”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她身后,一只兔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用红色的眼睛盯着乞丐看。

“你醒了,讹兽。”乞丐的眼中闪着幽绿的光“那件事办好了吗?”

“那个女骗子已经疯了。”讹兽的声音很好听“她已经相信自己是大仙转世,刚才到街上裸奔了一圈,估计明天上网就能看到了。”

“真的吗?”乞丐悠悠的问。

“大人难道还不相信我妈?”讹兽像女人一样娇嗔着。

“人类生来本没有怀疑的能力,是曾经被欺骗的那些经历教会了他们怀疑”乞丐叹了口气“至于你,欺骗才是你的本能啊。”

“我可不敢骗你呢。”讹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隐没在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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