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阴气聚散间,李老鬼抱着两只崽自旋涡中吐了出来。
宴宝跟玺崽咕噜噜滚到两边,玺崽翻身坐起,一双短手抱住小光头,试图让眼前高速旋转的小星星停下来。
蓦地,光线暗了下来,他视野内出现道道下压的阴影。
玺崽晕乎乎抬头就发现自己正在群鬼中心,视线正好和一个小鬼婴对视上了,小鬼婴皮肤泛红起皱,似是不足月的胎儿。
小鬼婴咧咧嘴露出锯齿般的牙齿,瓮声瓮气地问道:“新来的?”
不待玺崽回应,李老鬼一把捞过两只崽塞到他身后,对着小鬼婴笑眯眯点头道:“对对对,我们爷孙三个都是新来的。”
小鬼婴眼神诡异地在他们身上扫视一圈,而后直接安排道:“既然是新来的,那就去病房查房吧。”
说罢,小鬼婴一挥手,带着围成圈的鬼物们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下一瞬,屋内只剩他们三个,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应付了过去,李老鬼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爷爷,不会有什么陷阱吧。”宴宝的小脸愁地凹了下去,语气中满是担忧,“进来安康医院的鬼还没有出去过的呢。”
李老鬼枯瘦老脸好似堆得皱巴巴的树皮,一副愁眉不展地模样,“先把眼前的事糊弄过去吧,走一步看一步了。”
玺崽抬爪拍拍李老鬼,安慰着爷孙俩,“白爹爹回来救玺崽的,爷爷跟宴宝都会没事的。”
玺崽刚刚在路上已跟他们说过自己的监护人,一个手段高超的白骨精。
李老鬼听他再次提起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在小崽子眼里有哪个老爹不厉害哟,真是做不得数。
“…走吧,咱们还是去查房吧。”
李老鬼说完才观察起周围的情况,头顶光线明亮,照着室内犹如白昼。
他们目前正在一配药房,四周皆是高大的药柜,入目的一切皆是光洁如新,没有半点破败的痕迹。
就连他们身上也都换好了合身的白大褂,白大褂的胸口上用红线绣着‘安康’两字。
李老鬼摸摸胸口凸起的字迹,再次提高了警惕,“你们两个小崽跟紧爷爷,这里太不对劲了。”
两只崽虽小但也不傻,自然也察觉到了怪异之处,都听话地蹭到李老鬼手边。待他们准备好,李老鬼推着早备好药的推车出了配药房。
甫一出来,就见走廊上飘荡着各种形状的鬼物,他们全部穿着相同的白大褂。
医院走廊上的灯投着昏黄的光,尽头的应急灯溢出绿光,黄绿斑驳交错映在鬼物眼底,皆眼神死寂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死后多年,李老鬼再次有了心跳加速的错觉,薅过手边两只崽按在推车把手上,还是离得近点他才能安心。
就在此时,鬼物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其目标明确地朝他们爷孙移动过来。
要命诶,李老鬼猛然低头,准备装瞎子推着车绕过去。
可偏偏但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直白玉般的手按住推车扶手,阻止了李老鬼的行动。
“玺崽,是我。”不速之客开口叫崽,同时拉下口罩露出一张妖孽般的脸。
玺崽眼睛欻地亮起,满是惊喜地叫道:“白爹爹!”
白寺介见他精神还不错,便松了口气,离魂没关系,魂魄没有损伤就很好了。不知不觉间,他的底线已经一降再降。
白寺介接过推车向病房走去,侧首朝着李老鬼和宴宝点点头,笑着说道:“多谢你们看护玺崽。”
李老鬼感受着眼前精怪的强大气息,才终于信了玺崽没吹牛,小崽子还真的找了个实力强劲的监护人。
“不谢不谢,保护玺宝是应该的。”宴宝抢过话头,小胸脯拍得啪啪响。
李老鬼枯手盖在宴宝后脑勺,“个小棒槌。”
“咕噜噜——”
推车滚轮在地板上摩擦出声,在走廊狭窄的空间里淡淡回响。
慢慢地,由远及近地自病房中传来惨叫声,高低呼喝长短不一,其中四号病房内的女声最为尖利。
不多时,女声又低了下去,只剩微弱的呻吟声,“好疼…”
她一张口,她隔壁病床传来道虚弱的咳嗽声,“是宝狸吗…”
“菱麦!嘶——”宝狸略有激动地起身,不成想动作太过激烈,胸口又泛起剧烈的痛感。
“咳咳…有人救了我们,还送到了医院吗?”想起晕倒前看到的画面,菱麦便不可抑制地颤栗起来。
不待宝狸理清思绪,四号病房的门便被推开,身形高大医生出现在病房内,他身后一枯瘦的老头推着车跟了进来。
原本看见医生进门,宝狸准备问下眼前什么状况,但是视线落在老头身上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抚着刺痛的胸口,谨慎地开口问道:“医生,我们…是怎么了?”
被人叫了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挑挑眉,不过没有立刻给她解答疑惑,而是垂头看了眼指尖捏着的医嘱。
片刻后,他抬头回答道:“你们做了手术,需要留院观察。”
宝狸眼神茫然,“手术…?”
她身体一向健康,只是被吓到也不至于做手术吧。
医生见她慢了半拍,又解释道:“换心手术,手术很成功,记得按时吃药。”
换心…十年前擅长脏器移植的医院…
思及此,宝狸唇瓣颤抖,弱着声音问道:“这是哪家医院…?”
医生闻言略一侧身,露出白大褂胸口的赤红刺绣,迎着灯光字迹异常清晰显眼。
安康。
砰砰,本就刺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两下,宝狸捂着胸口满眼惊惧,原来根本没人救她们,这次真的撞鬼了…
医生反手收起医嘱,自推车上取出早就备好的药物,放在宝狸病床的床头。
没再管发愣的病人,他带着沉默的老头出了病房。他们这一转身,就暴露出一直躲在后面的两道小小身影,他们浮在半空跟了出去。
宝狸见这一幕,眼睛倏地瞪大,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消失在病房门口。
白寺介出了病房,取出刚刚看见的医嘱,再次认真地看了一遍。
其上除了常规的术后注意事项外,还特意标出需要念诵一段口诀。
‘罪孽缠身引苦痛,焚香净衣请仙神,分别阴阳祛疾厄,仙人降临渡我身。’
这张医嘱是他在推车上发现的,而说是口诀倒更像是盛满精神污染的咒文,奇怪的是,这纸咒文给他种熟悉的既视感。
白寺介目光微敛,指尖捻动间纸张在他手中翻飞。
具体是何方神圣,等一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