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封医生给徐伯打那通电话的时候。
彼时徐伯正在外面给傅听凛挑衣服。
他没有子女,看着小孩子就喜欢,加上先生说了随便挑,他就多选了好几套。
傅听凛虽然瘦了,但身条很好,穿什么都好看,可他别别扭扭的不想多买。
毕竟现在接受的越多,将来还的就越多。
“再试最后一件。”
“徐伯……”
两人正说话间,封医生的电话打了过来,张口就是宋泠之的身体目前情况存在多大多大的隐患。
把徐伯唬的当场愣住。
他没避着人,于是傅听凛也听的一清二楚。
医生的医德很重要,但是封医生觉得,自己作为宋泠之的叔叔,半个亲人,忽悠徐伯揪着宋泠之好好训练,更加重要。
“今天泠之来我这里检查了,他头痛,或许是他怀疑自己和他父亲一样,有脑癌……这孩子,脑癌又不会遗传,他那么担心做什么。”
“不过依照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头痛的难以忍受,估计就是自己吃点止疼片对付过去,徐伯,您盯着点,那些安眠药止疼片之类的,对神经还是存在一定刺进,能不吃,就别让他吃了。”
徐伯人老了,听不得这些药啊医院啊之类的事务。
他本来就觉得宋泠之的身体不好,此时封医生一说,顿时觉得更加严重了,连忙记下来。
“封医生啊,您刚才说泠之的腿?”
“嗯,对的,泠之的腿还是要坚持锻炼,他最近半个月了,是不是都没锻炼过。”
徐伯:“是这样的,这不是林双……我担心他,就没督促着。”
傅听凛原本就听的很认真,现在捕捉到跟他有关的关键词,听的更认真了。
徐伯正愁着,没有注意他。
“还有,封医生,您注意到没有,先生太平静了。”
封医生:“确实是这样,他在家里没有什么不妥的表现吗。”
徐伯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
他叹了口气:“您说的我都知道了,不会心软了,今天晚上就盯着他做康复训练。我现在就给先生打个电话。”
封医生:“好。”
电话挂断之后,傅听凛把新衣服的袋子放在脚边,“宋先生的腿,是可以治好的是吗?”
说了这么一会的话,他只总结出来了两点。
一、宋先生身体不好。
二、宋先生的腿正在治疗。
徐伯给宋泠之拨了电话过去,随口回答道:“是,希望很渺茫,可是不坚持,连着渺茫的希望都没了。”
他刚拨了过去,就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徐伯:“奇了。”
他想了下,给秦秘书打了过去。
秦秘书好不容易找了个花店,正在花店买花,接到徐伯的电话还很诧异,但是紧接着又听说宋泠之的手机关系,现在联系不到人,结合宋泠之前不久的异样,她脑中陡然出现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宋总不会是故意把他们支开的吧。
她连同宋泠之的异样,和这个猜测一起跟徐伯说了。
……
周围七嘴八舌的,吵的宋泠之头痛。
但是他总结归纳的能力一直很强,在零碎的信息里提到了关键。
这些人,是以为他想不开要殉情,才把所有人都支走,手机也关机的吗。
至于么……
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么离谱的可能性的。
宋泠之被气笑了。
“所以你们过来,其实是过来给我收尸的吗?徐伯,你这是老糊涂了还是被带偏了,还是在你们的印象里,我是那种寻死觅活的人?”
“……”
秦秘书尴尬的笑了笑。
徐伯:“当然不是!”主要是封医生跟秦秘书说的有点吓人,正常人都会往这方面想的好吗。
宋泠之:“现在我好好的,你们放心了?”
阿金讪讪:“放心、放心。”
但是下次说什么,都得再多带个兄弟跟着宋先生,免得再出现这样的情况。看徐伯的样子,再出现一次,他怕是要被辞退了吧。
宋泠之这才让他们都下去,只留了傅听凛一个人,秦秘书走前把花放在了宋泠之怀里。
毕竟是在傅家新坟处,林双看着,宋泠之比昨天耐心好了不少。
他把这三束花一一放好。
“你呢,怎么也跟着胡闹,说说吧,在想什么,当着你哥的面,说清楚。”
“我、我……”傅听凛嘴唇嗫嚅了两下。
紧接着,又不吭声了。
像个小哑巴。
瞥了眼他哥的墓,少年眼眶又悄没声红了一圈。
冷风一吹,他才恍然回过神来,自己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其实最开始听闻宋泠之或许会想不开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因为宋泠之并没有表现出来半分的伤心和难过。
他觉得他哥哥在宋泠之心里无足轻重。
他在灵堂里听人说‘宋泠之为什么那么快反应过来,吞并了傅家’,所以傅听凛心里对宋泠之有过很恶意的揣测。
他猜,或许宋泠之收养他,只是为了缓解收购傅家后,心里对他哥哥的那点零星的愧疚。
可是,今天徐伯他们每个人的反应,都在告诉他,傅林双对宋泠之来说,有多重要。
重要到即使宋泠之殉情,他们也并不觉得意外的地步。
往这边赶过来的路上,他不自觉的就紧张了起来,竟然有些害怕宋泠之真的出事。
甚至到地方之后一路狂奔,摔倒了也不觉得疼。
他看见宋泠之撑着黑伞,在他哥的坟墓前。
伞上落了积雪,男人的侧脸苍白而干净,黑色的短发梳上去,衣襟整洁,一丝不苟。阴霾天下,雾气缭绕,是这座墓园里唯一的祭奠者。
没有哭泣和嘶吼,却有种挥之不去的哀伤。
未亡人……
这个似乎并不合时宜的词,在傅听凛脑中冒了出来。
冬天催熟的栀子花,香气并不浓郁,沾了风雪之后,香味都染上了疏冷的气息。
跟宋泠之给他的感觉有些相似。
“谢谢你把我从傅家拉出来,”傅听凛说。
他能猜到自己在傅家,大概会过的很惨。
少年跪在傅林双的墓碑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尚且稚嫩的面庞满是认真之色。
“哥,你放心,我以后在宋家,一定会好好听话,也会替你好好照顾宋先生。”
宋泠之摸了摸他的头,笑了。
这是傅听凛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自然,眉眼间的冷锐一下就柔和了起来,冰雪初融一样惊艳。
宋泠之:“别叫我先生,叫我宋哥吧。”
他摸出兜里的帕子,在傅听凛脸上擦了一下:“想哭就哭,忍着很丑。”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概都很爱面子,傅听凛:“哭了更丑。”
宋泠之沉吟,然后伸出手,用了些力气,把这脾气倔的小朋友的脑袋,按在自己腿部盖着的毛毯上。
“这样就没人看见了,丑也没事。”
他不会哄小孩子,也没有刻意的表达同情或者是怜悯,仍旧是冷冷淡淡,公事公办,解决问题的语气。
语调却比平时低了几分,露出了点和周围雾气一样,抓不住的柔和。
傅听凛觉得,大概是他太冷了,才觉得这个人的体温格外温暖。
他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
然后慢慢抱住宋泠之的腿,好像终于在这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身上,找到了点依靠。
他哭声越来越大,哽咽极了。
漫天模糊的风雪里,像是幼兽的呜咽。
“小哭包。”
他听见有人这样说。
然后那人生涩的、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
墓园事了。
宋泠之带着徐伯和傅听凛回家。
大概是感觉不好意思,傅听凛哭完就用帽子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窝在前面副驾驶,一句话都不吭。
宋泠之原本没在意,可是回到家下车后,他才发现不对劲。
傅听凛的额头烧的吓人,被保镖从副驾驶架出来的时候,脸蛋烧的通红,眉宇间那股凶劲儿也没有了,蔫哒哒的。
徐伯:“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
“先送到他房间去,”宋泠之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小朋友属于那种什么事都往自己心里藏的类型,刚才在墓园哭过那一场之后,才算是把所有的情绪宣泄出啦。
心里的气一松,病当然就就起来了。
不过烧完这一场,大概就没事了。
徐伯指挥人忙活了起来,烧水的烧水,熬汤的熬汤。
傅听凛缩在被子里,只露个头在外面,昏昏睡着。宋泠之在他头上贴了个降温贴,然后再次测了下温度。
39.2度。
宋泠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傅听凛、傅听凛?醒醒,吃药了。”
傅听凛迷迷糊糊睁开眼,翻了个身,趴在了床边,根本没力气撑起来。
再不吃药就凉了,宋泠之一手捏着傅听凛的下巴,一手拿着杯子,强行给灌了进去。这个灌药的姿势极其难受,傅听凛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却还是乖乖的喝下去了。
宋泠之累的手酸,喂完后,重新把人塞进了被窝里,盖好了被子。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徐伯敲门进来,“先生,你下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看会儿。”
“嗯。”
宋泠之打算离开,却被傅听凛紧紧攥住手腕。
他眼睛半睁半闭的,很不清醒,小狗似的,不住用鼻尖蹭他的手背。
“别走……”
徐伯试探了几下,都没让傅听凛松手。
“算了,”宋泠之,“拿点吃的上来,我在这陪着吧,徐伯,你忙完了就早点睡吧。”
徐伯只好应声。
送上来了两人份的吃食,顺便给宋泠之煮了一份姜汤。
很快,整个宋家就安静了下来。
耳边是傅听凛有些沉重的呼吸,宋泠之的手腕已经被攥出了一层汗。
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含糊的呓语:“哥……”
“我会好好…照顾…嫂……”
宋泠之听不太清,也就没管,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开始考虑傅听凛上学的事情。
他从小上的是私教,除了大学,高中没跟别人在同一间教室上过课,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要给傅听凛准备什么。
犹豫一会,他用了百度。
#孩子上学,家长需要准备的东西都有哪些#
哥:你小子最好只是照顾。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重修第五章】